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阿布将全身的力氣和怒火蓄到四肢上,從陽臺的窗沿上往客廳地毯高高一躍。
他的身後籠罩着一圈金黃色的光暈,是屋外明媚燦爛的陽光,将他這歷史性的一躍勾勒出了令人遐想和驚嘆的光輝。
他張開鋒利的貓爪,重重撓在了黑貓的頭頂,同時用擡起後腿,一腳将他從傑米身上踹開。
黑貓并沒有反抗什麽,只是沉靜的在一旁用腳爪撓了撓頭頂,好像這一切都跟他沒什麽關系。
“你為什麽要背叛我!”阿布眼裏閃着凄涼的淚光,傷心欲絕的看着被他按在身下的傑米,
“我替你摘貓薄荷!替你舔毛!替你按摩!每天晚上在你睡覺之前還獻唱一首喵喵搖籃曲!恨不得将貓糧一粒粒喂到你的嘴裏!我為你付出了這麽多!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傑米呆呆的看着阿布,臉上閃過恐懼、不安和內疚,直到一旁的黑貓忽然用他低沉的聲線旁敲側擊道:“我想沒什麽必要再瞞着他了。”
傑米難過的将腦袋別向一旁,內心似乎正在掙紮猶豫着。可事實上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眼前的這一幕足以說明一切。
阿布從傑米的神情之中讀出了令人絕望的訊息,他緩緩從傑米的身體上挪了下來,努力讓自己的處境不那麽難看。
陽臺外的烏鸫正幸災樂禍的看着這場史無前例、空前絕後的捉丨奸,興奮的又往窗沿上拉了幾滴鳥屎。
“我只想知道這是為什麽。”阿布痛苦的看着傑米,兩只前爪用力的抓在地毯上,鋒利的指甲深深的嵌進了地毯的絨線裏。
“因為我有你沒有的東西。”黑貓踏着輕快的貓步,走向前,一臉無所畏懼的站在了傑米和阿布中間。
他的出現簡直往阿布內心強抑着的憤怒的小火苗上澆上了一捧熱油,砰的就引爆了所有的怒火。
“你給我滾開。”阿布咬牙切齒的瞪着黑貓,深邃的瞳孔裏迸發着憤怒、憎恨和屈辱的火焰。
“讓我來說吧,親愛的。”傑米站了起來,輕輕将黑貓推開。
“你剛才叫他什麽?親愛的?”阿布感到了一陣令人窒息的眩暈,看着傑米的目光裏多了些許可憐的乞求——求求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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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阿布,或許你應該意識到,當主人帶你我去絕育之後,我們的生活就遠沒那麽美妙了。”
當傑米說完這段話的時候,阿布明顯的感受到了從黑貓眼裏投來的鄙夷和嘲笑。
“作為一只閹貓,你應該有點自知之明才對。”黑貓嘲諷道。
阿布無言以對,他痛苦的緊咬嘴唇,內心還殘留着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他指着黑貓,大聲對傑米喊道:“二腳獸很快也會帶他去絕育的!”
“最起碼現在還沒有。”傑米的遺憾的垂下了眼眸,身後的尾巴水平在地毯上左右搖擺着,嘴裏發出喃喃的聲音:“他的蛋蛋很可愛,我想我有些無法自拔了。雖然很對不起,阿布,結束我們的關系吧。”
阿布的利爪無力的從地毯上松開了,整個身體頹然往後退了一步。
他感覺地板和天花板同時旋轉了起來,身後還不斷傳來烏鸫那嘲笑的叫聲,眼前的黑貓肆無忌憚的舔起了傑米的貓毛,像是在炫耀和示威。
傑米沒有對此時的阿布表現出更多的關懷和歉意,而是享受沉迷在了黑貓身上濃烈的荷爾蒙氣息裏,阿布被他徹底抛棄了。
天黑之後,兩腳獸才下班回家。他驚訝的發現前來迎接他的貓裏少了阿布的身影。
兩腳獸打開屋子裏的燈,在家裏找了好大一圈,才在廚房存放貓糧的櫥櫃裏找到了沉浸在悲痛之中阿布。
“阿布?你怎麽了?”主人将他從貓糧袋子裏抱了出來,驚恐的發現阿布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了。他的肚子硬邦邦的,撐得有足球那麽大,“我的乖乖!你偷吃了多少貓糧?你會被撐死的!”
