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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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珍人。
這是看到這張圖片後, 成梨柚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她并不是第一次冒出這個念頭。早在得知假陳朵并不是陳耀的親生女兒後再次看瓢蟲攝像機在隔壁市寵物醫院拍下的錄像時，她就隐約有了這個猜想。
她就想, 錄像中陳耀面色驚恐地把假陳朵拖上二樓, 如果不是為了讓她用人體運毒，會不會是單純地想要把她帶進檢查室，說一些在他們在外面不能說的話。
比如，“藍貓丢了, 毒品要怎麽辦？”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假陳朵舉起裝有三花的籠子遞給陳耀的動作便順理成章。
她是在回答他，“那就用這只貓好了。”
而事實也的确是這樣進行的。
得到了假陳朵的回答、發現運毒能夠不出偏差地繼續下去, 陳耀蒼白的臉色慢慢恢複正常。本來不需要摻合進運毒的三花被抓上了檢查室的臺子, 代替那只跑丢的藍貓、被強行喂進了一顆又一顆裝着毒品的袋子。
這一切都讓成梨柚無比懷疑假陳朵的來歷，她實在無法相信一個單純只有六歲的小女孩能夠以上位者的身份支配陳耀、決定運毒的細節。
但猜測只是猜測, 她後續也循着記憶思考過她跟假陳朵相處過往的一點一滴，卻發現她很找出假陳朵不是小女孩的佐證。
假陳朵裝的實在太像了。
除了比同齡的孩子要更乖巧懂事一些，她的眼神、表情、笑容，全都是六七歲女孩該有的樣子。
但在這幅畫像面前, 看着這張眼神陰沉卻的确是假陳朵的面容, 她卻無法否認她的猜想了。
一想到曾經朝暮相處、還很寵愛的小女孩其實是個十九年前就犯下過罪行的惡毒罪犯，想到她孩子一樣純真的笑容，成梨柚就感到毛骨悚然。
繼而湧上心頭的就是慶幸, 慶幸她沒有因為把假陳朵當成孩子就在她的面前放松僞裝，要是她曾經在假陳朵面前露過一絲她其實是暗訪記者的馬腳，那她都未必能囫囵個地活到現在。
“這反倒能說通了。”
成梨柚舒了一口氣, 托着腮，繼續用鼠标在圖片上劃拉，“真相居然還挺簡單。”
“沒錯，如果她就是十九年的那個人，那十九年前的販賣路線重新出現就沒什麽奇怪的了。”
諸彎彎繼續道，“至于當年負責這個案子的探員，我在拿到人像後就再次聯系了他。這次他抵賴不過，承認了。他撒謊是因為當年他和同事弄丢了那個小女孩，他們找不到她，為了不擔責任，于是直接把她的存在從案子裏抹掉了。所有關于她的資料，一個沒剩，抹得幹幹淨淨。昨天突然聽到我問他這件事，他慌了神，就想靠撒謊糊弄過去。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跟上面說過了，很快就會有專門的調查組下來調查他們的渎職。”
“嗯。”
有了那張畫像的沖擊在，這件事成梨柚反倒不怎麽關心了。
而且照現在的情況看，人是不是走丢的還不好說呢。
她關掉那張人像：“那你要回熊貓市了嗎？”
諸彎彎：“對，明天淩晨的飛機，早上就到了。”
成梨柚：“正好，明天我也差不多能把我爸的筆記整理好，這裏面還有些其他的東西，我發現99年我在人熊村見到的那個被關在屋子裏的阿姨，竟然就是崔晨的媽媽。還有些別的信息，到時候我給你送過去，看能不能幫到你。”
……
第二天，成梨柚應約到了熊貓市刑偵總局。
但她剛走進大廳，卻意外見到了大力水手探員，他還挺開心地主動向她打了招呼。
“成記者！”
“柳探員？您回熊貓市了？”成梨柚停下腳步，“假陳朵的事呢？”
“假陳朵在陸探員那兒，先讓他查着。”
大力水手探員看起來心情相當好，主動走到她身邊後就跟她攀談起來：“跟你通完電話以後，鹧鸪市的醫生就跟我說陳朵的身體可以進行轉院了，我這不就抓緊時間帶着陳朵回熊貓市了嘛。”
這可是個好消息。
成梨柚：“她跟陳耀見過面了？”
“見了。”說到這，大力水手探員一臉的如釋重負，“陳耀這回總算是把事情說了。”
