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莫要跟我提別的女子!十句...有九句...離不開流樂,你若...你若喜歡她,便去找她!”
清流失笑,拍了拍她的手,“誰喜歡她了,我躲她還來不及呢。”
舍輕煙松了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身子一軟,将要栽倒之時,清流摟住了她的腰,舍輕煙迷糊看了半晌,勾住清流的脖子,噘嘴道:“來...美人...親一口。”
清流修長的手指,豎在她唇邊以作阻擋,低低道:“你同流樂一樣,喝不得酒。” 舍輕煙哭鬧起來,嚷嚷道:“何人說我喝不得!我喝得!喝得!”
清流只好應聲诓哄她,房內正在彈琴的名妓扁了扁嘴,還以為今日能拿到賞賜呢,原來是兩個斷袖尋了花柳之地作掩護,偷偷調情來。
清流注意到那名妓不悅的神色,将舍輕煙打橫抱起來,出了雅間,賞給了老鸨銀票,徑直離開回了妖界。
而流樂看到清流抱了旁的女子,心中的千年醋瓶頃刻打翻了,濃濃的酸意彌漫,她擦着眼淚,兀自傷心,于是乎,她幡然醒悟了,深覺這樣與清流僵持是她吃虧。
舍輕煙醉酒後怎麽也不松開清流,迷離的睡鳳眼,紅彤彤的臉蛋,粉嘟嘟的小嘴撅着,惹人憐愛。清流連連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尖,“我竟想不到,你喝醉是這個模樣,比我還風流放浪,不對,我可未曾放蕩過。”
侍女們全部立于門外,從門縫窗縫偷窺,她們也大大沒想到,城主竟與二仙主如此親密,昔日流樂仙主喝醉時,城主雖會安撫,可卻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如今笑吟吟的,有點...意思。
清流察覺到縫隙裏的幾道目光,回眸一攝,桃花眼微眯,侍女們全部一哄而散,好險!
舍輕煙翻身使勁将清流壓在.下.面,跨坐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領搖晃,口齒不清道:“什麽是...放浪?我風流?哪裏...風流了。”
她身上傳來的異香以及酒氣,鑽入清流的鼻中,有些熏人,他心神一晃,臉龐傳來火辣辣的疼,阿煙竟給了他幾巴掌,清流攥住阿煙纖細的手腕,一個翻身,壓住了她的四肢,語氣不善:“莫要胡鬧了!”
舍輕煙嗚嗚的哭起來,嚷嚷道:“痛...腳痛...手痛!” 清流手忙腳亂的幫她擦眼淚,诓哄道:“乖,睡覺了。” 舍輕煙瘋鬧了一陣,不知是沒勁了還是困了,眼睛再也沒睜開過,窩在清流的胸膛上,像只小貓一般乖巧,睡着了。
過了片刻,清流蹑手蹑腳的離開。
豎日,驕陽似火,光亮照射進房內,已經日上三竿了。
舍輕煙頭痛欲裂的醒來,玉葉見她醒後,讓仙客去端醒酒湯,舍輕煙腦中先是一片空白,零星的記憶接踵而來,腦中轟然一炸,她...她昨日不僅模樣放浪,還将哥哥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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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輕煙撲到床榻上,懊惱的捶着床褥,玉葉将帕子擰幹,遞給舍輕煙,問道:“二仙主,怎麽了?” 舍輕煙停止了捶床,正襟危坐起來,她接過帕子擦臉,讪讪道:“沒...沒...。”
仙客端來了醒酒湯,玉葉還要打理藥仙宮的事宜就先退出去了,舍輕煙一口氣喝完了醒酒湯,頭痛緩解了點,仙客掩面偷笑:“小仙主,昨日城主将你抱了回來,你可鬧騰了。”
舍輕煙臉色一窘,蓋過被子捂住了頭,悶悶道:“太丢臉了,你出去,我需得緩緩。” 仙客邊後退邊調笑道:“不丢臉,城主沒生氣呢,反而一直笑。”
舍輕煙恨不得找了個地縫鑽進去,她在被子裏捂了半天,深深覺得昨日丢臉極了!午膳之時,仙客喚她去膳房吃飯,舍輕煙不去,繼續捂在被子裏,這樣仿佛能把丢臉藏住。
然後,清流親自來了,他隔着被子拍她的背,打趣道:“兄臺,怎的不去用膳?千爺爺說你今日沒做魚,正生悶氣呢。”
其實到了他們那層修為,不吃食也罷,但千爺爺一日三餐定要吃的,所以清流就陪了千爺爺吃,而舍輕煙修為低,會餓,還是需要吃食。
舍輕煙身子一僵,将自己攏成一團,像個蹴鞠。她悶聲悶氣道:“哥哥,我昨日打了你,對不起。” 清流作勢拉她的被子,舍輕煙攏得更緊了,她往床角內移,清流的聲音很溫潤:“你喝醉了,我不怪你。”
“真的?”
