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千回百轉之間,舍輕煙悶悶道:“是流樂把我推進來的
翌只說與那北陰大帝有仇,想要破酆都殺北陰,南竺便沒有懷疑什麽,北陰和九翌數次交手,二人打得天翻地覆,鬼王和南竺都是看在眼底的。
近來,九翌巧妙的設計了鬼王戰死,他谏言讓鬼王領兵從捷徑路突襲敵方,又派了心腹野鬼去敵營洩露鬼王的行蹤,鬼王死前便也知被九翌擺了一道,只恨自己太過相信奸佞,更擔憂起自己的寶貝女兒,鬼王自是死不瞑目矣。
九翌早已暗中掌控了每一支部族,作為驸馬的他,天時地利人和,方登得鬼王之位,九翌擅長蠱惑人心,鬼族衆位很快就俯首稱臣了,畢竟九翌的實力在手,擁護一個有真材實料的王,總比擁護族內平庸的鬼人來得好。
鬼王死後,南竺更得依附于九翌生存,她跋扈的性子也收斂了些,她已經沒有萬般疼愛她的父親,只有一個神明般得丈夫,他氣宇軒昂,英挺凜然,是個萬中無一的絕世男兒,在南竺心裏他是遠觀不可亵玩焉的存在,她生怕九翌複仇後就不要她了,南竺知道她是九翌過路的一個踏板,因為他只答應過她,做明面上的夫妻。
酆都的邊界被攻破,九翌已經侵占了數十座城池,再攻下去酆都就得破城,大帝也該換人了,只不過臨到功成之時,九翌勒住了手下的鬼兵,他的所有決定從沒有人敢質疑。
九翌早已提拔了許多野鬼心腹成大将,他帶着心腹來到酆都內的一座城池外,城牆上方有一個身長玉立,俊秀冷面的男子,他一襲紫衣華貴雍容,随之,他轉身消失在城牆上。
不多時,隔着一條護城陰水河,兩方人馬,官兵與鬼兵對持着,四下朦胧灰暗,寂靜無聲。北陰那邊的官兵已經頗為萎靡,整個後方士氣低昂,對面的阿修羅是他們的噩夢。
九翌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挺拔的站着,語氣慵懶,“北陰,大帝和女人,你選哪一個?”他輕輕掩了下薄唇,揶揄笑道:“不對,如今你是沒得選,即便你選了大帝之位,我想攻破你酆都也是輕而易舉,我應當說...北陰,你可願意用女人保住你的酆都?”
北陰面無神色,眉宇間有隐隐的疲累之色,他回眸望了下自己的鬼國,眸子裏蕩起一股一股的漣漪,身後的鬼将都期翼得看着大帝,他們現在已經被阿修羅折騰的沒了脾性,唯有懼意。
北陰慢慢轉回頭,那雙細長的眼眸很平靜,他涼薄道:“潘鬼,把夫人請來。” 他左下方的一名鬼将領命後快速的離去,北陰唇角微扯,“你愛她嗎?”
