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青衣樓
胡鐵花當場就吓得一個鯉魚打挺爬了起來,慌亂中還不忘撿了一壇子酒才慌慌張張往後院跑, 二話不說就要翻牆, 不想他一條腿剛跨上圍牆, 就有一只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腳腕。
胡鐵花心中一涼。
一張少女的面龐從圍牆後面露了出來, 少女的一雙美目都要噴出火來:“胡鐵花!”
好家夥,還會聲東擊西了。
胡鐵花被掀下圍牆的剎那這樣感慨着。
逃了整整兩個月後,胡鐵花終于還是落在了高亞男手裏。
“胡鐵花,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胡鐵花從地上爬起來, 一屁股坐在地上,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煩躁道:“怎麽說, 我能怎麽說……”
他的眼角餘光看見了一抹青色, 扭頭一看, 是聽到動靜走出來的江雲樓,身後還跟着一個紅衣男人, 是昨晚背着江雲樓回來的人。
他輕咳一聲, 對高亞男道:“咱們倆的事, 一會兒再說。”
高亞男冷笑:“一會兒?一會兒怕是人都不見了,還談什麽談!”
江雲樓出來看到這個陣仗,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眼前這個青衣女子,可不就是那位在鎮子裏教訓青衣樓之人的女俠麽。
她果然就是胡鐵花口中的那位“男人婆”。
他擺擺手, 含笑道:“你們談罷,我們不聽就是了,正好要出門一趟。”
高亞男原本氣勢洶洶,可見江雲樓如此态度,便瞬間改了想法,一把拎起胡鐵花,爽快道:“不用,我們出去談!”
胡鐵花被她一把拽起來,跌跌撞撞的走了兩步,滿臉無奈的被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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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看着他們穿過大廳,又甩上大門離開,冷靜道:“我觀她出手的招式,像是出身華山派。一身青衣,腰懸短劍,大約就是這幾年江湖上頗有盛名的清風女劍客。”
“華山派?”江雲樓愣了愣:“五岳劍派的華山派?”
東方不敗點了點頭。
江雲樓道:“我記得令狐沖那孩子就是華山掌門岳不群門下的首徒,那這位姑娘……”
他跟令狐沖說話時一口一個“令狐兄”,表示他們之間的朋友關系,一轉臉卻又一口一個“那孩子”,可見心裏還是把令狐沖當做弟弟輩的人看的。
東方不敗道:“她應該是華山枯梅大師的親傳弟子。枯梅大師雖不大理會門派之事,在華山派卻地位高崇,連掌門岳不群亦要禮讓三分。”
江雲樓果然望向了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知道江雲樓喜歡聽這些江湖八卦,于是接着說道:“當年華山派內亂,氣宗劍宗兩敗俱傷,劍宗更是險些被消滅殆盡,還是枯梅大師及時出手鎮壓內亂,才勉強保住了劍宗的傳承。”
氣宗,劍宗……
江雲樓聽聞此言,倒是想起了他們大唐的那座華山,純陽宮亦有氣宗劍宗之分,只是——
他納悶道:“都是同門弟子,何至于喊打喊殺到那種地步?”