“真的!”
“我...我還出了醜,現在沒臉見人。”
“那有什麽,往日流樂比你還糗。”
“真的?”
“真的!”
舍輕煙這才慢慢從被子裏出來,頭發淩亂長了許多,她臉色微紅,局促不安,鼓着小臉。
清流從桌上拿了一把木梳子,随意的幫她绾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手法可謂熟練,最後.插.上了一只白玉簪,簡潔清雅。
舍輕煙照了照銅鏡,鏡中女子因這發髻顯得氣若幽蘭,雲鬓峨峨,臉蛋嬌俏,紅唇不點而赤。清流的下巴探過她的肩膀,輕輕道:“我绾的發可滿意?”
她重重的點頭,“好看極了。”
清流想起了流樂,不禁痛心。從前給流樂绾發時,她總是不安分的亂動,梳個發要半個時辰,如今舍輕煙的乖巧深深印入了他的心裏,有了比較,更襯的流樂不懂事,他已經對流樂很失望。
只要流樂肯回頭,不管她乖不乖,清流還是會繼續寵着她,他嘆息了一口氣。
耳邊傳來清晰的嘆息聲,舍輕煙想莫不是清流幫她绾法而觸景傷情?那手法利落娴熟的比她绾法還厲害,所以舍輕煙便猜到清流以前應該是常常幫流樂梳頭的。
舍輕煙的丢臉之感已經煙消雲散,她拉着傷情的清流去用膳,千爺爺将她怼了一頓,鬧着要吃她做的魚,舍輕煙無奈下了廚,重新做了一盤魚,千爺爺說:自從吃了阿煙的魚,旁人的魚很難下口。
舍輕煙心中是歡喜的,說了些甜言蜜語籠絡感情,哄的千爺爺很是開心。
舍輕煙去了一回凡間,已經被深深吸引,凡人沒有靈力,她簡直可以為所欲為的玩,舍輕煙拗着清流帶她去,她修為不高,不敢過虛空隧洞,怕被亂流絞死,她這麽貪生的人,怎麽敢冒險。
清流也摸清了她的秉性,調侃輕笑,“你就這麽怕死?” 舍輕煙撓撓頭,不知該怎麽回答,于是答了個不算答案的答案,她道:“怕,也不怕。”
清流刨根問底,“那你到底是怕還是不怕?” 舍輕煙數次徘徊于生死邊緣,總得來說,“怕!” 清流哈哈大笑,彈了彈她的額頭,“你倒是實誠,不像流樂,明明怕死,還要故作豪氣的說不怕。”
清流總愛提起流樂,舍輕煙心頭悶悶的,這莫名的悶,她也說不清道不明,心底小小的希翼,如果她早些與清流相遇,如果她是清流唯一疼愛的妹妹,那就好了。
舍輕煙不喜歡清流口中提起別的女子,縱使他對流樂無意。這種尋常女子的妒忌,舍輕煙自然也會有,她很難過在清流的過去,都充滿了流樂,然而沒有她的一星半點兒。
在藥仙宮目光所及之處,似乎都要流樂的影子,那個或穿紅衣,或穿白裙的美麗女子活潑好動,與她截然相反。
☆、二位公子
這一回出了藥城,并未遇見流樂,舍輕煙小小的松了一口氣,生怕流樂又沖過來抱着清流說:哥哥,我愛你,你不要對我這麽殘忍。
思及此處,舍輕煙不厚道的笑出了聲,清流将臉湊近,“你笑什麽?”舍輕煙連忙搖搖頭,在清流犀利的目光下她有種無地自容的錯覺,清流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是在笑今日沒遇見流樂嗎?”