九翌平視他,“你說呢?” 北陰似乎還想在譏諷九翌一下,輕笑道:“你娶了南竺,是想讓阿煙做妾嗎?。”
“南竺?誰說我娶了她?我與她連成親都沒有過,不過是作作樣子罷了。”九翌話鋒一轉,“現在是你為魚肉,我為刀俎,你似乎沒有一點做魚肉的覺悟,我一聲令下,你的酆都可就歸我了。”
北陰捏緊拳頭,唇角緊繃,他從衣襟裏摸出一張古老紙卷,他極為緩慢的在上面寫下和離書,并且簽好字,按了手印,便派人遞到九翌面前去了。
九翌拿起來細細欣賞了一番,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舍輕煙被帶來時,一臉的懵然,她左看看北陰,右看看九翌,一年沒見九翌了,他還是那麽的豐神俊朗,深邃分明的五官有疲憊之色,他的臉上有幾條淡淡的疤痕,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容貌,因這疤痕,把他襯托得更有男子氣概。
舍輕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聽九翌低緩道:“卿卿,過來,與我一道回去。” 她反射性的看向北陰,九翌的心逐漸下沉,不悅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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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陰擡起手揉揉舍輕煙的頭發,他狠狠抱了她一下,“我們...和離罷,羊皮卷書已經給了九翌,你簽字印指便好了,我選帝位,沒有選擇你,所以,你不要感到愧疚,一直以來,是我過于霸道自私,阿煙,我愛你,但是沒有九翌那麽愛你,我甘願認輸了。”
舍輕煙心中五味陳雜,她認真注視北陰一眼,情真意切道:“謝謝你。” 她極快的跑向九翌,這一刻的金絲雀充滿了活力,她突然頓步,回眸嫣然一笑,那襲降紫色的身影清冷貴氣,她沖北陰招手拜別,之後,轉身撲進九翌懷中。
九翌朝北陰道:“你記住了,卿卿已經不欠你的恩情了,因為,你拿她換了你的酆都平安。”北陰不語,落寞一笑。
九翌為她方才的回眸,還有那個擁抱很是吃味,他把舍輕煙擁進懷裏抱了許久,似是在去味兒,九翌捧起她的臉斜頭深吻,他将思念化于唇中,通過舌尖傳遞,舍輕煙有些害羞,不輕不重的推開他。
九翌雖然沒有親夠,也沒有再耽擱下去,他把和離書攤在舍輕煙面前,“簽字蓋印。” 她沒有猶豫,利索的接過鬼将雙手遞上的毛筆與印盒,行如流水的寫下名字。
天庭史籍上,默默出現幾字,青陽一年零三月,酆都大帝北陰,北舍氏輕煙,離。
北陰注視着那兩抹一高一低的身影執手離去,他眼梢紅潤,抿緊了唇,心裏有大塊血肉不翼而飛。他知道九翌定不會再做鬼王,修羅離去,他便可收拾那些烏合鬼衆。
九翌牽着舍輕煙回鬼族交代事宜,他秘密傳位于期中一個心腹,并道:“鬼族将來如何,就你看你得造化了,不過以我的見解來說,你還是整頓好鬼族,向北陰俯首稱臣罷,我敵得過他,不代表你們敵得過。”
那心腹沉默了一會兒,深深作了一揖,“我這條性命是你救的,我如今的造化,也是伯樂提拔的,你的話我會好好想想,多謝你的知遇之恩。”
九翌微微颔首,他攬着舍輕煙的腰,便要離去,南竺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她擋在他們面前,嬌哭道:“九翌,你做得一切,全都是為了她對不對?!吳瑜都同我說了,你怎可就這樣背棄我!!”
吳瑜是仰慕南竺的一名鬼将,他方才求愛不成,便把九翌的事說了些出來,南竺這才火急燎燎的趕來。
舍輕煙看到這個情敵略微有些同情,南竺不過是他們之間的犧牲品,南竺已經成了一個棄子,她也沒什麽好撚酸倒醋的,舍輕煙站在一旁靜看九翌如何處理。
九翌低嘆道:“南竺,你我連親都未成,你尚是清白之身,方可嫁給新任的鬼王,我已将你托付給了他,他會禮待你的。”
南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此時她也顧不得罵那陌生女子,南竺噗通一聲跪在九翌面前,她扯着他的衣擺,可憐楚楚的仰望他,“我不做鬼後了,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我願意做你們的丫鬟,盡心盡力的服侍你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南竺繼而跪到舍輕煙面前,扯扯她的手,“夫人,我一定會好好服侍你們的,我已經沒有家了,于我來說,九翌就像我的家一般,你們不要丢下我。” 南竺覺得此刻委屈一些,先不讓他們抛棄自己,而後的事再做打算便好。
對于南竺,舍輕煙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們欠了這女子諸多,如今,南竺只說做個丫鬟,她怎麽拒絕?舍輕煙也知南竺的心思定不純,她支吾道:“做丫鬟哪有鬼後好?你養尊處優慣了,怎麽能來服侍我們。”
南竺哭哭啼啼道:“做你們的丫鬟自然是比鬼後好,我覺着好,便好。”
九翌已經不是完整的九翌了,他缺少了地魂,心中難免有些菩薩心腸,他害死了南竺的父親,本就有些愧疚,此刻,南竺如此可憐的求他,使他面露猶豫,再者舍輕煙似乎沒有吃醋,他也一直記着北陰那事,便想着讓舍輕煙也嘗嘗他那時的痛苦,九翌低眼瞥着南竺,冷聲道:“你願跟着,便跟罷,只是若照顧不好夫人......不,若卿卿嘴中說出你的一點兒不好,你便自行離去。”
這樣拿捏住南竺,九翌認為十分妥當。舍輕煙颦着眉頭,沒有多說什麽,南竺破涕為笑,她站起來抱着九翌的手臂,歡喜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抛棄我的。”
舍輕煙輕咬着唇,她不在的時候,他們是不是也這麽親昵?!
