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來歷
江雲樓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牽着馬兒,沿着一條河流, 走在郁郁蔥蔥的樹林裏。
月光自頭頂灑下, 勉強照亮了腳下的路。
他覺得這裏十分熟悉, 再往前走上一陣子,他就會看到李莫愁, 看到程英……對了,這裏就是他初到錦朝的那一夜,救了英兒的樹林。
“江兄。”
江雲樓腳步一頓, 就聽後面有人再次喊道:“長生。”
客客氣氣的一聲江兄, 與略帶了幾分親昵的長生, 江雲樓都覺得十分熟悉。他一回頭,就見一個墨色的身影站在他身後, 離得不遠不近。
江雲樓立刻就認出了他。
他有些歡喜道:“顧閑?你怎麽也在這裏?”
墨色的身影站在那裏, 在昏暗的月光下仿佛一個幽靈, 随時都有消散的可能, 他慢慢道:“回來罷。”
江雲樓疑惑道:“回哪裏?”
墨色的身影擡起頭,露出江雲樓熟悉的臉, 他看一看周圍的樹林, 又看一看腳邊的河流, 最後,那雙深邃平靜的眸子與江雲樓對上了視線。
他意味深長道:“回到這裏。”
“!”
“叽叽叽!”
“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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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樓是被小雞崽們叽叽喳喳的響聲吵醒的。
他清醒時,已是日上三竿。
江雲樓扶着額頭, 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只覺得陽光刺的他睜不開眼睛, 腦袋也有點發懵,一時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醒了?”
東方不敗正閑閑的倚着門,看着迷迷糊糊的江雲樓,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江雲樓揉了揉太陽穴,看了一眼門口的東方不敗,又看了一眼放在床頭的一籃子小雞,臉上浮現一絲古怪的神色,疑惑道:“我這是怎麽了?”
東方不敗語氣平常道:“你昨晚撒酒瘋,非要把這窩雞下鍋煮了,本座好不容易才勸住了你。”
江雲樓:“…………”
江雲樓看着籃子裏的小雞,嫩黃的顏色,一掌就能包住的大小,張大了嘴巴叽叽喳喳的模樣……實在是說不出的可愛,他、居然要把這樣可愛的雞崽下鍋煮了?
果然酒是碰不得的!
江雲樓臉上的表情太過生動好笑,東方不敗嗤的一笑,別開臉道:“騙你的。”
江雲樓:“…………”
腦殼疼。
一覺醒來,連東方都變得這樣愛開玩笑了。
他掀開被子,只覺得頭重腳輕,帶着些暈眩,赤裸的雙腳劃拉半天也沒找到自己的鞋子在哪兒,許是看不下去了,東方不敗走進屋子裏,替他找到床下的鞋子,又順手扯了外套給他披上。
江雲樓下意識的張開手,讓東方不敗替他穿上衣裳,等反應過來後,忙推拒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東方不敗也不堅持,江雲樓一推拒,他就松了手,退開一步,低頭看着江雲樓略有些匆忙的穿戴衣物。
同樣的事情由澄碧來做,江雲樓半點不自在都沒有,但一旦換成東方不敗,他便覺得哪裏都不好了。
這時,澄碧端了醒酒的湯藥走進屋裏,笑容如常:“公子,江公子,醒酒湯煮好了。”
時間掐的剛剛好。東方不敗點了點頭,自然的從澄碧手裏接過溫熱的湯藥,等到江雲樓把衣服穿好,才親手喂到江雲樓嘴邊。
“把湯喝了。”
江雲樓眼前終于浮現出了昨晚的一幕,東方不敗将酒壺遞到他嘴邊,将酒灌進他嘴裏……好像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記憶就有些模糊不清了。
江雲樓擡起手,想接過東方不敗手裏的碗,卻被不動聲色的避開,他頓了頓,疑惑道:“東方?”
東方不敗凝視了他片刻,才将瓷碗交到江雲樓手上。
江雲樓沒有多想,接過湯藥一飲而盡。
他将空了的瓷碗遞給澄碧,澄碧恭敬的接了碗退下,快步走出了江雲樓的屋子。
她在東方不敗身邊服侍了多年,什麽時候該留下,什麽時候該走,都能分的清楚明白——這或許已經變成一種本能了。
侍女離開後,屋子裏只剩下了江雲樓與東方不敗,還有一窩嗷嗷待哺的小雞,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燦爛明媚,江雲樓卻是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回輪到東方不敗疑惑道:“怎麽了?”
江雲樓答道:“做了個奇怪的夢,心裏總覺得不舒服……”
“哦?”