傑米和黑貓站在主人身後,同情的看着自暴自棄,化悲憤為食欲的阿布。
主人當機立斷帶着阿布去了廁所,将他倒提着放在馬桶上,替他摳喉催吐,怕他撐死。
廁所裏不斷傳出嗷嗷和喵嗚喵嗚的悲鳴,傑米無奈的在門外嘆着氣,黑貓在他身旁冷冷哼了一聲:“你之前的品味可真不怎麽好。”
“行了行了,別說了。”傑米埋怨的瞪了黑貓一眼,“他從來不這樣,都是我的錯。”
“那怪我好咯。”黑貓提起嘴角調侃道,“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陪我睡貓爬架了。”
“你真壞。”傑米嗔道,“不過壞一點才有味道。”
黑貓得意的哼了一聲,擡起爪子拍了拍傑米的脊背,示意他去客廳看電視。
阿布聽到了門外的對話,有如萬箭穿心,這麽看來,這個家裏唯一還在乎他的,看來只有這個粗魯的摳着他的喉頭的兩腳獸了。
哇啦啦啦——他又吐出了一堆還沒消化掉的貓糧,肚子因此癟了一圈,主人這才松了口氣,将他放到地上。
不知道為什麽,被抛棄後的阿布對家裏所有的食物産生了一種強烈的依賴。黑貓和傑米表現得越親密,這種食物的依賴感就越強烈。失戀被綠的這段時間,家裏所有能被他拿到的食物幾乎都被他吃進了肚子裏。
直到後來,兩腳獸不得不将家裏的冰箱和櫃門都上了鎖,可阿布的體重已經飙升到了之前的兩倍。
在地上行走的時候,圓滾下墜的肚子幾乎完全掩蓋住了他的四肢,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團詭異的金黃吐司正在地上移動。
随着黑貓和傑米越來越不加遮掩的排擠和秀恩愛,阿布內心的痛苦也越來越強烈,而他的主人似乎也不太擅長怎麽将一碗水端平,阿布的反常行為和日漸走形的身材讓他徹徹底底從兩腳獸那裏失了寵。
更為諷刺的是,唯一還會搭理他的,竟然是陽臺外的那只烏鸫。
“夥計,我想這個家已經不适合你了。”這天夜裏,烏鸫同往常一樣,挂在陽臺外的屋檐上築的鳥巢裏,和阿布一起欣賞着天上的新月。
阿布沒有應聲,只是靜靜的趴在陽臺的躺椅上,惆悵的沐浴着月光。
烏鸫說的,正是他這段時間所想的。
“逃出去吧,去找一個屬于自己的地方。”烏鸫回頭看了阿布一眼,喳喳的叫了幾聲,“我馬上也要離開了。”
阿布這才有了反應,他費力的支撐起臃腫的上半身:“你要去哪裏?”
“去一個更溫暖的地方,去找我的同類。”烏鸫說,“寒冬馬上就要來了。”
“那你什麽時候走?”阿布有些舍不得這個亦敵亦友的夥伴了,“如果不太趕的話,給我點時間考慮,也許我們能一起走。”
烏鸫回頭看着他,眨起薄薄的眼皮搖了搖頭:“我屬于天空,而你屬于大地,我們是走不到一起。”說着他頓了頓,擡起翅膀指着天空,憂傷的說:“你看,新月就快被烏雲遮住了,趁着惡劣的天氣來之前,今晚我就要離開了。”
阿布癡癡的看向蒙上了一層陰霾的夜空,新月的光芒變得越來越微弱,直到越來越厚的烏雲将它全部掩蓋,徹底融入黑夜。
陽臺外傳來一陣清晰的扇翅聲,烏鸫化作一道閃亮的黑光,飛向了屬于他的夜空。
“烏鸫——”
阿布難過的喊了一聲,他想去追烏鸫,可笨重的身體卻讓他重重的從躺椅上摔到了地面,發出一聲悶響,卻沒有引起這個屋子裏其他人和動物的注意。
他想烏鸫說得沒錯,他是時候離開了,或許就該在這個晚上。
阿布拖着肥胖的身體,艱難的在這個家裏徘徊了一圈,作為三年生活的告別。
曾經輕而易舉就能跳上的窗臺,對于現在的阿布已經成為了一項十分艱難的課題,他不得不用身體将陽臺上的躺椅頂到窗邊,借着躺椅的幫助才勉強的跳上了窗臺。
他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客廳,看了一眼黑暗之中正在貓爬架上酣睡的黑貓和傑米,決絕的跳下了窗臺,離開了這個家。
深夜無人的街道上,阿布孤獨而又蹒跚的行走着,只有道路兩旁的橙色路燈陪着他。
過重的身體讓他走幾步就必須停在路邊喘口氣,一旁的路燈後有一張長椅,阿布艱難的跳到椅上,準備小憩一會兒。
忽然,不遠處的道路上投來了兩束刺眼的黃光,一輛小轎車停在了路邊。
車上走下一個高大的男人,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從座位上抱下一個東西,栓在了路邊的燈杆上。