九翌不着痕跡的抽回手,淡淡道:“既做了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本分。” 南竺心底微微失落,從前在衆人面前,她牽九翌的手,他是不會推開的。
舍輕煙生着悶氣,九翌明明曉得南竺心思不純,還将她留下,她也不好無理取鬧,便悶悶不樂起來。舍輕煙忽的想起了清流,前些日子的尴尬已經淡忘了,她側頭道:“我要去藥城給哥哥報平安。”
九翌攥緊了她的手,昔日他把舍輕煙推給清流的事,還記憶猶新,而且清流與她是青梅竹馬,他心中很不爽利,九翌推托道:“我們回須彌山成了親,你再回門吧。”
成親二字分外的悅耳,舍輕煙臉色微紅,“好。” 九翌看向她的目光十分旖旎,舉手投足之間很寵溺舍輕煙,他時不時捋一捋她耳邊的發絲,時不時親親她的側臉。
南竺看在眼裏,胸中仿佛紮進了一根毒刺,她暗自咬碎了牙往肚裏吞,明明她才是正妻,卻淪落成丫鬟,她不甘極了,可是九翌的話,讓她不敢對舍輕煙有半分不尊,南竺面上帶着讨好的笑意,心底恨不得将舍輕煙千刀萬剮。
南竺很好奇傳聞中的須彌山,她一路東張西望,眼底都是新奇之色。
舍輕煙的神情不冷不熱,九翌湊到她面前,揶揄道:“吃醋了?” 她神色悠閑,怡然道:“吃什麽醋?南竺如此美麗,你不抛棄她也實屬正常。”
九翌低低的笑起來,在她耳邊道:“等她受不了我們的恩愛,終會離去的,南竺也是有幾分的傲氣。”
舍輕煙不喜從九翌嘴中說出任何女子,即便是傲氣二字,在舍輕煙看來也是誇贊,她希望九翌只誇她一個人,舍輕煙感到有什麽東西被南竺占據了一般,她低低道:“随你,反正她也當過你的妻。”
九翌不避諱道:“我與南竺沒有成過親,哪來妻字一說,你呢?你與北陰可是什麽過程都走遍了,還同床共枕了呢。”
南竺.插.嘴道:“我們雖沒成親,但你是實實在在的當了驸馬啊。”
九翌的那雙寒星一瞥,南竺漸漸低下頭,九翌慣會兇她,偏偏她還甘之若饴,被吃得死死的。
舍輕煙摸摸鼻子,讪讪笑道:“過去的事,我們都不要提了,皆是子虛烏有的事,我們也差點錯過了,若不是我太想念你,來須彌山偷偷一望,你還不曉得我的存在呢,今後便不要再為以前的事生嫌隙了,好嗎?”