猜的八九不離十。
舍輕煙讪讪道:“流樂莫不是想通了?” 清流惆悵嘆息:“但願吧。”畢竟他是将流樂當寶養大的,心境平和之時也不忍心她在外頭受苦,煩躁之時,便沒多大感覺,因為流樂已将他的耐心磨盡了。
清流就是不喜歡女子同他表白說肉麻的話,他會覺得惡心,其餘女子他可殺了洩憤,以填平心頭的惡心勁兒,可是流樂他下不去手。
進入虛空隧道之流,清流怕舍輕煙像上次一樣差點被亂流絞到,便将她拉入懷內護着。舍輕煙趁機揩油,安然享受被清流抱在懷裏的感覺,她低頭竊笑,與清流相處久了,發現清流真的不會傷害她,舍輕煙的膽子就大了些。
繁華的榮城中,人群熙熙攘攘,快到了中秋節,所以各處張燈結彩,許多人正在采辦過節要用的東西,賣月餅的鋪子有人吆喝,有人排隊。
舍輕煙在書上看過月餅,卻沒有吃過,她歡喜的拉着清流排隊,望着旁人手中拿的油紙包,嘴很饞。城內的人比上次來要多上幾倍,因中秋有三日的休沐日,所以能趕回家的都趕回家過節了。
舍輕煙選了豆沙月餅、五仁月餅和菊花月餅,小餅如嚼月,中有酥和饴。她每吃一塊,就分一半給清流,清流膩的慌,連連罷手,“你自己吃罷,甜食我不大愛。”
舍輕煙咬了一大口,腮幫子鼓鼓的,“香的很,可好吃了。” 清流寵溺的幫她擦拭嘴邊的渣屑,邊道:“中秋要喝桂花丹酒,你可要嘗嘗?不醉人的。”
舍輕煙遲疑了一會兒,“我就喝一小杯。” 她可不想再當醉瘋子了。清流忽而想起她前幾日醉酒,唇角不經意的勾起,“我記得東邊那家酒樓的菜不錯。”
來到萬福樓,小二客氣的招呼他們,清流随口而出點了許多菜,小二馬上就領命去傳菜,動作迅速,不一會兒,菜上了,酒也上了。
萬福樓已有悠久的歷史,是老招牌老字號,不僅榮城有萬福樓,其餘的縣城都有分支。
舍輕煙咬了一口五仁月餅,咀嚼的動作忽然停止了,清流笑得優雅清冽,他道:“你準是吃到五仁月餅了。”
舍輕煙拿出帕子,将嘴中的月餅吐出來,五仁餡的滋味兒太....難吃了,她見清流似乎還要說話,于是,她的手一擡,“停,我曉得你要說什麽,你或許要說...流樂也不喜歡吃五仁的,是否?”
清流一噎,倒了一杯桂花蜜酒,抿一口,咂嘴道:“是,你厲害,你猜中了。” 舍輕煙嫣然一笑,也倒了一杯桂花蜜酒,杯中水色呈琥珀,她噙了一小口,酒質醇厚,有一種桂花的香氣,微甜,不熏人。
清流一口氣喝了好幾杯,随意夾了幾筷子肉片,“這酒應當是入壇密封了三年,便成佳釀。” 舍輕煙忍不住喝了第二杯,甜甜的很粘.稠,“你喝一口就知曉是幾年的酒?”