“乖,就在這裏等我。”男人彎腰摸了摸蹲在他面前的玩意,然後回到車裏,沒有任何的停留,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就發動汽車離開了原地。
阿布好奇的往那邊看了看,路燈下坐着一只大耳朵的小家夥,一身黑棕相間的短毛,四肢雪白,正乖巧的看着汽車消失的地方,興高采烈的搖擺着身後的小尾巴。
阿布看着路燈下興奮的小家夥嘲諷的笑了笑,他在電視裏看過這種橋段,沒人會大半夜開車出來遛狗,那家夥十有八九是被他的主人遺棄了。
可他還傻乎乎的搖着尾巴等着他的主人回來接他。
阿布自顧不暇,沒工夫搭理那個小笨蛋,走了這麽長的路,他有些困了,眼皮不知不覺就耷拉了下來,好在這張躺椅是木頭制的,比地上的水泥地舒服多了,足夠讓他入睡。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天空忽然傳來轟隆一聲雷響,與之一同飄進阿布耳裏,打斷他睡眠的還有路燈下的一聲哀嚎。
阿布驚醒,懵懵的看向路燈下的那個小家夥,他正仰着腦袋不斷的嚎叫着,努力的想掙脫拴着他的狗鏈,之前一直揚起的尾巴因為不安和恐懼,深深的夾在了兩腿之間。
“笨蛋。”阿布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從躺椅上跳了下來,慢吞吞的走到了小家夥的身後,不耐煩的撓了撓他的腦袋,“喂,別嚎了,你的主人不會回來了。”
小家夥被他的忽然出現吓到了,猛地往後跳了一步,可又被脖子上狗鏈給拽了回來。
“你說謊!”他哆哆嗦嗦的看着阿布,不願相信他嘴裏的陰謀論,因為他的主人在他心裏是最美好的存在。
“不信?”阿布哼了一聲,用嘴巴替小家夥解開了脖子上的狗鏈,“那你自己回去問你的二腳獸。”
小家夥壓低腦袋舔了舔脖子上被狗鏈勒紅的皮膚,緊張的盯着阿布看了好久才敢再次開口:
“二腳獸是什麽?”
阿布驚訝地看着他:“你的人類主人啊,你不知道他們是兩腳獸?”
“不許你侮辱我的主人!”小家夥龇起了鋒利的牙齒,明明害怕的要命,卻還是想替他的主人報仇,企圖對阿布張牙舞爪,卻輕而易舉的被阿布“嘶嘶”的恐吓聲吓退了。
“就你這個小短腿還想跟我動手動腳?”阿布擡起了他粗碩的前爪,往空氣中重重撓了一下,威喝道:“我只用一只貓爪就能把你撓趴下。”
小家夥嗚嗚的往後退了一步,只敢用圓溜溜的大眼珠子可憐巴巴的幹瞪着阿布。
“瞪什麽瞪,我都給你解套了,你還不回去?”阿布瞪着他說。
小家夥委屈的聳了聳鼻子,茫然的說:“我聞不到家的氣味……”
阿布冷笑了一聲,這個小笨蛋的主人,肯定繞了很遠的路将他扔在了這裏,要不然以蠢汪的嗅覺,怎麽會聞不到家裏的氣味。
不過這些跟他沒什麽關系,睡了一覺,他的精神恢複了很多,他必須接着趕路,像烏鸫那樣,找一個屬于他的地方。
阿布沒有再搭理小家夥,而是淡定的從他面前走開了。
走了一段路之後,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小家夥竟然一直跟着他。
“你是什麽意思啊?幹嘛跟着我?”阿布不悅地問。
“我沒有跟着你……”小家夥支支吾吾,“這裏只有這一條路……”
阿布眯縫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确實跟他說的一樣,這裏沒別的路可走。
“那你離我遠一點。”阿布嚴肅地警告道,“免得我被同類誤會,和你們這些蠢汪同流合污。”
“噢……”小家夥輕輕點了點頭,乖巧的往後退了幾步,“這個距離可以嗎?”
“勉強吧。”阿布慵懶的打了個哈欠,覺得這個小笨蛋的樣子不是很大衆,便好奇的問:“你是什麽品種?”
“比格犬!”小家夥以為他是在主動示好,立馬興奮搖擺起了尾巴:“我叫啾啾!你呢!?”
“啾啾!?”阿布樂得連嘴邊的胡須都抖動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看啾啾的肚子下面揚起的那一截玩意兒,結果笑得更厲害了,“你主人竟然給一只公狗取了這麽娘的名字。”
啾啾羞赧的垂了垂頭,低聲重複道:“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阿布抖了抖渾厚圓滾的身子,昂首挺胸驕傲的回道:“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