舍輕煙說出有條有理的一番話,使九翌感到一陣後悔,他不應該因恻隐之心将南竺留下來氣她,這般做法,實乃幼稚。九翌颔首道:“好,不提了。”
他們騰雲來到梵羅山,九翌使喚南竺去準備成親要用得東西,他這處自然沒有,不過阿索錯的乎色山如今富饒的很,什麽都有,九翌遞給南竺一個令牌,他指了一番路,南竺低順得就去了。
南竺也已看到滿山的枇杷樹上,都挂着許願紅布,上面清楚寫着,求佛還我卿卿。那一刻,南竺好像清醒了一些,她才是真正的後來者,而那個卿卿是九翌的心頭至愛,這一點不用任何人質疑。
從九翌虛與委蛇于鬼王身邊,再到與她做假夫妻,還有日夜不休的想方設法攻打酆都,皆是為了卿卿,她南竺不過是一個外人罷了。可是,她還是想要留在九翌身邊,哪怕他冷冷瞥自己一眼,也好。
舍輕煙在枇杷林裏穿梭,她歡快的奔來跑去,看到那些紅布條便讓她止不住的高興,這些足以代表九翌對她的情意。
九翌把舍輕煙壓在草叢裏,他下腹蹿起一股熱流,她瞬間就感受到硬物的存在,她面紅道:“成親前,我不要你碰我,前兩回你将我羞辱了一番,我還記恨着呢。”
九翌在她耳邊呼着熱氣,“前兩回哪裏羞辱你了,我明明那樣的疼愛你,你自己不也舒服得擡身迎合我嗎?成親的話還得布置梵羅山幾日,我忍不住的。”
九翌的手穿過她的衣襟,在裏頭摩挲着,舍輕煙臉龐發紅,她哼聲道:“你若忍不住,就表示不愛我,我...我那裏...很疼。”
九翌意猶未盡的收回手,他側身抱着舍輕煙,“那我便成親那日疼愛你吧,你啊,越來越愛折騰我。” 他徐徐道:“七百多年前,我已悄悄讓兵給君千,後來,我在梵羅山親自布置新房,穿好了新郎服來接你時,你卻消失不見,我在山崖邊等了你多日,等來的卻是你的犧牲,我那時吐了好大一口血呢,這些年我不是種樹就是寫許願條,要不然就是在山崖上當望妻石,可算把你盼回來了。”
舍輕煙心疼極了他,胸中湧出一陣陣的愧疚,她捧着九翌那張俊美無籌的臉,輕輕道:“我回來了。” 她低頭主動吻他,第一次把舌尖伸入他嘴中,她将歉意化作炙熱的吻,濃情蜜意的試着探索他,九翌眼角微彎,他們抵死纏綿,在唇上.輾.轉。
舍輕煙身子微微發熱,她用手扇一扇臉頰,問道:“我聽說阿索錯做了修羅王,那羅君千呢?” 九翌嘆息一聲,他騰起雲,牽着她往古剎山的方向去,“跟我來罷。”
踏足金燦燦的古剎山,枇杷樹長得還是那樣好,滿樹都是沉甸甸的果實,舍輕煙忍不住摘了幾個枇杷吃,同時有些傷感,妙音不在,食果也缺了一種味兒。
九翌一路帶她來到山頂的大廟裏,舍輕煙不知他要做什麽,頗為茫然。
☆、地魂
剛踏進主廟大殿裏,舍輕煙便看見一個清瘦寂寥的背影,他坐在蓮花墊上,身穿樸素.袈.裟,正在敲木魚念經,這經是妙音常念得那本。舍輕煙歡喜沖到那人面前,欣喜喊道:“妙音!!”