東方不敗搖搖頭,道:“江湖向來複雜,或許有些地方表面上一派祥和,內裏也照樣暗濤洶湧。”
他看一眼江雲樓,神情平靜,語氣卻是帶了幾分凝重:“你心思單純,從前又不在江湖上走動,周圍的人自然不會告訴你這些事情,只是如今你已身在江湖,便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一味美好——防人之心不可無。”
江雲樓點了點頭,他眉頭舒展,輕輕微笑起來:“東方,你板着臉的時候,跟我師父教訓我的時候像極了。”
東方不敗無奈,他伸手點了點江雲樓的額頭,神情淡淡道:“你太相信我了。”
江雲樓不以為意,只是笑吟吟道:“我去收拾收拾英兒的東西。”
他原本轉身要往房間的方向走,可是腳步一頓,又停下來,回過頭沖東方不敗道:“嗯……你要不要先睡一覺?我看你昨晚根本就沒有睡過罷,我一會兒會去叫你的。”
東方不敗默默挑了挑眉,然後緩緩點了點頭。
敏銳如東方不敗,已經感受到了江雲樓微妙的态度變化。他從前對自己說這樣的話,那是全然站在朋友的立場,不會有絲毫不自在,只是方才,東方不敗卻清晰的感受到了江雲樓話中些微的局促。
不妙。
江雲樓這樣“努力喜歡上東方不敗”的狀态,太刻意了,還遠不如當初溫水煮青蛙的那段日子有用。
這便是一時沖動表白心跡的後果麽……
東方不敗略有些煩惱的搖搖頭,走進客房躺下,靜靜閉上了眼睛。
整個宅子很安靜,只偶爾會有一些細微的響動傳過來,那是江雲樓整理東西的聲音。
他聽着那樣的響動,竟也慢慢地有了一些睡意,這張床上似乎還殘留着江雲樓的氣味,清清爽爽,令他十分心安。
就這麽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忽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出現在宅子外頭,吵吵鬧鬧道:“……是這裏嗎?!”
“讓那娘們兒滾出來!”
“砰”的一聲,大門再次被人一腳踹開,今日格外多災多難的大門終于咯吱一聲,從牆上分離,倒在了地上,掀起一陣塵土。
東方不敗睜開了眼睛。
“找,分頭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娘們兒找出來!”
很快,便有人闖進了宅子,直奔客房的方向而來,東方不敗心中不耐,在那人出現在半敞的房門處的剎那,一枚繡花針準确的釘進他的太陽穴,當啷一聲,男人手中的大刀掉在地上,男人亦是當場倒地,沒有了呼吸。
江雲樓從盡頭的房間走出來,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屍體,以及推開客房的門走出來的東方不敗,他們對視了一眼,都知道外面出事了。
江雲樓匆忙從客房裏拿了琴,還未走到庭院,就聽到一聲凄厲的貓叫,他一愣,快步走了出去。
滿臉胡子拉渣的男人站在雜物堆中,将一只黑貓狠狠掼在牆上,黑貓不屈不撓,不斷發出凄厲的叫聲,落到地上後腳一蹬又朝着男人撲過去,大有一種要與他拼命的意思,那男人被貓撓出了幾道血痕,也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他一把抓住黑貓,正要再次往牆上掄去,就聽一聲大喝:“住手!”
江雲樓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腳下的幼貓屍體,“你……”
男人将黑貓往地上一摔,大聲問道:“你跟那女人也是一夥兒的?”
他冷笑連連:“叫那女人出來,不然老子就燒了她的破房子,殺光她的貓,殺光你們所有人!哈,難道我們青衣樓是好欺負的嗎?!”
就像響應他的話似的,門外又走進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江雲樓身後的廳裏,也轉出來一個矮胖男人,再加上倒在客房面前的屍體,總共四個人,赫然都是青衣樓的弟子。
東方不敗沒有走出去,他抱着手,只冷眼看着這群人與江雲樓對持,仿佛在看幾具屍體。
江雲樓卻一反常态的默不作聲。
他忽然橫琴于身前,“铮”的一聲響,那方才還氣勢洶洶的男人渾身都僵住了。
男人的臉上瞬間褪去了血色,铮铮的琴聲不斷灌入他的耳朵,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他一頭撞在身邊的那面泥牆上,把自己撞的頭破血流,“砰、砰、砰!”的聲音不絕于耳,光是聽着這樣的聲音,就足以想象其撞牆的力道。
不過兩下,他已經撞的頭暈目眩,甚至清晰的聞到了鮮血的味道。
而這一幕,看在別人眼裏,卻像是男人自己往牆上一下一下的撞着自己的腦袋一樣。
高瘦男子愣愣的看了一會兒,忙沖上去拽住他,大喊:“大哥,你怎麽了!”
男人滿臉鮮血,他瞪大了眼睛,一下一下的往牆上撞着腦袋,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高瘦男人猛然意識到了耳邊沒有間斷過的琴音,他伸手指着江雲樓,尖聲道:“是他!快殺了他!”
