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日,甄好一早起來給甄父剪了藥,她将滾燙的藥給甄父端去時,柳姨娘也才剛過來。
“小姐竟然起那麽早?”柳姨娘驚訝:“老爺也還沒醒來呢。”
許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甄父也醒了過來,在屋子裏頭叫人。
等他見到甄好,果然又是一陣心疼:“我聽你姨娘說了,你把煎藥的事攬了過去,今兒你一大早就來了,肯定是連睡也沒睡好。怎麽還連累了你,你快把藥放下,回去好好睡一覺,往後這事交給你姨娘就是了。”
甄好避而不答:“爹,你昨天說,今日還要帶我和裴慎去鋪子裏的,這話還算不算數?”
“算,當然算。”甄父一怔,瞧着她認真的模樣,最後也無可奈何地應了。
今天甄父精神好,喝過了藥,又用過了早膳,果然穿了一身外出的衣裳,帶着甄好和裴慎出門去。
這回甄好特地注意了裴慎的穿着,見他老老實實穿上了甄家準備的衣服,這才滿意。反倒是裴慎有些拘謹,他跟在兩人身後走,不遠也不近的距離,卻也接觸不到任何人。
甄父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便皺起了眉頭。
“這好端端的,你們離那麽遠做什麽?”甄父狐疑地問:“旁人瞧着,還以為你們不是夫妻,是什麽對手。怎麽,又鬧別扭了?”
裴慎渾身一僵。
甄好眼角餘光瞥見他面上的不自然,想起裴淳先前的話,心中了然。她往前一步,伸手環住了甄父的手臂,親昵地道:“女兒當然是想要和爹多待一會兒。”
甄父果然被哄住,心情大好,不再提這件事情。
裴慎松了一口氣,站到了甄父另外一邊,一路上都十分沉默。
等到了甄家那些鋪子裏,甄父才将他叫到了身邊來。甄好先前已經來過一回,還有上輩子的經驗,知道了不少,便沒有跟在他們身邊,而是問賬房要了賬本來看。
裴慎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這才跟在甄父後頭,聽他一路講解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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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好一邊翻着賬目,耳邊也不時傳來那邊甄父誇獎裴慎的聲音,聽起來,她爹的心情很好,那種後繼有人的好。甄好想起來,上輩子她爹帶着裴慎出門做生意,回來也誇裴慎聰明,也是奇才。後來,裴慎果然也不負所托,把甄家保了下來。
等她将賬目看完,甄父也帶着裴慎回來了。
甄父高興地說:“上回我帶阿好過來,阿好也是如此聰慧,有你們兩個在,以後我也不怕甄家會出什麽事情,爹也放心了。”
“爹,你來看看這個。”甄好将賬目攤到他面前:“這賬有些不對勁。”
甄父一驚,連忙湊了過來。
這間鋪子是甄家最賺錢的幾個鋪子之一,主要是賣綢緞,利潤不低,每月都有大筆銀子進賬,一聽這個鋪子出事,甄父哪裏能坐得住。
“從幾月之前,鋪子裏的生意就不好了。”甄好撥了撥算盤:“最近幾月,賬上收益比之從前一下子縮水了三分,照理來說,這幾月是生意最好的時候,哪裏會少?”
甄父臉色一沉。
他身體不好以後,也沒有辦法分出多餘的心力去照顧鋪子,多是鋪子裏這些管事去甄家彙報。這些日子,他在家裏頭安心養病,那些管事也沒有說什麽不好,若不是甄好發現,他也不知道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甄父暴怒:“人呢?趕緊滾過來!”
綢緞鋪管事忙不疊被叫了過來。
見着甄好面前攤開的賬本,他還能有什麽不明白。只是在甄父質問之前,他就先嘆了一口氣。
“這是怎麽回事?”甄父質問道:“好端端的,鋪子裏的生意怎麽少了那麽多?”
“唉,老爺不知道。”管事嘆氣道:“金家在附近也開了一家綢緞鋪,把生意都搶走了。”
甄父一愣:“金家?金家什麽時候也做綢緞生意了?”
“就是在老爺病倒了以後,老爺病重,怕氣着老爺,我們也不敢将這件事情告訴老爺。”管事說:“金家不但開了個家綢緞鋪,賣的也是和我們鋪子一樣的貨,非但如此,價錢還低了一成,這才拉走了不少客人。我們不敢和老爺說,可也想盡了辦法,才保住了剩下七成的生意。”
“你們也降價了?”