“那可不是。” 清流半眯着眼,很是享受,他單手撐着臉,形态優美極了,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風流态。
舍輕煙邊小口小口的喝着桂花蜜酒,邊偷偷的打量清流,她光夾面前的素菜,半晌,脫口道:“哥哥的模樣比女子還要美,生的就是一張迷惑蒼生的臉。”
舍輕煙一誇他,他就愉悅,桃花眼都快眯成了縫,細細長長,眼角微微上挑,眼周圍的紅暈略深,看起來很俊美。
清流忽的捂住下眼睑,蹙起了眉頭,苦笑道:“還真是高興不得,紅線又開始發燙了,來...你給我摸摸。”
舍輕煙站了起來,身子前傾,伸出青蔥玉指,輕輕拂過他眼下的紅線,那紅線雖是中毒的特征,在清流的桃花眼下,顯得妖冶魅惑。
二人的呼吸互相噴灑,撲面而來的氣息伴着桂花酒味兒,伴着舍輕煙的異香,伴着清流的藥香味兒,有種悸然迷醉,他們怔仲的相視,舍輕煙先回神過來,臉紅耳赤,坐下後拿起筷子吃食,以掩護尴尬。
清流唇畔漾起幾許不明意味的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魅惑,“你一摸,眼睛下邊就不熱了,奇怪咧。” 舍輕煙拿杯子的手一頓,還是不喝酒為妙,免得喝醉越矩丢人,她附和道:“嘿嘿,是奇怪。”
二人談笑風聲,涼風拂過臉頰,讓人神清氣爽,吃飽喝足後,舍輕煙和清流四處溜達,舍輕煙一副公子哥兒的打扮,刻意模仿起清流的形态,頗有點風流的意味,越學越來勁兒,索性清流做一個動作,她便也做一個動作。
場面甚是有趣,故此,清流故意頻繁做起動作,一會兒摸頭,一會兒撩發,一會兒又大搖大擺的走路,舍輕煙學得一絲不差,二人同手同腳同步。
路人竊竊私語,“瞧那二位小哥,行為怪異,同手同腳,作甚啊?”
“我估摸着可能傻了!”
“對,就像傻的。”
“滑稽!滑稽!”
“你們聽過邯鄲學步嗎?”
“怎的沒聽過,那二位公子此刻就是...榮城學步!”
“你倒是會作故事。”
.........
舍輕煙與清流互相玩的不亦樂乎,才不理旁人的目光言論,肆意自在。清流說一句話,舍輕煙也同樣模仿。
他道:“唉...真熱啊。”
舍輕煙嘆氣,“真熱啊。”
清流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吾妹阿煙,笨如彘,形如鳥,依人很。”
“吾妹阿煙,笨...,”舍輕煙反應過來後,擰了一下清流的胳膊,改句道:“吾兄清流,毒如蛇,形如彘,蠢笨很。”
清流揉了揉臂膀,撇嘴道:“我乃好男兒,本色不差,就是風流。”
舍輕煙變幻了下語句,道:“我乃好女兒,本色尤可,就是潇灑。”
清流一把勾住舍輕煙的脖子,收緊了臂力佯裝勒人,“好個阿煙,今日倒是能說會道的很。” 舍輕煙裝模作樣的吐舌頭,“哥哥,哥哥,阿煙要成...長舌鬼咧,阿煙可不想再見城隍。”
清流松了手,理了理舍輕煙的衣襟,疑惑道:“城隍?你何時見過城隍?” 舍輕煙回想到城隍的詭異面具臉,身子抖了抖,“我死過一回,後來北陰把我給送上來了,他說我命不該絕。”
清流面露詫異,詫色轉瞬消失,心驀地一疼,他的阿煙命途多舛,坎坷不平,竟有這麽一出死而生還,清流将舍輕煙拉入懷裏,輕輕摸着她柔順的發,語氣森冷:“你寫張名單給我,往日誰欺辱過你,我派人滅其元神,叫他再無生可投。”