江雲樓身後的矮胖男人大喝一聲,拔出大刀沖江雲樓砍了過去。
江雲樓琴聲一轉,矮胖男人忽然一個輕功飛出了大廳,那輕功漂亮的根本不像是他使出來的,他幾個起跳飛上頭頂的屋檐,忍不住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殺豬一樣的尖叫聲中,男人從屋檐上直直摔下來,咔嚓一聲,當場摔斷了好幾根骨頭。
而那不斷撞牆自殘的男人,不再被琴音控制後,則是無力的跪倒在牆邊,滿頭是血,進氣多出氣少。
高瘦男人大驚失色,他靠上身後的泥牆,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江雲樓,在江雲樓面無表情的視線下,他吓得都要尿褲子了:“妖、妖術……”
江雲樓冷冷道:“滾。”
高瘦男人聽聞此言,屁滾尿流的就要往外爬,門口卻被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擋住了,高亞男神情複雜道:“不可以,他一旦活着回去,必定會有更多青衣樓的人來找我們的麻煩。”
她哪裏會不知道這些人,可不就是之前被她割了耳朵的男人的同伴?她之所以會招惹青衣樓,是因為青衣樓在追殺胡鐵花,而胡鐵花得罪青衣樓,亦是為了幫受欺負的老百姓出頭!這件事,完全可以說是她與胡鐵花兩個人惹出來的,江雲樓二人只是被他們牽連罷了。
江雲樓眼神一動,視線卻很快落在傷痕累累的黑貓和被生生踩死的幼貓身上,他眼中寒光一閃,已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白皙的指尖一動,高瘦男人被一股無形的氣勁當場劃破了喉嚨。
胡鐵花走過去,一腳踹在跪坐牆邊的男人頭上,給了他最後一擊,讓他徹底斷了氣。
高亞男亦是一不做二不休,用短劍結束了最後一個矮胖男人的性命。
他們出手皆是幹淨利落,一看就不知道做過多少回——他們在江湖上沉沉浮浮許多年,自然已經習慣了這些事。
高亞男冷聲道:“青衣樓的人作惡多端,死有餘辜!”
說着,眼睛瞥向胡鐵花的方向,正看見胡鐵花殺了人後怔怔的盯着雜物堆看,她有些疑惑,定睛細瞧,就看見了一只斷氣的幼貓。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這是……”
“畜牲!”胡鐵花一拳揍在男人的屍體上,“你他娘的連個貓崽都不放過,畜牲!!”
他跟這“一家三口”相處的時間更久,雖然母貓一向對他們不假辭色,卻也相處出了幾分感情,他這樣真性情的人,此刻氣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只會反反複複的罵上一句畜牲。
高亞男啞然半晌,小心的抱起地上摔傷了的黑貓,輕輕嘆了口氣。
“都是我的錯……”
胡鐵花怒道:“什麽你的錯,青衣樓的人是我招惹的,當然是我的錯!”
江雲樓看着他們二人互相包攬責任的模樣,默默垂下頭,盯着琴弦微微出神,心裏說不出的黯然。
正在此時,他忽然聽見了一聲極細的喵嗚聲。
那一剎那,江雲樓甚至以為這是個錯覺,一直在屋內的東方不敗卻走出來,不緊不慢的從他身邊走過去,在庭院一個更隐蔽的角落處停了下來。
他看向江雲樓,淡淡提醒道:“這裏,還有一只。”
江雲樓快步走過去,果然看見另一只貓崽被“關”在雜物中間,根本跳不出來,只能喵嗚喵嗚的呼喚着母親。
他一愣:“這是……”
東方不敗低聲道:“或許那些人一進門,貓就把其中一只幼崽藏進了這裏,另一只來不及轉移就被發現了,這一只卻藏的好好的。”
江雲樓蹲下身,将那只幼崽撈起來,放在懷裏,終于松了一口氣。
事情總算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他嘆息道:“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