等到看清那張帶有長長疤痕的臉時,舍輕煙眼中的光芒瞬間黯然,片刻後,又是一陣吃驚。
羅君千變得慈眉善目,也讓他左臉的疤痕淡化了許多,相由心生即是如此,他白嫩的腦袋上有六個小點。
羅君千念了聲阿彌陀福,唇邊挂着善笑,“施主,和尚法號念音。”
舍輕煙莫名感到心酸,她緩緩蹲下,眼角略微發酸,她低喃道:“念音,念音...我也很念音的。”
似乎一切都引不起羅君千的注意,他臉上沒有什麽驚訝的神色,只淡淡道:“你都來了,妙音怎麽還不來。” 九翌撩起袖子給舍輕煙擦眼淚,他對羅君千溫聲道:“妙音回不來了,你雖穿了.袈.裟,剃了光頭,執念仍在,哪裏又叫做和尚。”
羅君千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木魚,他心如止水道:“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四大皆空,乃過眼雲煙,念音已放下了俗情,只是當日妙音說過他要涅盤成佛,而我只想渡人渡己,替他完成涅盤的遺願時,便是我的果位圓滿之日。”
九翌默然,半晌,他道:“是我看錯了,你是和尚了。” 舍輕煙習慣的向上方空臺行了拜佛禮,“念音,謝謝你延續妙音之命。”
羅君千沒有說什麽,他繼續木魚聲聲,經文念念。
九翌跪在舍輕煙身旁,一起朝佛,這讓舍輕煙感到很驚訝:“你不是不拜佛的嗎?”
“遇到你之後,便信佛了。”九翌叩首三下,随後扶起了她,舍輕煙心中沁入一股暖意,她環視了大殿一周,便和九翌離去了。
她語氣和緩道:“方才念音見我時沒多大的情緒,我就知之,他已放下了俗念。”
九翌接話道:“是啊,不然以君千的性子他定掐着你問妙音在何處,而念音只是淡淡看了你一眼,繼續誦經敲木魚了。”
舍輕煙問了九翌剝除地魂一事,也知道了來龍去脈,她難過道:“你不後悔嗎?” 九翌不假思索道:“後悔什麽?便是把命抵了,也不後悔。”
她往九翌唇上狠親一口,莞爾道,“你的嘴怎麽這麽甜呀,比枇杷還甜。” 九翌指指自己的嘴,“那你再多嘗嘗。”
舍輕煙快要羞死了,她轉移話題,拉着九翌去須彌山內報平安,沒想到的是九翌竟可以進入結界裏,舍輕煙的歸來引起軒然大波,所有人圍過來叽叽喳喳的問話,九翌臉色一沉,弟子們自覺退後三尺。
子藺喜極而泣,他誠摯說了一番心裏話,擦着眼角的淚,舍輕煙只是随意撫撫子藺的背,說幾句寬慰的話,九翌莫名就吃醋了,硬把她的手給扯了回來。
子藺笑吟吟道:“師姐,以後你與殺神生了孩兒,我要做娃娃的幹爹。” 善冕積極道:“加我一個,我也要做幹爹。”
弟子們熱鬧好一陣,衆人的歡笑聲戛然而止,他們皆向容不言行了禮,容不言甩開既明的手,沖上來抱住舍輕煙,她哽咽道:“煙煙,你...你回來了?!我...我很想你,為師真真是對不住你,這些年來心裏愧疚極了,你是怎麽活過來的?。”
舍輕煙安撫道:“師父莫哭,都多大的人了,是北陰大帝救了我,你們莫要愧疚,我不是好好的嗎?”
既明拿出一個葫蘆遞給舍輕煙,“這裏面有很多寶貝,我和你師父總不曉得該謝你什麽,葫蘆你就拿着吧。”
舍輕煙沒有客氣,她收下後,作揖道:“祝師父與師娘百年好合。” 話畢,她拉着九翌飛快的跑了,那句師娘果然讓既明黑了臉,衆人憋着笑,既明吼道:“我是你師爹!”
