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經過首次“三進宮”，回家的路上，成梨柚認真反思了一下，覺得阮绛這孩子實在捉摸不透。
最開始在caffee，她觀察他跟販毒無關以後就沒怎麽再留意他，印象裏也就是個冷漠好看的男孩子，很少說話。直到周諒讓她去邀請他來news high，她才多看了幾眼他的資料。
後來她去找他，剛對着他說了兩句好聽的，他就簽了字按了手印，連合同都沒看。那時候她又覺得，這孩子太好騙了，以後得對他好點才行。
至于在他來了news high、真正接觸以後，她也還是覺得，雖然阮绛年紀不大卻一板一眼有點麻煩，但至少看起來還是一個教養優秀的好孩子。
結果呢，告狀、使壞他一樣沒少幹，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不管做什麽，用的全都是那張一本正經的臉！
簡直就是一個把頭頂小角藏起來了的惡魔！
她換好睡衣刷着牙告訴自己，幹脆把他當成透明的就好了。
只要她不主動招惹他、他使壞的時候她也不理，那肯定就能相安無事、不進小黑屋了。
想完這些，成梨柚關燈上了床，嘎嘣嘎嘣舒展了幾下她的老骨頭，躺在床上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過了很長的時間，她又睜開了眼睛。
今天，還是睡不着啊。
她抓了抓頭發，平躺過去，看着上鋪的床板，沒一會兒，她又翻了個身面對牆壁。最後，她還是翻身回去，望着月光投過窗簾鋪灑在不遠處牆面上的白光，突然覺得透頂無聊。
白天頻繁的奔波與緊繃，晚上不停歇的吵鬧和對話，在安靜到讓人窒息的夜晚中全都散了。
胸口就像破了一個洞，空虛和茫然呼啦啦地在黑暗裏瘋狂湧了出來。
今天做了什麽呢，好像什麽也沒做成、什麽沒做好。明天要怎麽活，以後要怎麽活，也是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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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煩，很難過，很喪氣。
再次翻了一個身，成梨柚拿過手機，按亮了屏幕。
可她并沒有什麽想看的東西，微博點了幾個贊，就再也刷不出什麽新內容，越來越焦慮。
明明身體已經很困，但精神卻停止不住地跳躍，仿佛有一塊巨石石頭壓在胸口，每一口氣都喘不到底。
就在這個時候，成梨柚突然收到了新的微信。
發消息的是從小陪她一起長的姐姐，是她很近親的人。
【彎彎姐：柚柚，我看到你剛剛給我的微博點贊了。】
【彎彎姐：你最近睡覺還是老樣子嗎？我在想，你要不要養只貓，或者其他的什麽寵物，說不定會好很多。】
“養什麽貓啊。”
成梨柚按住語音按鈕。
她下意識避開了睡覺的話題，嘴角揚着，語氣輕快：“我能把自己養活明白就不錯了。再說，我現在這個工作，說不在家，一兩個月都可能不在，養了貓誰照顧？”
松開手指，發了這段話，她又按住語音按鈕：“你也知道，我最讨厭擔責任……”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手指上滑，取消了發送。
接着，她換了話題。
“不提我了。你呢？真的決定就跟我二表哥在一起了？那種從來都沒個好臉色、看誰都不爽的男人有什麽好的？我覺得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比他好一萬倍的男人。”
【彎彎姐：柚柚，他在我旁邊呢。全都聽到了。】
………………
成梨柚徹底清醒了。
不過，多虧有了這段聊天，她壓抑的心情好了很多。
反正caffee那邊連着兩天都不是她的班，睡不着幹脆起來好了，免得想東想西心情更差。
成梨柚這麽對自己說着，從床上爬了起來，坐到桌子前把昨天被周諒打斷的新聞稿寫完了。
但是寫完以後，她卻覺得，這稿子怎麽看都沒有她昨天想好了卻沒能寫出來的內容好。
