第46章 不眠之夜
東方不敗望了江雲樓一眼。
他的語氣有點冷:“沒事?”
江雲樓點點頭,苦笑道:“沒事, 我能有什麽事?”
他将自己的傘伸到東方不敗的頭頂, 替他擋住雨水, 東方不敗遲疑了一下,從江雲樓手中接過了傘柄, 就見江雲樓從善如流的松了手,轉而撐開了另一把油紙傘,給自己遮雨。
東方不敗微微蹙眉, 他低頭去看在水裏撲騰了幾下就沒了動靜的女人, 擡高了聲音, 冷聲道:“鬼鬼祟祟,抓起來。”
很快, 湖邊就多出來兩個身強體壯的男人, 一把從水裏撈出白衣少女, 一左一右将少女架起來, 按到東方不敗與江雲樓面前。
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頭發狼狽的黏在清秀的小臉上, 卻仍是不掩其姿色, 看着比先前更加楚楚可憐。
江雲樓問她:“你為何要對我動手?”
少女可憐兮兮的看了他一眼, 可目光在觸及江雲樓身邊的東方不敗時,那可憐兮兮的表情便僵在臉上。
只因那眼神太冷,冷的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似乎招惹錯了人, 連忙委屈道:“我只是喜歡你,想逗一逗你而已。”
江雲樓的眉頭微微擰起, 顯然也并不相信少女的說辭。
東方不敗聞言只是冷笑。
“滿嘴胡言亂語。”
一左一右架住少女的神教弟子立刻會意,他們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一把按住少女的腦袋,就往湖水裏按去,江雲樓吃了一驚,卻也沒有出聲阻止。
他還沒有傻到分不清敵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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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量片刻,對東方不敗道:“我之前見過她,就在這座湖邊,她那時還送了我一個剛采下來的蓮蓬,我以為她只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而已。”
可尋常人家的姑娘,又怎麽會身懷武藝,還無緣無故的攻擊別人?
東方不敗擡了擡下巴,兩個神教弟子松開了按了少女後腦的手,少女掙紮着坐起來,哇的吐出一大口水,她伏在地上,不斷的咳着,卻因喝了太多水而頭暈腦脹,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她從小活在大沙漠,水性一般,閉氣的功夫也不大好,更不曾如此狼狽過。
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少女眼神怨毒。
江雲樓耐心的等她咳完,才無奈道:“你還不說麽?”
少女擡起清秀的小臉,虛弱道:“我有什麽好說的,我真的對你沒有惡意,只是一個玩笑罷了……”
江雲樓沉默片刻,問道:“那你究竟是誰,是住在這個鎮子上的人麽?”
少女道:“我、我叫小紅……我不住在這裏,我來這裏只是為了投奔我的表哥,我爹娘都死了,我無處可去。”
東方不敗嗤笑一聲,“浪費時間,拖走。”
兩個神教弟子應了一聲,再次将少女強行架起來,往遠處的馬車處走過去。
江雲樓擡眼一看,看見了三四輛樸素低調的馬車,正停在遠處,馬車周圍是一群戴着鬥笠,神神秘秘的……神教弟子。
他有些驚訝道:“桑前輩?”
那騎在馬上英姿飒爽的領頭女子,可不就是多日不見的桑三娘?!
桑三娘離他們有些距離,她只是遠遠的沖江雲樓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
原來東方不敗出門一趟,是因為桑三娘他們來了麽……
東方不敗淡淡問道:“下着雨呢,你這會兒怎麽出來了?”
江雲樓回過神,沖他笑了一下,答道:“下雨了,我怕你回來的時候會淋雨。”
他暫且将那位采蓮少女忘到一邊,從懷裏摸出一個手帕,替東方不敗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東方不敗由着他拭去自己額上的水滴,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一雙幽深的眸子則一眨不眨的盯着江雲樓看。
他忽然擡起手,輕輕握住了江雲樓的手腕。
東方不敗微微側過臉,極輕極輕的在江雲樓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個吻。
那吻輕的一觸即分,就像一片羽毛,軟軟的撓了手背一下,江雲樓卻是觸電一般,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這完全是個下意識的動作,等他将手抽回來,心裏便暗道了一句不好,東方不敗向來心思敏感,他這樣的舉動若是被誤解為不想與東方不敗身體接觸,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他趕忙解釋道:“我——”
“啪嗒”一聲,東方不敗丢開了自己手中的油紙傘,任由淺色的紙傘掉在泥濘的地上,自己跨前一步,鑽進了江雲樓的傘底下。
他的臉挨着江雲樓的臉,近的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江雲樓渾身一僵,就感受到東方不敗的手覆上了他撐傘的那只手,面前的一雙眼睛帶着淺淺的笑意,深處卻閃爍着試探的光芒。
“傘要一起撐,明白麽?”
江雲樓耳根微微發紅,他連忙別開視線,胡亂點了點頭,悶悶的“嗯”了一聲。
卻聽東方不敗輕輕嘆了一口氣。
“很難适應麽?”
他的語氣裏并沒有多少失望和生氣,只是一種純粹的詢問。
江雲樓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的點了點頭。
東方不敗沉默片刻,語氣平靜道:“其實本座也可以收回那些話。”
江雲樓一怔:“什麽話?”