舍輕煙有些發窘,哥哥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抱她?她低低道:“哥哥,你莫要幹預我,仇怨必定是要我親自報的,其餘人替我報的皆不算數。”
清流見她固執己見,嘆了一口氣,“好,依了你便是。”
倆少年郎當街大抱,又引來了閑言碎語,譬如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不知廉恥等字眼傳入舍輕煙與清流耳中,他們同時一哼,大步流星的潇灑去了。
舍輕煙軟綿綿的撒嬌道,“哥哥,哥哥,該你學我了!” 清流額間流汗,不情不願的學起舍輕煙,舍輕煙扭着小腰,做了娘裏娘氣的動作,清流憋悶的很,念在阿煙往日孤苦可憐的份上,他還是如出一轍做了娘氣動作。
很快,舍輕煙與清流的名聲傳了開來,皆稱他二人為怪異公子,有的人還刻意圍觀看笑話,清流終于憋不住了,扛起舍輕煙去了另一個地方玩。
來到了玉麟城,沒有榮城那麽熱鬧,街景蕭條,人煙稀少。
街上的婦孺用帕子捂住嘴,她們挎着籃子匆匆趕回家做活,連大漢也在鼻上捂了布巾,空氣中飄蕩着屢屢白煙,樹木竟在這大好時節光禿,落了滿地的樹葉,看起來很是蕭索。
清流一看這城便曉得是個死城,于是要拉舍輕煙離開,舍輕煙頓住腳步不走,“哥哥,這裏好生奇怪。” 清流眼中無悲憫,淡然道:“這是瘟疫之地,乃他們的命數,沒什麽好玩好看的。”
舍輕煙向前走去,路上到處都是身穿布衣的百姓,他們無力坐在地上,有的咳嗽,有的吐血,還有黃口小兒哭鬧不止。
有臉色蒼白的婦人一點一點撕下幹馍馍喂孩兒;有躺在地上痛吟的瘦弱男人;有窩在稻草裏取暖的少年,其面色蠟黃.........芸芸衆生苦相,孤苦伶仃的凄慘樣映入了舍輕煙的眼中,她的眸子裏流露出悲憫,胸中哀愁。
有些物傷其類罷了。
她對身旁氣質出塵的白袍男子道:“哥哥,你既是藥仙,幫他們看病不行嗎?”
清流神色漠然,徐徐道:“他們命該如此,已成定局,尚不可破壞,因這死城的故,當今皇帝會下旨焚燒此城,以這件事的由頭,引發民憤起義,接而紫薇星異動,将有德行更好的皇帝登臨繼位,是以犧牲一城,造福江山,若不犧牲此城,江山會繼續在暴虐者的統治下逐漸走向衰敗,你可明白?”
舍輕煙聽得雲裏霧裏,慢慢咀嚼清流口中的話,回味了過來,她就是見不得生靈塗炭的慘樣,罷了,反正他們死後會重新投胎,這一出讓她游玩的心情消失殆盡,舍輕煙悶悶不樂道:“那我們回家吧。”
清流嘴邊噙着笑,寬慰道:“你不要這樣哀愁,他們這一世犧牲,下一世會走上坡路,或為王侯将相,或為皇親國戚,或為有福之人。”
舍輕煙發問:“你怎知曉的一清二楚?” 清流聳聳肩膀,“我廣結仙友,與那北陰也是有幾分交情的,年少時貪玩常來凡間做好事,于是破壞了北陰手裏的掌運薄,好心辦壞事後也得出了許多理論,我方才雖是推算的,也八九不離十了。”
一番談話,舍輕煙心中釋然了許多,她是無法想象清流哥哥做好人的樣子,或許他中心魔毒之前,是個老好人呢?
城內有飄飄邈邈的黑白無常穿梭,皆為分.身,因清流在側,舍輕煙心中踏實,便大膽與那黑白無常打招呼,她喊道:“謝必安!範無救!別來無恙!”
街上病人多,無人去觀賞舍輕煙對着空氣喊話。
諸多個黑白無常一頓,他們回頭一望,看了半晌才把舍輕煙認出來,離得最近的分.身,向清流行了個禮,謝必安調侃道:“藥仙大人是來壞氣運的嗎?”