東方不敗聽聞只是做了個夢,便不是很在意,他随口問道:“什麽樣的夢?不妨說來聽聽。”
江雲樓定了定神,拉着東方不敗在床沿坐下,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鄭重道:“東方,其實——我被桑前輩救到黑木崖以前,是想跟我的一位朋友一同出來玩的。”
他神色凝重,東方不敗察覺到他語氣裏的沉重,便默默點了點頭,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江雲樓觑着東方不敗的臉色,想了想,決定從好朋友身上開刀。他道:“我的那位朋友名叫顧閑,是萬花谷藥聖孫思邈的門下。”
東方不敗沉默片刻,确定一般的詢問道:“孫思邈?”
江雲樓點頭。
東方不敗表情古怪,他一時有些摸不準江雲樓話裏的意思,好久都沒有說話。
江雲樓知道這件事十分荒謬——忽然冒出一個大唐時期的人名來,誰都會覺得奇怪,難以接受也是正常,便等着東方不敗緩過神來,東方不敗盯着江雲樓的臉,沉思半晌,道:“你繼續說。”
“我的師門長歌門,就坐落在千島湖,至少……曾經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上沒有長歌門,這一點我已經很清楚了。我的師父是韓非池,李白先生的關門弟子,亦是長歌門中覓音明心園之主。”
他略有些黯然道:“自然,這裏連長歌門都沒有,你又怎麽會聽說過覓音明心園……”
東方不敗細細打量着江雲樓的神色,心道長歌門可以暫且放一放,但光是李白的關門弟子這一點,就不能說這位“韓非池”名頭小了。
江雲樓接着道:“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爹娘便将我送到萬花谷治病,在那裏養了兩三年,才把身體養好了一些,也是那段時間,我認識了顧閑。後來我去長歌門學藝,我們二人也一直沒有斷了聯系,這些年他常來看我,我的身體也一直是他在調理。”
東方不敗靜靜聆聽着,并不急着開口。
這是他一貫的習慣,沒有摸清形勢時,還是多聽多思,少說話的好。
江雲樓道:“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年前。我偷偷離開師門,與他約在了長安見面,一來,是想回長安見見我爹娘,二來,也是想借機見識見識所謂的江湖,他比我厲害的多,在江湖上有很多說的上話的朋友……”
“可是,那天晚上,我卻遇上了李莫愁和程英。”
江雲樓皺着眉,慢慢解釋道:“我牽着馬,走在長安的林子裏,卻不知怎麽的,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錦朝——我只注意到路上的雪漸漸變少了,到了後面不僅沒有積雪,甚至連周圍的樹木都變成了夏天的濃綠色,之後,就遇上了差點被李莫愁擄走的程英。我不知道這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回過神時,我已經站在錦朝、站在黑木崖上了。”
東方不敗凝視着江雲樓,沉默了許久許久,忽然伸出手,手掌緊緊貼在江雲樓的額頭上,想看看他發燒了沒有。
江雲樓:“…………”
江雲樓洩氣般的道:“罷了,我知道聽着很不可思議,你就當我一大早醒來說了一頓胡話罷。”
東方不敗慢慢收回手,淡淡道:“快中午了,哪裏是一大早了。”
他神色凝重的靠上床頭,十指交叉,做出正在傾聽的姿态。
“所以呢,這與你做的夢有什麽關系?”
江雲樓愣了愣,随即精神一振,接着道:“我方才做了夢,夢見顧閑就出現在那片林子裏,就是我莫名其妙來到錦朝的那片林子——他對我說,‘到這裏來’。”
江雲樓思索道:“那應該就是他。他有時候會客客氣氣的叫我江兄,獨處的時候又喜歡叫我長生……他是在叫我回到那片林子裏。你說,這個夢究竟是什麽意思?”
東方不敗緩慢的搖了搖頭。
江雲樓吐了一口氣,道:“或許什麽意思也沒有。只是這個夢我記的無比清晰,它就卡在我心裏,令我十分在意,所以我覺得……它一定不是毫無意義的。”
他眼中慢慢染上一絲笑意:“我說我從幾百年前的大唐來,你真的信了?”
東方不敗幽幽道:“你若告訴我你方才只是開了一個玩笑,本座恐怕要忍不住打你了。”
江雲樓大笑。
“東方,我真高興。這件事情在我心裏埋了一年,我卻無處可以訴說,今日對你全盤托出,我心裏真是說不出的輕松快活。”
說完,他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東方不敗的心情卻與他截然相反。
難怪,難怪江雲樓一個人呆在黑木崖近一年也不急着回家,難怪他的書房裏有那樣多關于錦朝的書籍,以往的種種疑惑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東方不敗的心情卻輕松不起來。
他既震驚于江雲樓的來歷,又感動于江雲樓的坦誠,再聯想到江雲樓所說的夢,一顆心便又忍不住沉下去,實在是複雜極了。
他面上不動聲色,只是淡淡道:“這件事可以以後再商量,你先用飯罷,昨夜再加上今天早晨,你統共就喝了一壺酒和一碗湯藥。”
說着就起身往外走,江雲樓忙問:“那你呢?”
東方不敗頭也不回:“本座要一個人靜一靜。”
作者有話要說:
被刷新了三觀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