容不言嘟嘴道:“我倒覺着師娘很好聽呢,你若不做,那便算了。” 既明摸不準她話裏的意思,伏低做小道:“我做。”
衆人猝。
舍輕煙在葫蘆裏探索了幾下,看到那麽多原液和法器,她樂滋滋道:“師娘寶貝一向很多,等過年了我再去讨一些。”
九翌輕捏她的鼻子,道:“小財迷,我梵羅山庫房裏的寶貝堆成了山,全都給你。”
舍輕煙哧哧笑着,她喜滋滋翻看葫蘆裏的寶物。
近兩日九翌親手挂燈籠,貼喜字和對聯,他不讓南竺參與,也不讓舍輕煙動手,舍輕煙噘嘴道:“你我既是夫妻,一起布置喜房,才顯得有誠意嘛。”
九翌聽了這話,便同意了,可是舍輕煙沒貼幾張窗花,就不知去向,南竺趁機與九翌湊近乎,她十分有眼色的幫忙遞東西,九翌往哪裏看,南竺就知曉他要什麽,她殷勤極了。
因喜事将臨,九翌神色和氣,并沒有對南竺冷臉,南竺像是受到鼓舞一般,不斷的逗九翌淺笑。
舍輕煙是因想起地魂一事,便來到須彌山的天殿求見佛陀,按禮來說,她這把萬年拂塵和佛陀的地位不相上下,是不用行禮的,但她還是做足了禮。
舍輕煙平視佛陀,她淡然開口:“地魂,給我。” 佛陀的虛影面帶善笑,“你這拂子一上來就獅子大開口。”
她從容淺笑道:“給嗎?” 佛陀思忖了片刻,問:“你看得住他嗎?”
她微微颔首,“自然看得住。” 佛陀手中化出一個琉璃瓶,瓶內有個發着紅光的魂魄,這亦是期中一個九翌。
舍輕煙接過瓶子,她向佛陀深深鞠躬,“佛陀放心,我定會好好看着九翌,他不會危害蒼生的。” 佛陀緩緩閉目,微點腦袋。
舍輕煙沒想到佛陀這麽利索的就将地魂給了她,她還以為要磨好一陣呢,舍輕煙把瓶子拿起來細看,裏處的地魂面容冷漠,他的目光很森冷,雙眸猩紅。
地魂見到她,并沒有多喜悅,反而冷笑了一聲,他道:“你将我放入原身後,不要後悔。” 舍輕煙像是聽見什麽好笑的事一般,“我為什麽要後悔呀?你這個阿九真是有趣。”
地魂閉目不與她對視,他離身太久,前塵往事已經漸漸想起。
舍輕煙打量着他,地魂是最惡的魂,也是情感最烈的魂,有仙說過,若連地魂也愛上了別人,那麽地魂生生世世都會愛上那人。她期待的問:“壞阿九,你愛我嗎?”
地魂睜開血紅的雙目,目光之中有一種毒淬,他大笑幾聲,雙眼紅的可怕,“愛?你少做夢了,我不會再愛你。”
舍輕煙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那雙眼睛似乎能滴出血水來,她嘆息一聲,心中略微失落,她以為九翌把地魂剝除,所以地魂怨她,她笑魇如花道:“可是壞阿九,我愛你啊。”
地魂的心驀然一悸,他悄悄毀斷這一世的情絲,他冰冷道:“拂子生不了情,阿九也再不會愛你。” 舍輕煙呼出了一口氣,“壞阿九果然壞,你再說不愛我,我就要生氣了!”
地魂眼角滑出一滴血紅的淚,聲音如萬年寒冰,“你即便是死了,小九也不會再愛你,絕對不會。” 小九二字劃過耳際,舍輕煙有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她也沒有多想,便瞪着鳳眸道:“你不愛我就不愛我好了,說那麽多遍做什麽,反正九翌這個人是愛我的,也不差你這一魂,你個壞阿九,再說一道不愛我,我就不把你融回原身了。”
地魂眸中的血淚越流越多,整張臉都成了紅色,看起來着實可怖,舍輕煙擔憂道:“你眼睛裏怎麽流了那麽多血?阿九別哭,我馬上把你送回他身體裏。”
當情絲徹底毀壞的那一刻,地魂的血淚也不流了,他的眸子裏再無任何情意,只有深惡痛絕。
正在換喜被的九翌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消失了,他看着手中的喜被,莫名嗤笑一聲,緩過神來後,他有些摸不着頭腦,腦子裏有種混濁之感。
他踏出殿外就看見舍輕煙飛奔而來,她手裏有個琉璃瓶,舍輕煙捂住瓶子,巧笑倩兮,“阿九,你猜猜我手裏的是什麽。”
九翌莫名變得有些冷淡,“地魂。” 舍輕煙把琉璃瓶遞到他面前,失落道:“阿九,方才地魂說他不愛我。” 她耷拉着腦袋的樣子惹人疼惜,九翌揉了揉她的頭,“地魂那麽惡,你指望他愛你?不如望那大海枯石。”
舍輕煙點點頭,“是啊,地魂那麽惡,連你都不愛,怎會愛我。” 九翌拿起瓶子一看,地魂臉上都是血淚,他心中凸凸的,有些不安,九翌問道:“佛陀就這樣把地魂給你了?”
