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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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生活上, 成梨柚從來都不是個行動派，但事關阮绛, 她想不重視都不行, 主意一打定，沒幾天她就真的去了刑偵總局。
但第一次去，她沒見到羅正義。第二去，她還是沒見到。也不知道陳不周是不是發現了她的預謀, 兩次都是他把羅正義給指使了出去，真不是個東西。
混着混着日子，羅正義還沒見着, 抓捕行動約定的11月15日就到了。
陳耀并未察覺到任何風吹草動, 還像往常一樣，一大早就帶好了店裏的五只貓, 出發前往隔壁市。
也許是因為上次的藍貓跑掉，這次他只帶上了成梨柚。但這個細小的變化也并沒有導致意外發生，成梨柚還是安穩地跟了回來，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當晚20點07分, 随着緝毒組組長的一聲令下, 早已埋伏好的熊貓市全體緝毒組成員即刻展開行動，開始了對陳耀等涉案人員的抓捕。
而雖然并沒有成梨柚什麽事，但她還是到了caffee的附近, 借着夜色蹲在一處隐蔽的灌木叢後面，拿着阮绛的超放大錄像機不斷調焦，終于捕捉到了caffee店內的畫面。
此時, 緝毒組已經悄聲破門進入了店裏，正在潛上二樓。幾秒後，本來昏黃的二樓驟然燈火通明，窗簾後的人影頻頻晃動，眼花缭亂。
不多時，怕誤傷孩子，在其他人試圖控制陳耀時，一位女性探員提前将小朵抱了下來。
然而，就在陳耀被兩位探員一左一右挾制住兩臂、押着下樓時，一直茫然的小朵卻突然動了起來。
她大張開無法出聲的嘴，如小獸般兇狠地側頭咬中探員的手。趁着探員的手流血洩力，她劇烈地掙脫開束縛，一頭沖向樓梯，拼命撞向押送着陳耀的探員，卻沒能撼動對方絲毫。可她毫不停歇，還在繼續瘋狂地想要救下她的爸爸。
眼看其他探員要來帶走小朵，陳耀的膝蓋一彎，整個人矮了下去，小朵馬上死死地摟住陳耀的脖子，将臉緊貼在他的臉上。如同在海中抱住最後一根浮木，任誰來拽都不肯松手。
可店已經被包圍了，誰也不可能逃走，沒多久，沒了力氣的小朵就被探員抱開，陳耀也最終被拖了出去。
此時的小朵早已淚流滿面。她不能出聲，但誰都能感受到她的聲嘶力竭。被探員抱在懷裏，她渾身癱軟，卻還在不斷向陳耀撲着，手指在空中奮力抓着，力氣大到每一個指節都泛起了青色。
像是聽到了她的嘶喊，被押至caffee的大門，陳耀最後一次做了頑抗。他的面部和脖頸通紅，用力咬着牙，青筋全部暴了出來，可他只來得及用他赤紅的眼睛深深看了小朵一眼，就被按着頭頂押進了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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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刑偵局的車鳴笛開遠，成梨柚呼出了一口氣。
“不檢查一遍錄像嗎？”
見她要關閉機器，一直在她頭頂舉着兩根樹枝幫她僞裝的阮绛問道。
“回頭再說吧。”
成梨柚實在不想再看一遍小朵無聲哭嚎的絕望樣子。
她動了動想站起來，但腿剛一使勁，她就倒吸了一口氣：“腿麻了腿麻了腿麻了！！！”
偏偏這時，緝毒組負責的收尾的一位探員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拿着手電就要過來，成梨柚看了看自己還在哆嗦的腿，扒上阮绛的背就催他趕緊跑，着急的時候還搶了根他手裏的樹枝，在他的腦袋上敲了好幾下。
