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
瑤莉回到家，站在已經暌違兩年沒有踏足的家門口，她的心潮起伏不定。
這兩年，她幾乎沒怎麽跟家裏通過電話，一是不想說自己的事，二是不敢了解這邊的事，她只盡力給家裏寄一些錢，靠着在英航姑姑公司裏打工的薪水，而媽媽也和以前一樣，說話和态度都還是冷冰冰的，不過這樣也好，反而讓離家遠行的瑤莉覺得少了很多心理負擔。
也不知道現在看到我又回來了，他們會是什麽反應呢？瑤莉自嘲地笑笑，從包裏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打開門的瞬間，瑤莉變成了木頭人。
什麽情況？
我是走錯地方了嗎？
這麽亮堂整潔的地方，是我家？那些地上的空酒瓶和紙屑呢？那些一次性碗盤呢？那些被煙頭堆到滿出來的煙灰缸呢？那些總是飄散在空氣中的混雜着藥味酒味食物腐爛的氣味呢？為什麽通通都不見了？
瑤莉像是被人突然扔到了外星球一般，整個人已經震驚到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爸爸呢？總是躺在客廳的床上、像個木乃伊一樣無法動彈的爸爸呢？哪兒去了？
突然間，一股寒意竄上了瑤莉的後背，瑤莉肩上的包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爸！爸！！！”她沖進房間，到處去找——
結果，她卻在媽媽的房間裏……
“莉莉？”
爸爸吃驚地從床上支起上半身，像是完全不敢相信似地瞪大眼睛看着瑤莉，“你回來了？是你嗎莉莉？你回來了？”
爸爸，居然在媽媽的房間裏？這是怎麽回事？而且，床好幹淨，又大又幹淨，上面還鋪着媽媽以前最喜歡的那套淺藍色鳶尾花的床單。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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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這兩年間，在我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麽事？
瑤莉站在原地，依舊像個木頭人一樣，可是眼中，卻越來越聚起了濕熱的潮意……
“你是？”英航一臉困惑地看着來人。
那人勾起嘴角俏皮地一笑，“看來你就是英航沒錯了！我果然是火眼金睛，雖然沒見過你，可我還是一眼就把你認出來了！”邊說，那人邊拉開椅子坐下來。
“你到底是？”
可那人卻擡起手，顧自叫起咖啡來了。
英航有些惱火，這人！怎麽這麽沒禮貌？哦不，應該說是厚臉皮才對！可是下一秒，英航恍然大悟……
“你是江悅派來的？”
那人噗哧一聲笑了，然後她一邊接過菜單，點了咖啡後，一邊再轉過頭來，看着英航。
“你好，初次見面，我叫江盼，我是江悅的女朋友。”
說完，那人歪了下腦袋、又勾起嘴角、一臉俏皮地笑了起來。
“你媽媽出去上班了，要到晚上才能回來。”爸爸說。
“上班？”
“是的，不過，不是以前那個班了，”爸爸微微地笑了起來：“是在超市，做收銀。”
收銀？
瑤莉不禁開始腦補媽媽站在收銀臺後面的畫面——
雖然有點搞笑，可是心裏，居然受到了莫大的震動。
“覺得無法想象吧？”爸爸說。
“嗯……有點害怕她會闖禍呢……”
“拿了錢就跑什麽的？”
“畢竟是個賭鬼嘛！”
噗哈哈哈——
父女倆居然異口同聲地笑了出來。
瑤莉抹了下眼角處被笑出來的淚。
爸爸一臉欣慰地看着她，“太好了，莉莉，看到你還好好的樣子，爸爸真是太高興了！”
瑤莉默默地看了爸爸一眼，“你呢，爸爸，看樣子，你也過得不錯嘛？”
“我有在做手工，你看那邊！”爸爸指了指牆角處堆着的一個大包，上面露着些類似布偶的東西，“給娃娃安眼睛什麽的，每個3分錢，好的時候一個月也可以賺到一兩千呢！”
“真的嗎，好厲害！”瑤莉一臉興奮地說。
“嗯，這樣多少，也能減輕一點家裏的負擔，而且還可以解悶！”
瑤莉用頭點着頭，她是真的在為爸爸感到高興，誰能想到呢，有一天爸爸居然還會縫東西！
“都是江悅幫我們的哦，這些，全部，家裏的裝修，你媽媽的新工作，我的手工活，全部，都是江悅安排的，我簡直想不到，這兩年，如果沒有他，這個家，會變成什麽樣子……”
江悅？
沒留神，居然在爸爸口中聽到了江悅的名字，而且——
瑤莉不敢相信似地望住爸爸。
爸爸長嘆了一口氣，擡頭望着瑤莉，“是的，你沒有聽錯，這兩年來，江悅一直在替你幫助着我們這個家。”
“你在開什麽玩笑！”英航憤怒地站起身，“江悅在哪裏？他為什麽答應了又不敢來見我？快把他的地址告訴我，我直接去找他！”
“他不會見你的！”江盼說。
英航不再理她，顧自拿出手機。
結果，手機鈴聲馬上在對面響起來。
江盼從自己衣服口袋裏拿出了江悅的手機朝英航晃了晃。
英航氣得整張臉都扭曲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喂！你要是不跟我老實交待的話，小心我把你撕成碎片！！！”