“是啊,我就說給我地魂,他就給了。” 舍輕煙得意洋洋的炫耀,“我可是拂塵母上,他自然得給,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佛陀放心我看着你。”
九翌面上有一絲慎重,他對地魂道:“為何會有血淚?” 若能讓地魂哭,是開天辟地的奇事,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地魂出血淚也只是在古書上見過。
地魂唇邊勾起詭異的弧度,“等我歸身,你就知之。” 舍輕煙沒想那麽多,她把腦袋靠在九翌肩上,調笑道:“方才我說不讓壞阿九歸身,他就哭了,他就是吓哭的。”
九翌蹙起眉頭,“你活了那麽久連地魂血淚都不知?他怎麽可能會被你吓哭,你覺得為夫能被你吓哭?” 他一連翻的問,問住了舍輕煙,她悻悻道:“地魂血淚又怎的了?”
九翌注視着地魂,淡然道:“許是他離身太久,憶起了前世,可能我愛過旁人呢?愛得太深,想起來也就傷情了。”
這話戳得舍輕煙心痛,她擔憂道:“你的地魂當真愛過旁人?” 九翌攏攏她的肩膀,打趣道:“不曉得,我也只是猜測,說不準前世爹死了,娘死了,也傷情呢?”
舍輕煙噗嗤一笑,她斜眼道:“沒心沒肺。” 九翌挑挑眉,便盤坐在地上釋放出琉璃瓶裏的地魂,舍輕煙幫忙護法,南竺取來紅紙之後,看到了這一幕,她小聲問道:“這是什麽呀?”
舍輕煙施着法,回應道,“是阿九的地魂,他之前因為我要出須彌山,所以剝除了地魂。” 南竺深深妒忌着舍輕煙,若九翌分一丁點兒的愛給她,那就好了。
地魂猙獰無比,面容扭曲,他緩緩從九翌的眉心進入身體,最後一步時,地魂回眸對舍輕煙露出詭谲的笑,她沒來的心頭一跳,嘟囔道:“壞阿九,你遲早會愛上我的。”
九翌的雙目緊緊閉着,前塵往事接踵而來,第一世到第五世的記憶灌入他的腦海,過往的情深痛意,席卷而來,九翌緊緊捏着拳頭,手上嘎吱作響。
他黑密的睫毛顫抖着,漸漸,他淚流滿面,五世,他愛了她足足五世!每一世的他都因拂子沒有好下場,最後那一世,他已發過誓,決不會再愛她,所以他從天道之氣堕落成了濁氣,躲到了須彌山來,想着,這一次總不會遇見她了,卻還是逃脫不了命運,他因為她,又過得這般落魄。
舍輕煙搖了搖九翌,他細膩的俊臉沾滿了流水,她小心翼翼道:“阿九,你怎麽了?” 九翌被驚醒,他狠狠一巴掌把舍輕煙扇開,并竭嘶底裏的吼道:“滾!!”