更不開心了。
……
躺上床，又是新一輪的翻來覆去睡不着。
天都擦亮了，她才終于迷糊了過去。
等再被鬧鐘叫起來，她的臉上就又是大家熟悉的死氣沉沉，飯也沒吃，洗了把臉就背包出門上班。
日常對人生毫無希望。
就很喪。
到了news high，成梨柚的心情也沒有半點好轉，推開門的時候，她幾乎已經預料到她會就這樣度過灰撲撲的一天了，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門裏面，大壯已經到了，正在昂吞虎咽地喝三鮮小馄饨。
聽到門響一擡頭，他就看見成梨柚在長籲短嘆。
把馄饨湯裏的雞蛋絲兒吸到嘴裏，大壯問：“柚柚，吃飯了嗎？”
成梨柚頂着她常年消不掉的深深黑眼圈，無神地搖了搖頭。
他完全不意外，朝冰箱那邊努努嘴：“去冰箱看一眼。”
成梨柚把背包丢到她的椅子裏，轉身過去開了冰箱。
沒想到，平時總空着的冰箱裏居然塞了不少的東西。
“哪來的酸奶？”
“還有藍莓？”
看了看日期，都不是今天就要過期的打折處理食品，肯定不是周諒那個周扒皮從錢包裏摳出錢買的。
“還能是誰？阮绛。”
“哎。”大壯說着把成梨柚叫過去，小聲悄悄說：“你對人家孩子好點。昨晚我倆順路、一塊拼了車，聊到公司附近吃早飯的地方，我就提了一句，說你早上總不吃飯，這不，他剛才來，就帶了好幾包早上吃的東西，明顯是在跟你示好。”
說完，他還提醒她：“櫃子裏還有。”
成梨柚走到櫃子前，拉開櫃門，裏面擺着成包的面包片，還有好幾種味道的麥片。
成梨柚各挑了一包，接着伸手把烤面包用的多士爐烤也拖了出來。
這還是去年雙十一電商搞活動，周諒善心大發在促銷商品裏挑了個最便宜的給辦公室買了。但買回以後沒用幾次，大家就因為總忘記買面包片而把它閑置了，現在居然都積灰了。
擦掉灰，成梨柚把面包片插~進機器，拉下開關。
接着轉頭開始拿出酸奶和麥片，倒進杯子，再一顆一顆地放藍莓。
叮。
藍莓剛放好，面包片也彈了出來，側面出現了一個焦糖色的太陽笑臉。
不知不覺，成梨柚也跟着太陽笑臉露出了笑。
捏着面包咬到嘴裏，剛烤好的面包片脆脆的、熱乎乎，好吃到不行。
感覺……今天應該會過得不錯！
<(*￣▽￣*)/
早上的這一點小事情，讓失眠帶來的陰霾呼啦啦散掉了不少，成梨柚端着酸奶，一口一口吃掉太陽笑臉，蜷着腿坐進了她的座位，打算好好開始新的一天。
沒一會兒，news high的門又開了。
看到阮绛回來，成梨柚趕緊把盤着腿的搬下去，讓坐相好一點。
等他走到跟前，成梨柚舉起面包片。
“绛绛，”她笑容很燦爛，“謝謝你呀。”
昨天應該是姐姐誤會你了，你還是個很好的孩子嘛。
阮绛進來時，本來低着頭，一聽到她喊他，手立馬就背到身後，緊緊攥住了衣擺。
接着，他掃了成梨柚一眼，轉身坐到座位上。
“不是給你買的。”
成梨柚：………………………………
“大壯！！！！！！”
吃一口噎一口地把面包吞完，成梨柚大步走到前排大壯身邊，拉過瘦猴的椅子一屁股坐下，靠在大壯旁邊捂住額頭，壓着嗓子砰砰砰敲扶手：“不是買給我吃的！”
大壯：“啊？”
“啊什麽啊？”
她咬着後槽牙，“我還巴巴地舉着面包跟他道謝呢，丫來一句‘不是給你買的’。還向我示好？！！我臉都丢光了！！！”
說完她霍地站起來，把椅子往瘦猴桌子那兒一推，又風風火火回到自己位子上，戴上耳機開始瘋狂敲鍵盤。
吸氣……
呼氣……
成梨柚邊哐哐敲着鍵盤，邊告訴自己：
沒事兒。
透明。
透明！
而被留下的大壯就很懵了。昨天晚上阮绛明明專門問了成梨柚平時早上吃什麽，他還特意跟他說“辦公室裏除了柚柚，誰還吃什麽烤面包片和酸奶麥片啊，又不頂飽”。今早阮绛那袋子裏裝的又全都是面包片和麥片那些東西，這還能不是給她買的？？？？？
至于阮绛……
阮绛根本沒有注意到成梨柚離開後去說了什麽，他正忙着用手機發消息。
【阮绛：她吃了！！！吃了我給她買的早餐！！！】
【阮绛：o(*////▽////*)q！！！】
【前老板何閱王八蛋：吃就吃了，多大點事？老子的女朋友天天給老子做早飯，老子說什麽了？】
【前老板何閱王八蛋：你有按我教你的說嗎？】