管事猶豫了一下,才說:“若是再降下價格,這就更沒多少利潤了……”
甄父面色才稍緩了一些,可仍然不好看。
金家故意開了一家綢緞鋪,還特地壓下價格,能抱住原先七成的利潤,管事們已經費了很大的力氣,他也沒有再責罵他們的理由。說到底,還是應該怪他,若不是他病重,金家也不會忽然出手,金家打的主意,不就是想要趁他重病毫無招架之力的時候,趁機吞了甄家?
看到甄好和裴慎,甄父也面露愧色。
他一去,卻是給兩人留下一堆爛攤子,那些是豺狼虎豹,只等着他一去了,就要撲上來在甄家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甄父微微想了想,又朝裴慎看去:“照你看,金家這樣子,有沒有什麽應對的方法?”
裴慎一愣,繼而思索起來。
甄好也不禁朝他看了過去,表情緊張。
上輩子甄家變故,都是裴慎一手解決,後來裴慎也沒有與她說過什麽,甄好記得金家是上輩子對甄家出手的幾個人家之一,可也不知道金家究竟做了什麽。
金家會不會就是聯合柳姨娘害她爹的人呢?
裴慎思索許久,才道:“我們白送。”
“哎?!”管事傻了,連忙道:“姑爺有所不知,金家将利潤壓得極低,可到底還有些賺頭,我們……我們白送了,那可是連成本都收不回來,不就反而如了金家的願了?”
“金家是故意壓價,他壓了這麽久,就是想要搶走甄家的顧客。”裴慎道:“為了這個目的,金家肯定也做好了長久的準備,如今的确已經有不少顧客被拉走了。若是我們一直拖着,金家遲早也會承受不住,主動提高價格,可到時候,甄家的顧客也就都被搶走了。”
“是這個理。”管事吶吶:“但是白送……”
“鋪子庫房裏應當還堆積了不少貨,是從前賣過的舊花樣。”裴慎說:“把那些貨拿出來,只要買夠了多少銀子,就白送給人家。”
甄父沉思了片刻,也反應了過來。
綢緞鋪子做的是流行生意,什麽紋樣正熱,鋪子裏就賣什麽,這流行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賣得好的,或許過些月數就無人問津。鋪子庫房裏堆了不少這樣的貨,若是拿出來賣,不一定有人喜歡,最後多是賤價處理了。
這價格壓得再低,能有白送的好?
他們甄家做的是實在生意,都是好料子,換做從前這些料子熱門時,一匹布就要費不少銀子。
他們不降價,直接将好料子送給人家,這白得的東西雖然設了門檻,卻也是白得的!甄父做了那麽多年的生意,當然也知道顧客心中的想法。
“若是金家也學了我們呢?”甄父問。
裴慎:“老爺能否找到,外頭有,而這裏沒有的料子?”
甄好眼睛一亮,也反應了過來:“京城,京城有。”
衆人朝她看來。
“京城天高地遠,那兒的流行與這兒不同。”甄好鎮定地道:“若是讓大家知道,京城裏達官貴人喜好的料子只有我們鋪子裏買得着,肯定也來咱們鋪子裏買。”
裴慎點頭:“我也是這樣想。”
只是他們能找得到的,金家也能找得到。
甄父颔首,對着兩人微微笑道:“爹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當然也有些路子。”
兩人這才放下了心。
甄父與管事去商量起對策,而甄好和裴慎坐在外頭等着。屋子裏只有兩人,氣氛卻是有些尴尬。
甄好咳了一聲,率先打破了沉默:“多謝你了。”
裴慎回過神來,連忙道:“這是我應該做的。甄老爺幫了我的大忙,能給甄家出力,我心中才放心,我還是要多謝甄姑娘沒有嫌棄,願意聽我的主意。”
“那你說,金家在這個時候出手,和姨娘聯手的,會不會就是金家?”甄好猜測:“金家想要搶走我們甄家的生意,若是我爹沒了,他就正好出手。”
“或許是金家,可甄家家大業大,定然也不止金家一個惦記着。若是我,我就先忍着,等甄家亂了,到時候再坐收漁翁之利也不遲。”裴慎道:“反倒是那個神醫,柳姨娘是後宅女子,哪裏能認識這樣的神醫,定是她背後那人介紹的。”
甄好點了點頭:“可我仍然覺得金家嫌疑最大。”
上輩子,好像就是金家的下場最慘。
裴慎點頭:“那假設就是金家。金家既然打定主意要吞掉甄家,等鋪子裏做出了應對的方法以後,金家肯定也會朝甄家其他鋪子出手。要是把他們逼急了,或許還會加快動作。”
“什麽動作?”
裴慎對她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看內室。
裏頭是甄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