舍輕煙被打得懵然,她眼眶微紅,捂着紅腫的臉,委屈道:“你瘋了!” 她側頭吐了一口血水,那巴掌的力,十分足,牙擦着嘴,磨破了。
南竺在心底拍案叫絕,她在一旁愉悅的看笑話。
九翌慢慢蹲下,痛苦悲恸的抱着頭,他的手穿進發絲裏,生生扯下一撮黑發,南竺不敢去寬慰他,這樣暴怒的九翌,她從來沒有見過。
舍輕煙撫着發疼的臉頰,悶聲不吭。九翌将那縷黑發随手一揚,抛到山下,如同那斬不斷的情絲,被連根拔起扔掉一般。他斜飛入鬓的劍眉慢慢變平,幽黑深邃的眸子逐漸沒有波瀾,挺拔的鼻梁十分迫人,那張薄唇微微扯起,“你滾罷,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南竺以為說得是她,她當即就跪下來又哭又求,九翌溫和的扶起她,柔聲道:“傻南竺,我說的不是你。” 南竺一怔,随之而來的是一陣狂喜,她試着将腦袋靠到九翌身上,“南竺,真的很怕,離開你。”
九翌輕輕的将南竺摟在懷裏。舍輕煙臉色煞白,說得不是南竺,是她?!那二人當着她的面如此旖旎,舍輕煙再也忍不了了,她上前想分開他們,九翌十分用力的将舍輕煙甩開。
舍輕煙在地上摔滾幾圈,頭猛得撞在牆上,她不可置信的擡起臉,“阿九,你怎麽了?是不是地魂在作祟?我方才說不把他融進你體內是玩笑話,不是真的,你生氣了嗎?”
九翌看向她,冷聲道:“卿卿,你真得以為我愛你?真的以為我會與你成親嗎?我不過是把你當小狗逗弄了幾番,你就擺着尾巴沖我歡笑,你只是北陰的棄婦,一個身子破敗的女人而已,我說幾句甜言蜜語,你就當真了?” 他在南竺額頭輕吻一口,繼續道:“其實,我是想給南竺一個驚喜,我愛的是南竺,要和我成親的,是她,不是你。”
南竺驚喜交加的勾着他的脖子,喜極而泣,“真的嗎?阿九,真的嗎?我以為...你不在乎我。”九翌憐惜得擦去南竺的眼淚,颔首道:“自然是真的。”
這些話于舍輕煙來說,宛若晴天霹靂,她踉跄着,“我不信,我不信。” 舍輕煙擦去臉上的淚水,抽泣道:“你明明費勁千辛萬苦把我從北陰手中搶了回來,你親自布置我們的婚房,你等了我七百年,為我種上滿山的枇杷樹,還在樹上綁許願條,你說七百年來你是望妻石......。”
九翌似是被激怒一般,暴喝道:“你閉嘴!!!” 這一世他本可以成王,因她的出現,想要過上得日子,又化作了灰燼,她再一次成功毀了他。九翌眸子赤紅,指着她,“你走,我永生永世不想再見你!”
永生永世即是生生世世,舍輕煙的心疼仿若被剜了一個大洞,她搖着頭,喃喃道:“阿九,你怎麽了?你明明那樣愛我,你為放棄了一切。”
她的話,又激起了九翌的怒氣,他平息着胸腔裏的氣,将南竺打橫抱起,他走進新房裏,柔情蜜意道:“南竺,我們現在就洞房吧。”
南竺羞紅了面頰,“我怕。” 九翌砰一聲關上了門,“不怕,我會溫柔一點兒的。”
舍輕煙敲着門,抽抽搭搭道:“阿九!你混賬!你給我出來!我不許你碰別人,你出來!” 門上設了結界,她打紅了手也打不開,只聽得裏頭的男人沉聲道:“舍輕煙,我說了,我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見你,你好自為之。”
☆、做回小仙主
清流眼中布滿陰雲,他反手一巴掌将鐘苓打得懵然,他一字一頓道:“我的掌上明珠,被你當洗腳丫鬟?!” 鐘苓從未看見清流疼愛過誰,她眼中升起水霧,倔犟道:“我就是拿她當洗腳丫鬟,怎麽樣!”
清流的桃花眼中慢慢騰起殺意,舍輕煙吃力的坐起來,她扯扯清流的衣裳,“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