【阮绛：嗯，我跟她說了，不是專門給她買的。】
【前老板何閱王八蛋：不錯，就是要這樣細水長流，讓她在不知不覺間感受到你的好。做得太明顯了很有可能會被直接拒絕，到時候就很難繼續了。其實現在就給她買早餐，已經是操之過急，但你非要買，我只能在別的地方為你想辦法。】
【阮绛：嗯嗯嗯！！！謝謝你！！！】
……
秉持着“透明”原則，成梨柚就跟落枕了似的，一上午都沒往阮绛那邊偏一點頭，而且因為周諒臨時打電話過來讓她補一個填報紙邊角的沒用稿子，她一上午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抽出來，兩條腿蜷在胸前壓着，整個人弓起身湊在電腦前面，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暴躁”和“易炸”。
周諒卻一上午都沒露面，直到快到中午了，大壯和瘦猴才接到他的電話，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他們回來的時候，成梨柚剛把稿子寫完，正兩眼無光、神情恍惚地癱坐着，視線裏就慢慢地出現了一個游戲廳裏的打地鼠游戲機。
就在她以為她出現幻覺的時候，她聽見大壯對孫大姐說：“小區游戲廳的老板關店回老家了，這些機器，低價大清倉。社長一聽見 ‘低價清倉’就走不動路，挑了半天硬是把最便宜的給買了搬回來。”
嗯，這很現實。
成梨柚結束了幻覺的猜想。
大壯裝好機器，轉過身就看到成梨柚靈魂出竅一樣歪癱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他抖了抖被汗打濕的短袖，喊成梨柚：“柚柚你寫完了嗎？過來試試？”
成梨柚伸脖子看了看新的游戲機。
“要！”
說完，她緩慢地從椅子上把腿搬下去，走到游戲機前，投了一枚游戲幣，然後拿起錘子，全神貫注，随着“game start”的機械電子音，開始猛烈地砸冒出來的地鼠腦袋。
剛才因為搬機器累到坐在地上的瘦猴，這會兒也緩了過來，湊到成梨柚身邊，邊看着她玩邊叫：
“哎左邊！”
“右邊右邊！”
“哎呀差一點……”
“又沒打到！”
成梨柚忍無可忍，舉着錘子停下動作，慢慢地扭過頭：“誰說的？”
瘦猴馬上把也站過來的阮绛推到前面。
阮绛一句不說，就站在那裏當擋箭牌。
成梨柚：“是你說的嗎？”
阮绛遲疑了一下，點頭。
“你是不是傻呀？讓開！“
她用錘子撥了一下他的手臂，想繞到他身後。
瘦猴眼看不妙，當即開溜，成梨柚跟着追過去：“你！”
她邊追邊揮錘子：“還想往阮绛身上賴！當我也傻是不是？！”
阮绛看着她的身影，眼角又垂了下去。
他其實一點都不怕被瘦猴賴，他甚至還羨慕被成梨柚追着打的瘦猴。
因為今天一上午，成梨柚除了早上喊了他的名字，接下來就再也沒有看他了。
就連剛才，雖然跟他說了話，但她的眼神也幾乎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有意要不理他一樣。
明明跟其他人都是有說有笑的……
阮绛低下頭，拿起另一個打地鼠的錘子，投了幣，開始一下一下地默默玩起了游戲。
沒多久，游戲結束，一個誇張的女聲電子音響了起來：
“全中！100分！您真是太棒了！”
因為這個聲音，所有人都停下來。
成梨柚轉身看過去，發現阮绛正直直地看着她。見她也看過去，他還揚了揚下巴。
……什麽意思？
現在直接嘲諷加挑釁了嗎？
成梨柚轉過身往座位上走。
不能上當不能上當。
他是透明，透明……
看到成梨柚毫不在意地背過身，阮绛的頭又低了下去。
雖然打地鼠全部打中真的很容易，可剛才，當着喜歡的人的面，他的那一小點虛榮心還是慢慢地膨了起來。
很想聽她誇他一句，也很想跟她一起玩……
捏緊錘子的握柄，阮绛走到成梨柚身邊。
第一次地，他把何閱的教導完全抛到一邊，鼓起十分的勇氣：“成梨柚。”
他問：“你要不要一起玩？”
“你打不到的地鼠，我可以幫你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