範無救鎖着的人魂一副迷茫的神情,人魂不知這是怎麽回事,還在想他是死了?還是在做夢?竟看到了仙人與陰差對話。
清流眉毛一跳,“陳年舊事了,還拿出來打趣我。” 謝必安打量起舍輕煙來,這女子福氣倒是好,攀上了藥城城主。
舍輕煙伸手戳了戳範無救肥胖的肚子,沒有穿過魂體,居然給戳到了,觸感甚有彈性。
範無救的臉本就黑,此刻更滲人,他語氣不善,“你做甚?想與我一道去酆都做客否?”
舍輕煙往清流身邊一縮,清流是個異常護犢子的人,他搶了範無救的鏈子,把鏈子拴在範無救的短粗脖子上,清流語氣中的威脅顯露無疑道:“我也一道去,如何?”
謝必安用起口頭禪來勸架,“天下太平,天下太平,莫吵,莫吵。”
面對六界之人都尊敬的脫俗藥仙,範無救只好陪笑,他軟言軟語,轉移話題道:“我們北陰大帝很是想念藥仙,說您有段時日沒去下棋了,哎喲...脖子疼,我這舌頭...本就長,藥仙摸掐,再長可不行了。”
舍輕煙拍了拍清流的手,“哥哥,算了,和氣點兒。” 她怕将來死去無依仗,得罪了黑白無常可就不好了,留點兒後路總是好的。
清流松了鏈子,給舍輕煙漲氣勢,道:“阿煙說和氣點兒我便和氣點兒,今日放你這黑鬼一命。” 黑白無常眼睛一睜,昔日對流樂仙子,藥仙也沒這麽言聽計從的,這舍輕煙他們是不敢再開罪了,況且上次聽城隍說,北陰大帝親自将舍輕煙送上了妖界,舍輕煙此女看來不凡。
謝必安用手扣住範無救的後頸往下按,和善道:“小仙主莫要和無救計較,他不懂事,我讓他給你道歉了。”謝必安朝範無救使眼色,範無救順勢說了句對不住。
舍輕煙咧嘴一笑,給了他們一個臺階下,“不妨事,範無救又沒有說什麽,只是叫我去做客而已,下一回我定和哥哥一起去探望北陰。”
舍輕煙沒有借清流發難,黑白無常松了一口氣,他們先前還以為舍輕煙是清流的随行侍仙,所以才不尊重,此刻聽得她稱藥仙為哥哥,原來是當上了藥城的仙主,所以态度尊敬了起來。
☆、流樂歸來
與黑白無常別過之後,清流就帶舍輕煙回了妖界。
好巧不巧,去時未見流樂,回時卻見流樂蹲在煉藥城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舍輕煙心頭嘆息,只要與清流一處,總會見上流樂一回,嗯......然後便是清流哥哥我愛你那一句。
讓舍輕煙意外的是,這一回流樂并未越矩。
流樂一頭青絲用白色錦帶随意束起,松松垮垮的髻看起來很慵懶,她的杏眼含淚點,搭聳着腦袋,氣息頹然,輕輕扯了扯清流的袖子,可憐巴巴道:“哥哥,流樂知錯了,流樂想千爺爺,想玉葉,想回去乖乖的做仙主。”
清流面色緩和,不冷不熱道:“當真?” 流樂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擤了擤鼻子,“當真!”舍輕煙在一旁安靜注視着他們,流樂轉頭恨恨的剜了舍輕煙一眼,目光毒淬。
舍輕煙被看得心頭一跳,料想流樂若是回去了,她定沒有好日子過,那有如何?流樂才是藥城裏正兒八經的大仙主,她不過是新來的小仙主罷了,位子都還沒坐熱呢,舍輕煙伏低做小,溫和一笑。
流樂不屑哼一聲,她早已将舍輕煙視為一大仇敵。
清流見狀沉聲道:“阿樂,你且答應我,若回了,要好好與阿煙相處,阿煙年紀小,你不僅不能欺負她,還要讓着她照顧她,懂嗎?”