“向你表白心跡的話,本座可以統統收回,我們可以重新退回朋友的距離,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畢竟強扭的瓜不甜——本座已經親身嘗試過了,确實不甜,還苦的要命。”
苦的要命的江雲樓:“…………”
東方不敗注視着他,語氣柔和:“只是本座依然愛慕你,我不希望你再一次離開我身邊。”
他擡眼去看日月神教的那一隊人,說道:“教中出了一些事情,我們應該盡快趕回黑木崖。但是如果你不願意回去——”
他斬釘截鐵道:“那我也不回去了。”
江雲樓忽然覺得,眼前的東方不敗有了那麽點往“昏君”的方向發展的傾向。
他欲要說什麽,一張口,卻忍不住咳嗽起來,胸口發疼,如針紮一般,不過片刻,額上便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這寒毒發作向來毫無規律——不,也不能說是毫無規律,它每一次都掐準了最尴尬的時候發作,時常叫他防不勝防。
江雲樓極力隐忍,想要将這陣咳嗽強行壓下去,卻事與願違,只把自己搞的更加狼狽了。
“咳咳咳咳——”
東方不敗沉默的從他手裏拿過搖晃的油紙傘,另一只手将江雲樓攬進自己懷裏,不斷撫着他的背安撫他。
他面沉如水,不知究竟在想什麽。
過了許久,江雲樓才勉強鎮定下來,白皙的臉因為劇烈的咳嗽而染上一層薄紅,他平複了一下呼吸,便聽東方不敗低低道:“天冷,先回去再說罷。”
江雲樓伸手抱住東方不敗的腰,攔住他要動的腳步,苦笑道:“東方,我們昨晚才說好要試着好好相處,你今日就已經說了許多不自信的話了。你難不成是要逼着我後悔麽?”
他沖東方不敗一笑,勸道:“何況你擰都擰了,就算我不甜,你也總不能再把我種回地裏去罷。”
……
…………
長孫紅萬萬沒有想到,随手跟俊俏的小公子調個情,還能遇上這麽可怕的事情。
她只不過是穿上師父愛穿的白衣,用師父一貫的溫婉笑容,逗一逗偶然結識的俊俏公子而已。
反正師父出門一趟,順手拐個男人回來做牛做馬都算是尋常事,她送個蓮蓬,收幾顆甜膩膩的糖,再跟男人調個情怎麽了?
她被扔上馬車後,只來得及在心裏抱怨了這麽幾句,就被點住睡穴,徹底昏了過去。
此時,江雲樓與東方不敗等人坐着馬車回到了陸家大宅,胡鐵花和高亞男看到這麽多人闖進來時還吓了一大跳,以為是青衣樓又來了援兵,待看到從馬車下來的一青一紅兩個身影,才松了口氣。
江雲樓沒來得及跟胡鐵花二人解釋什麽,就被東方不敗推回了客房,換了身衣服躺到床上,又過了一會兒,他得到了一碗黑呼呼的湯藥。
……一看就苦的要命。
東方不敗親眼看着江雲樓将一碗藥一飲而盡,才道:“明日就出發了,你今晚就好好歇息罷。這一路會趕的很匆忙。”
江雲樓低聲問:“出了什麽事?”
東方不敗道:“勾住了一條大魚而已。”
江雲樓想了想,問道:“是當初引誘盈盈下山的人麽?”
東方不敗勾唇一笑:“差不多。”
江雲樓低低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只是陪着我游歷江湖……你故意傳出閉關練功的消息,又讓親信知道你下了山,其實就是為了等他露出馬腳罷?”
東方不敗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還不算太笨。只要本座一日還在黑木崖,他就一日不會接近那裏,只是以他多疑的性子,竟還真的上鈎了……”他搖搖頭,暫時不去想這個,轉而問道:“本座陪你下山的動機不純,你不生氣麽?”
江雲樓好笑道:“那有什麽,你畢竟還是一教之主,這很正常。”
他向旁邊挪了挪,給東方不敗讓出一半的床鋪,道:“先不說了,既然明天趕路,那我們還是早些睡吧。”
東方不敗看着那一半床鋪,慢條斯理的做了一個挑眉的動作。
江雲樓幹咳一聲,道:“這裏很久沒住人了,只有這個客房被我收拾過,所以你就将就一個晚上吧。”
東方不敗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脫下外袍,躺了上去。他吹滅了床頭的油燈,聽着外面的雨聲和江雲樓的呼吸聲,慢慢閉上了眼睛。
他能夠感受到江雲樓認真的态度,這已經足夠了。
——可今晚,卻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到了子時,陸家大宅忽然吵鬧起來,過了大約一刻鐘,桑三娘敲響了客房的門。
她壓低了聲音問道:“公子,您睡了麽?”
東方不敗睜開眼睛,低聲道:“什麽事?”
桑三娘道:“我們子時在湖邊抓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将他帶回來後,白天抓來的姑娘說他是她的表哥,一陣痛哭流涕,說他們是住在鎮上的普通百姓。可那男人見了胡鐵花二人後,又忽然改口說自己是楚留香。”
江雲樓猛然坐起來,眼神發亮:“楚留香?!”
東方不敗:“…………”
作者有話要說:
教主:我還是把你種回地裏吧。
江小樓:我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