有了這樣大的進展，平日裏要提前約好才能見到的大力水手探員就正在跟前，成梨柚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跟着大力水手探員就回了緝毒組，開始看陳耀坦白的錄像。
“他們是在我辦好了熊貓市店面的全部手續、正準備帶小朵去熊貓市的那天找到我的。他們綁走了小朵，給我看她被綁着的錄像，告訴我如果想要女兒平安，就必須照他們說的去做。”
……
“小朵在他們的手裏，我又時時刻刻被那個女人監督着，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照他們說的去做。當完成第一次将毒品運進熊貓市、看到他們從店裏把貓帶走後，我就知道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
“在被抓的那天，有一個瞬間，我幾乎忍不住喊出聲想要探員把她一起帶走。可是她卻跑過來，我在我的耳邊警告我，讓我別忘了我的親生女兒。因為她的那句警告，我到了看守所以後，始終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她魚死網破，傷害了小朵。”
……
錄像內容是一段一段的，涉及到機密的部分都被隐藏了，成梨柚能看到的只有幾個片段。但光是看完這些也足夠她明白，原本以為是主謀的陳耀，不過是崔晨和假陳朵的提線木偶。他們兩個才是操縱了熊貓市販毒案的主謀。
弄清了這件事，一直壓在成梨柚心頭放不下的那顆石頭總算落了地。
她腳步輕快地跟大力水手探員告了別，去見了諸彎彎。
但彎彎姐的辦公室裏卻很吵鬧。
成梨柚偷偷地推開一點門，裏面的人都沒發現。
成梨柚看過去，屋裏是兩個人。
某個英俊的男人正一臉的不耐煩：“這是畫像，又不是照片，就連畫它的畫像師都只敢說這幅畫像是僅供參考，你想拿它當證據證明這個嫌疑犯不是未成年人根本不可能。陳不周的技術不是挺過關的嗎，你們就不能從醫學上想想辦法？”
而彎彎姐倒還是好聲好氣：“他說這個人的情況比較特殊，像測骨齡這些尋常檢測年齡的方式在她身上并不能用，就算做了其他檢查，開出的結果上也只能寫疑似。”
她想了想，又問：“如果我們能拿出她在十九年前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的照片呢？”
男人興致缺缺，相當敷衍：“那倒是能試試。”
“柚柚！你來得正好！”
這時，諸彎彎看到了成梨柚，走過來就拉她進屋，邊走邊問她：“你找到我之前提到的那份照片了嗎？”
她解釋：“因為被陸三水抓到的那個人外表看起來還是個六歲的小女孩，我們需要想辦法證明她是個應當負法律責任的成年人才能繼續追究她的責任。”
說完，她又向成梨柚介紹屋子裏的人：“這是市檢察院的何檢察官……”
“諸顧問。”
何閱抓了抓他的頭發，“沒事我就先走了，下次有什麽需要咨詢的，請通過正規渠道找我，不要再在我路過刑偵局想進來借個廁所用的時候在門口堵我了。”
啧。
半點禮貌都沒有，目中無人的樣子這麽多年竟然一點都沒變。
成梨柚一伸手就把他攔住了：“別走呀，有事兒。”
接着她告訴諸彎彎：“我在我爸的那堆東西裏沒找到照片，不過當年全程調查這個案子的除了我爸以外還有一個人，他那裏的資料肯定比我爸手裏的齊全。”
“是吧？”
她十分表面地沖何閱甜甜一笑。
“何閱哥哥。”
何閱：一臉驚恐加惡心。
成梨柚：一臉冷漠加鄙夷。
兩人對視了一下，同時嫌棄地扭開了臉。
何閱看着諸彎彎：“這誰呀？趕緊讓她把路讓開。我先聲明，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他才不是跟多年前一樣，他是比多年前更煩人了！
成梨柚不想理他，也只對着諸彎彎說：“之前跟你說過，那年去人熊村的人有四個。我，我爸，周叔叔，周叔叔的外甥。我爸和周叔叔從讀書那會兒起就是好朋友，他們長大以後分別根據各自的特長和喜好創辦了news high和money high。99年的拐賣案是他們兩個一起辦的，所以案件資料自然也是news high和money high各有一份。”