事後，成梨柚看着阮绛亂成雞窩的腦袋，小心翼翼地把他頭發裏的一小節樹杈摘下來，順便在原處撫摸了好幾下，以表歉意。
……
第二天，再也不用去caffee上班，成梨柚打算一覺睡到飽再起。
但她的計劃在上午八點被阮绛吵醒的那一刻起就失敗了。
成梨柚眼神麻木，毫無感情，側躺看着站在她床邊的阮绛：“你知道我在做什麽夢嗎？”
她正夢到自己寫的新聞一經發出就爆火網絡，上了熱搜後每分每秒都有無數網民加入進讨論新聞話題的隊伍中，各大媒體争相轉載，街上人們閑暇談話時也被不斷提起……
然後，她就被阮绛吵醒了。
阮绛，真是英雄啊。想必已經做好舍生取義的準備了吧。
阮绛看着她馬上就要暴躁起來的眼神，低頭抽了一片成梨柚的早安面膜，幫她平整地敷到臉上，又打開掌上小風扇，調到最小的風檔朝她臉上吹。薄荷的清涼感很快遍布她的全臉，被打斷美夢的起床氣逐漸被壓制了下去。
看她開始清醒，阮绛才告訴她：“社長來電話，說緝毒組将通知發到了社裏，崔晨跑了。”
成梨柚剛搶過小電扇靠近自己的臉，聞言把開關一按：“什麽玩意？”
阮绛：“崔晨跑了。”
成梨柚骨碌一翻身就坐了起來。
她扯掉面膜，邊走下連接着上下鋪的臺階邊打電話。
事情很快就問清了。
昨晚抓捕行動開始的時候，崔晨正在上他的第九、十專業課。因為正在上課，為了避免引起驚慌，緝毒組沒有選擇闖入課堂直接抓捕，而是在教室外面布置了便衣人手，想等下課後崔晨走出教室再進行抓捕。
但其他的抓捕行動剛結束不到十分鐘，教室內的窗簾忽然着火，火舌一路蹿了起來，從未見過着火的學生們慌了神，沒能及時控制住火勢，很快火星四濺，桌上的書本也被紛紛引燃，屋子裏缭起嗆人的黑煙，臨近窗邊的學生開始尖叫着向外逃。
混亂起得突然，負責盯着崔晨的探員只一晃眼，便失去了目标。偏偏這時又打響了下課鈴，走廊裏很快擠滿了學生，他們再也沒能找到崔晨的影子，只能先幫着滅火和疏散。
後來經過調查，那把火是崔晨放的。他恐怕是在其他人被抓後就覺察了不妙，為了逃脫，選擇直接縱火，完全不顧三年來朝夕相處的同學朋友們的安危，就為了給自己創作一個逃離的可能。
心狠又果決，這樣的罪犯逃脫在外，對社會來說十分危險。刑偵總局迅速發布了通緝令，并對崔晨可能藏匿的地方進行了嚴密地搜查，但截至目前，依舊毫無消息。
好在除此以外，其他的所有目标人物都被順利抓獲，緝毒組也沒有人員傷亡。他們将在調查結束後接受成梨柚的獨家采訪，完整地将案情信向媒體告知。
……
不管怎麽說，成梨柚三個月的caffee暗訪就這樣徹底結束了，成梨柚的技能樹上也再一次點亮了新的一項：養貓技巧。
可掌握了這個技能，并沒像掌握其他技能那樣讓成梨柚覺得新奇和得意，反而讓她覺得多了份拖累。尤其當她在馬路上看到一只饑餓的三花野貓的時候，這種感覺更是強烈得暴露了出來。
明明以前遇到路邊的野貓，從來都不會多看一眼，但今天，她看着它湊過來想要食物的樣子，卻怎麽也走不開。最後還是回家拿了幾條沒放鹽的小魚幹下來，蹲在旁邊看着它大口吃完。
它跟caffee裏的三花并不太像，可看着它，成梨柚就是想起了三花。
她一開始到caffee上班的時候，根本不會養貓，照顧貓時難免有做不好的地方。店裏的幾只貓都嬌氣得很，一點不舒服就對她連抓帶咬，只有三花脾氣好，就算她讓它覺得不舒服，它也最多只會用腦袋頂頂她，從來都不會動爪子。
所以她在确認三花不會被卷進毒品交易中後就開始想，它已經那麽老了、又不好看，等caffee沒了以後怕是沒有好地方能去，雖然她完全不想養貓，但如果是它的話，到時候把它帶回家、給它養個老送個終也不是不行。
她都想好了，全想好了，甚至連放它貓窩的地方都想好了，可它突然就被毒品交易卷了進去，突然就從她的世界裏徹底消失，它被喂進毒品、難受得抵死掙紮時，她就在樓下，就在離它幾步遠的地方，她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不能為它做。