流樂張了張嘴,以她跋扈的性子,很想說憑什麽!!!可是此時不比從前,先想辦法回去了再說,等回去了,她不欺負死舍輕煙才怪!她一定要想辦法把舍輕煙給攆走!流樂鼓了鼓腮幫子,片刻,假裝溫順,“懂,我會好好與她處的。”
舍輕煙心底可不認為流樂會與她好好相處,她想,左右還有清流哥哥在,應當不會受太大的欺負。
舍輕煙喚了流樂一聲姐姐,流樂不甘不願喚了聲妹妹,清流滿意颔首,左牽舍輕煙,右牽流樂,進入了藥城內,子民護衛們十分驚訝,昔日流樂被趕走時,城主相當決絕的說:你流樂,永生再與我清流毫無半點幹系,絕不能再踏入藥城半步。
如今,可是打臉了不成?堂而皇之的打自己的臉,城主真是...夠可以之,城主的模樣看起來似乎是失憶了。
藥城裏還有諸多藥師,他們見到混世小魔王重回藥城,心中惆悵,流樂從不給誰面子,還很喜歡扯他們的胡子,摔砸他們辛苦練出來的藥,鬧騰的讓人讨厭,諸位敢怒不敢言,以為終于能過上安生日子,繞了一圈,怎麽又回來了!!!
流樂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巡視了藥城衆生,一副你且等着我慢慢收拾你們的表情,大家幾乎生無可戀,都瞟向了溫婉似水的舍輕煙,若是舍輕煙今後能拂照他們,他們必定為舍輕煙所用,再不委身于流樂,到時來個起義!向城主谏言,然後推翻流樂!
舍輕煙別說拂照他們了,她能自保已經很不錯了。
舍輕煙察覺諸多眼睛掃過來,目光如炬,十分的熾熱,她...不明所以,舍輕煙朝各位嫣然一笑,諸位也回敬了她,友好一笑。
清流察覺氣氛的怪異,知曉往日流樂太過胡鬧,引起了民心不穩,他莞爾一笑。
于是此刻,你笑,我笑,大家笑,卻沒人發出聲音,詭異的很。
流樂最沉不住氣,嬌聲不滿道:“笑個屁,都回去幹活!”
清流眉頭一皺,舍輕煙的乖巧、禮數周全,與流樂的粗俗、不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若是沒有更好的人,他覺得流樂怎麽樣都好,如今覺得流樂缺點諸多,他不由的更喜愛舍輕煙。
清流自知,是他沒有将流樂教導好,他自己也是個貪玩胡鬧的主,所以沒怎麽呵斥流樂,他若是指責流樂,流樂肯定會說,你不也是怎麽怎麽樣嗎?清流微微的頭疼。
回去後吃得第一頓飯,是從未有過的和諧,就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夕,平靜之下是暗流波湧。舍輕煙同往常一樣做了一盤可口的魚。
千爺爺今日神采奕奕,眉飛眼笑,盼天盼地總算把流樂給盼回來了,他吃魚的模樣也很歡樂,手舞足蹈,十足的老頑童。
千爺爺給流樂夾了許多魚或肉,疼惜道:“我家小流樂瘦了!瘦了一大圈,在外頭是否吃了許多苦?你那臭哥哥真是狠心,多吃點,這魚我都讓給你了......,”老龜仙吧啦吧啦不停的唠叨,流樂頭一次這麽乖了,悶頭吃着飯,千爺爺更心疼了,他說:“哎喲,我這可憐孫女兒,乖的讓我心疼,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清流一時覺得流樂在外頭受了很大的苦,看她還算乖的模樣,也夾了幾筷子的菜,說了些軟話,流樂一臉幸福,她嬌憨道:“哥哥,爺爺,我好想好想你們,哥哥,你以後不要再丢下流樂的好嗎?”