英航拍着桌子朝江盼怒吼着，他兩眼通紅，仿佛那裏面燃燒着兩把大火。
江盼依舊氣定神閑的，她擡起頭冷冷地望着英航說：“你還是，先帶我去見見瑤莉吧！她才是我目前最感到好奇的人！”
瑤莉沒有留在家裏吃午飯。
“告訴媽媽，改天我再回來見她！”
“知道了，快去吧，見到江悅，替我跟他問聲好！！”爸爸的聲音從身後追過來。
瑤莉關上門，飛快地跑下樓。
此時此刻，瑤莉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見江悅！馬上要見到江悅！一分一秒都不能再耽擱！她一定要馬上見到江悅！再不要去管見到江悅後會怎麽樣！就算被他打被他罵被他用各種言語羞辱都沒有關系！她，只想見到江悅！只想，再見他一面，哪怕只有一面！！！
“是的，你沒有聽錯，這兩年來，江悅一直在替你幫助着我們這個家。”
爸爸的聲音，像鐘聲一般一再地在瑤莉的耳邊回旋着，瑤莉一路奔跑，一路瘋狂地流着眼淚。
“我覺得很累……因為……我們之間的愛，太沉重了，沉重得、我已經負擔不起了……”
果然，江悅所說的這些話，都是騙我的！江悅這個大傻瓜！
“哈哈哈，真是沒想到，最後的最後，我們倆竟然都在忙着跟對方說對不起！不過，的确是呢，一直以來，都沒有看出你的煩惱，讓你受累了，對不起，那麽，讓我們最後再幹了這一杯吧？幹了以後……我們就不要再做對方的負擔了，我們……好聚好散？”
可是，假裝被他騙了的自己，才是更大更大的傻瓜吧？
“江悅，我喜歡你。”
“瑤莉，我也喜歡你。”
“有多喜歡？”
“像喜歡春天的風，夏天的海，秋天的楓葉，冬天的雪花那樣的喜歡！”
“江悅，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可以嗎？”
“傻瓜！那種事，還需要問嗎？”
不知不覺，瑤莉已是淚流滿面，眼前一片模糊，幾乎連路都快看不清了，可是，腦海裏關于江悅的影像卻變得越來越清晰，心裏想要見到江悅的渴望也變得越來越堅定。
江悅，我回來了，雖然遲到了兩年，但是，請你，等等我，我馬上，要去見你了！而這一次，我，絕對！絕對！不會再輕易離開你了！！！
“想見瑤莉？你憑什麽？”英航冷笑，“你以為瑤莉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嗎？告訴你，就算是江悅——”
“你如果不先讓我見到瑤莉的話，我就真的一點忙也幫不上了……”江盼說完這句話，眼神突然變了，從一開始的刁蠻俏皮，變成了黯然失神，“江悅，已經和兩年前你們所認識的他，大不一樣了……”
瑤莉坐上出租車，她剛拿出手機準備要撥號時，電話自己響了。
“喂？英航？你怎麽？”
“莉，我在XX咖啡館，你現在馬上過來一趟。”
“可是……我準備……”
“別說了！叫你過來你馬上就過來，別廢話了！！！”英航突然失控般地怒吼了起來。
“美女，要去哪裏啊？”出租車司機問。
“啊……哦！”瑤莉慌裏慌張地報出了英航剛剛所說的地址。
車開動了，而瑤莉卻開始如坐針氈，到底，英航這麽着急地把她叫過去，是為了什麽事呢？難道，他已經率先見到江悅了？
“小悅……”
江悅爸爸推開卧室的門。
“爸爸？”
“是我，我給你送銀耳湯來了，你媽媽幫你炖的。”
“哦，謝謝。”
“怎麽樣，感覺好些了嗎？胸口還痛不痛？”
“嗯，還有點……”
“沒事的，一定要注意平躺，千萬別亂動。”江悅爸爸說着，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銀耳湯，我拿吸管喂你喝一點？”
“嗯，好……”
“不用勉強哦！”
“嗯……”
陽光從對面的窗戶微微射入，江悅抿着吸管，一點點地喝着已經過濾過的銀耳湯，他的胸口還是一直持續地刺痛着，但是，覺得很遙遠，所有的一切，都覺得很遙遠。
“盼盼剛剛那麽着急地跑出去，是去見誰呀？”爸爸問。
“嗯，不知道呢……”江悅試着笑了笑說，“搞不好是去見男朋友了。”
“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瞎說的，爸爸着急了？”
“怎麽可能不着急啊，那丫頭，可千萬別跟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混在一起啊！！”
爸爸長籲短嘆着，一邊把吸管收走了，“喝一點點就好了，現在還不能喝太多……”
“爸爸你放心啦，盼盼那孩子，聰明着呢！她不會跟壞孩子在一起的！”江悅臉上堆着滿滿的笑意，可他的心裏，卻像一個大冰窖。
不知道盼盼見到英航後會對他怎麽說呢？
不知道她能不能順利地完成他交待給她的任務呢？
雖然一再叫自己不要有任何期盼，但是，心裏這蠢蠢欲動的想法，又究竟是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勤勞的果子又肥來了，請大家多多撒花支持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