阮绛靜靜地在旁邊看着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她走神了好久、終于酸腿地蹲不住了以後，他才彎下腰開始幫她捏腿。
成梨柚扶着阮绛的肩膀慢慢站起來，看着男孩俯着身、專心幫她捏着小腿的樣子，忍不住心間一陣發軟，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尖。
“好啦。不疼了。”
聽到了成梨柚的聲音，阮绛才直起了身。
他看着她：“成梨柚，你有時間嗎？我想領你去個地方。”
從來都是她指使着阮绛去這兒去那兒，倒是第一次聽到阮绛想要帶她出去，成梨柚好奇得不得了，頭一點就跟着他開始出發。
……
他帶她去的，是小區附近一個公園的樹林。離得不遠，步行就能到。
樹林裏種滿了銀杏樹，十一月底，枯黃的銀杏葉落雨般地掉着，阮绛邊擡着手幫成梨柚擋住往她頭上掉的樹葉和果子，邊領她往樹林深處走。
踩着滿地的銀杏葉，成梨柚的腳底差點打滑，她實在想不明白到底為什麽要到這裏來。雖然看起來确實挺好看，但她對景色真的毫無興趣，除了會幹巴巴說一句“哇，好好看”，就沒什麽別的感覺了。
她無聊地看了看阮绛，男孩子在她差點打滑後，已經開始仔細地幫她把腳前的銀杏葉掃開，自己頭頂挂了一大顆白果都沒發現。
算了，成梨柚把想要回家的話又咽了回去。
看在他前陣子為她出了不少力的份兒上，她就陪他多秋游一會兒好了。
踏踏黃葉子嘛，也沒那麽無聊。
但就在她覺得自己真是偉大、為了阮绛竟然可以做出如此犧牲的時候，阮绛停了下來。
他們的面前，在被黃葉密密覆蓋的土地上，拱起着一個很小的土堆，上面插了根短短的樹枝。
“是三花它們的墓。”
阮绛說得很小心。
“我……”
“我感覺你看到視頻裏三花被喂藥的時候情緒不太好，就猜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只三花的貓……”
就因為這點猜測，上個月在跟蹤劉尹後，他就沿着定位記錄下來的劉尹的開車路線，一點一點不停地找，終于找到了上個月劉尹丢棄貓屍的地方，看到了大白、小白、小黑和三花的屍首，把它們收殓好燒了，放在罐子裏埋了起來。
可是他又怕猜錯，所以一直都沒有說。如果不是今天看到成梨柚在喂野貓時的反常，他恐怕會永遠把這件事情永遠藏起來，一輩子都不對成梨柚說。
成梨柚插着兜聽完，突然笑了一下，是感覺好笑的那種笑。
“這裏可以埋骨灰嗎？被狗刨出來怎麽辦？”
她走過去，拔掉樹枝，開始使勁地拍平小土丘，直到這裏不再顯眼才停了下來。
做完了這件事，她愣了幾秒，從包裏拿出了一個毛線編織的小黃花，把它放到了那塊平地上。
這是三花最喜歡的仙人掌貓爬架上的那朵花，它每天中午趴在架子上曬太陽時都要抱着它。
現場封鎖處理完，caffee裏的東西陸續被搬了出去，那天她也去了，正好看到這朵花從被搬運着的仙人掌上掉了下來，滾落到馬路沿邊。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走過去悄悄地就把它撿了起來。
“其實也沒什麽意思。”
看着墓前的花，成梨柚的話卻意外地涼薄，“都已經死了。”
死了，一切就沒有意義了。就很無聊。
“但寵物店籠子裏的貓活下來了。”
阮绛認真地看着她，“它們本來可能全都要死，是你救了它們，也救了更多可能被送進籠子裏的貓。”
成梨柚轉過頭，盯着阮绛看了好一會兒。
半響，她聲音硬硬地說：“轉過去。”
不久後，阮绛感受到，成梨柚的額頭輕輕地靠到了他的後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