清流微微颔首,祥和道:“你若聽話,我怎麽會趕你走呢?”流樂再三保證一定會聽話。
看着三人其樂融融的樣子,仿佛誰也.插.足不進去,舍輕煙心頭有些失落,他們的親密毫無間隙,那種從骨子裏而發的親情,沒有一絲疏離讓她羨慕,若是她早一些被清流哥哥帶回來,是不是也能像這般無所顧忌的肆意?若是和流樂從小玩到大,感情是不是就會那麽要好?
舍輕煙不希望和誰發生争執,她想要和流樂好好相處,于是她示好替流樂夾了點菜,溫婉道:“流樂姐姐,慢慢吃,別噎着了。”
流樂才不領情,她怎麽看都覺得舍輕煙在扭捏作态,流樂鼻尖輕哼,把舍輕煙夾的菜給扔了出去,然後吃了一口魚肉,怡然自得道:“這魚真香,舍某人夾過的菜,我可吃不下去。”
清流臉色沉了沉......可流樂現在的樣子已經算很不錯了,但他還是覺得生氣,清流筷子一拍,在桌上發出壓抑的聲音,他聲音低沉:“流樂!你是怎麽答應我的?”
舍輕煙心底偷笑,那魚不正是自己做的嗎?流樂只是太過驕橫,被慣壞了而已,放在明面上與她作對,總比當笑面虎然後在背後捅你一刀的好,舍輕煙輕輕道:“哥哥,不要這麽兇。”
千爺爺也出來維護流樂,橫了清流一眼,“這丫頭才回來,已經很乖了,你再兇我帶着丫頭一起走了。” 清流恥笑道:“爺爺,別以為我不曉得,流樂在外的期間你偷偷給她送東西,流樂走了,你絕對不會走,還想着怎樣把我這藥仙宮的寶貝搬空,全部給流樂呢。”
千爺爺臉頰報赦,幹咳了幾聲,轉移話題道:“怎麽會呢?來...流樂多吃魚,你莫要跟阿煙鬧脾氣,阿煙很乖的,日日做魚給我吃,這魚便是阿煙做的。”
流樂臉色一僵,有些不自在,方才她還扔了舍輕煙的菜,說魚好吃.....于是接下來,流樂一筷子魚也未夾過。
清流對舍輕煙說話溫言細語,而對流樂說話就有點嚴肅,于是流樂悶悶的戳着飯,最後扔了筷子不吃了,舍輕煙小聲問道:“流樂怎麽了?”
千爺爺無所謂道:“誰知道呢,那丫頭就愛生氣。” 清流漫不經心道:“誰慣她那臭脾氣,阿煙,若是阿樂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哥哥會給你做主。”
舍輕煙心頭一陣溫暖,清流哥哥真真是待她極好,她話本就不多,只是點點頭,應聲:“好。”
千爺爺不滿道:“清流,你莫要厚此薄彼,流樂的肚量本就小,阿煙肚量大又不會生氣,你還是多擔待流樂些。”
舍輕煙心中仿佛紮進了一根綿綿的刺,她肚量大不會生氣?呵,那是因為她若徹底生氣,是不會再原諒別人的,她生氣只生一次,舍輕煙的心是最不能傷的,她的底線大,但是心卻小。
她将千爺爺視為親爺爺,可千爺爺未必就将她視作親孫女,左右流樂才是正主,她有些難受。
清流颦起眉宇,“你這話才是厚此薄彼,她們二人我會一視同仁的,你要寵你的流樂,我就寵我的阿煙。”
聽得這話,舍輕煙心頭感動,不管別人怎麽樣,清流哥哥待她好,她就什麽也滿足了,舍輕煙發自肺腑道:“哥哥,謝謝你。”
清流不由得合上她的小手,拇指微微摩挲,“謝甚,依人的阿煙,便依我就好。” 舍輕煙縮了縮手,手背上的觸感,讓她心底泛起漣漪,酥酥的,癢癢的。
千爺爺刨完了最後一口飯,翻了個白眼,他摸摸胡子,把手背在身後,起身往外走,抱不平道:“你和阿煙倒是兄妹情深,我去找受冷落的可憐流樂,來個爺孫情深。”
情深二字如雷貫耳,落入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