周叔叔的外甥、曾經的money high老板、如今的熊貓市檢察院檢察官何閱這會兒終于正眼看向她了。
瞅了兩眼，他點了點頭：“唔，這發量倒是有點小時候的影子。”
成梨柚：“………………………………”
不會說話就別說！
成梨柚：“你女朋友的頭發倒是特別好看，但她怎麽就看上你了呢？”
何閱大驚：“你什麽時候見過我女朋友？！”
他謹慎地後退一步，雙手護胸：“你該不會是這些年一直留意我的行蹤吧？我早就發現你不對勁了！在人熊村那會兒你就偷了我的書想珍藏起來，難道直到現在你還死心不改！？”
成梨柚像是聽到了什麽髒東西，歪着頭敲着耳朵，使勁想把髒東西倒出來。
……
好在這個房間裏還有諸彎彎在。
經過她耐心的協調，以及不久後過來的陳不周的坐鎮，這場見面總算沒有升級到成、何兩人互相丢東西砸對方腦袋的局面。
商量了一下，他們四人決定一起出發，去現在歸何閱管的money high倉庫那兒把照片找出來。
陳不周開車，一路開了得有一個多小時，好容易才到了一棟牆皮都已經掉光了的老舊樓前。
這樓老的連自诩是“熊貓市小地圖”的成梨柚都驚呆了。
她都不知道熊貓市如今竟然還有如此荒涼的地方！
何閱倒是沒覺得咋樣：“這是money high以前辦公的地方。我舅舅說幹大事的人就是要大隐隐于世，你們news high跟這也差不多吧？”
……确實也挺破。
但成梨柚不能就這麽承認。
她淡淡地表示：“反正比你們這兒強。”
諸彎彎立刻站出來：“我們進去吧！”
……
路上據何閱說，周叔叔幾年前就出了國，東西全丢在這兒了。何閱拿了鑰匙也沒怎麽來打理，直接把這兒交托給了一個住在隔壁的可靠老大爺，讓他白天沒事就來這裏看一看，給這裏打掃下衛生，每個月定期給他錢。不過他自從交托以後就再也沒來驗收過，也不知道現在的辦公室裏到底什麽樣。
因此眼看他拿出鑰匙打開通往地下的鐵門，成梨柚都忍不住有點忐忑，生怕money high的倉庫比news high的還要破。
但出乎成梨柚的意料，這樓外面看着又髒又舊，裏面居然十分幹淨，不僅地上沒有一點灰塵，連牆上都沒有一張小廣告。
進了儲存過往資料的倉庫，成梨柚就更驚訝了。
這也太整潔了吧。
一塵不染不說，一排排資料整齊地用書立羅列在書架上，每一份都單獨地用透明的密封袋裝好。要不是知道這裏只是個地下室的小儲藏間，她甚至都覺得這裏是什麽圖書館的舊書展覽廳。
不過她的興奮也就到這為止。
當找起的資料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這位大爺雖然很愛幹淨、手腳利索，但卻有點老眼昏花，也不怎麽識字。
雖然這裏的資料一樣沒丢，收拾得也很整齊，但完全是按高低厚度這些美觀因素排的序，時間線全都打亂了。
1992年的名冊和2007年的照片放在一起，而2007年的資料卻和2011年的靠在一塊。想要把1999年拐賣案的資料全找齊，就只有把所有書架上全部的資料都翻一遍這一個辦法。
……
雖然麻煩，但還是得做。
成梨柚脫了外套撸起袖子，走到第一排就開始翻。
諸彎彎和陳不周一組走到了第二排，一人一列也看了起來。
何閱只能走到第三排，蹲到地上開始在書架上扒拉。
但因為第二排是諸彎彎和陳不周兩個人在看，速度要比他快了不少。
沒多久，發現自己居然落後了的何閱立馬大手一揮：“這種粗活，我喊個助手來幹就行。”
說完他拿出手機，迅速撥號。
成梨柚本來在專心地找東西，并不想理他。但她卻無意中聽到他對着電話說：“……再幫我一次怎麽了？我可是免費幫你養了那麽多天的貓……是在秦昊川家怎麽了，那是靠我的面子還是你的面子啊？……”
嗯？
绛绛？
成梨柚放下手中裏的文件夾，從書架邊探出腦袋去看他。
何閱正好結束了通話。看到成梨柚，他對她露出了炫耀的微笑：“我的助手很快就到了，你就一個人慢慢翻吧。”
成梨柚聽完，認真地告訴他：“我覺得，未必呢。”
“什麽未必？”
“你喊來的助手，不一定幫的就是你，說不定他會願意幫我這邊呢。”
何閱聽完，一副“這孩子瘋得沒救了”的表情，同情地搖了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