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46-50】這小奸細
46.
燕一真一跑就是大半月,張車前萬萬沒想到他這麽大本事,只好低聲下氣地同大家換班,每天從早站到晚,挨家挨戶訓巡邏,年度最佳巡捕就是他。
就這樣好一通雞飛狗跳,居然還是沒把人找着!
能耐了啊!張車前快氣炸了。
他的同事們原本是這樣議論的:“阿前好本事,讨了個會理家的弟弟,一下值就有熱飯吃。”
打那天起,同僚們就改了口:“我們都看走眼了,那不是個弟弟,是個祖宗喲!”
張車前怒比了個中指。
燕一真在此無親無故,最有交情的還不就是他張車前?
他這一走,連張車前都不知道他的去向,還有誰能知道?
媽的,說不得,老老實實找吧!
說到底,張車前也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因為這點小事跑掉。
更不明白自己這麽大張旗鼓地找人是因為什麽。
也許猜到一點,但絕不承認的。
47.
張車前能巡邏的範圍有限,那些犄角旮旯只好利用空餘時間去找。
從城中到城郊,從客棧到寺廟,書店,當鋪,鬧市,他幾乎把每個角落踏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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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些選項全部排除,剩下的只有……
青樓。
青樓!!!
他想想那種畫面,渾身就像爬過幾百條蛇,不寒而栗。
但是也得去。
張車前這樣有個性有肉的壯漢姑娘們最是喜歡,接二連三來招攬他。
他抱着刀在婉玉館前站了兩盞茶,最後黑着臉走掉了。
張車前發誓,燕一真要是真有膽子躲到這裏面來,他就再也不同他相認!
絕交沒商量!
48.
日子一天天過去,當天心頭種種的焦慮、憤懑、委屈、難堪,終于一一消失。
張車前望着城樓底下,旅人、商人、方士、郎中,三三兩兩結伴進城,或失意或歡喜,不一而足。
他再有力,再懂詩畫,也只是一個小兵。
待到天黑,街頭熙攘,華燈初上。張車前走下城樓,站在街道上,人群中,他發現唯有自己是一片茫然的。
悲也無甚可悲,喜也不知喜從何來,行屍走肉,這四個字說的就是他嗎?
49.
彼時春分已過,一場場春雨甘霖不吝降臨,他替瘸了腿的老樵夫擔柴回家,途徑一處山溝。
天色已近黃昏,樵夫無意說起,溝裏荒了許久的水田前些日竟然有人來租。今日路過,想去瞧瞧水田怎麽樣了。
說着又不禁感嘆,那人看着恐怖怪異,又像好人,也像壞人,若非自己年老獨力難支,真未必會租給他……
張車前不明就裏,只好虛虛地勸慰了幾句。
水田裏,一個瘦弱的身影正在勞作,頭彎得很低,像一只青灰的大蝦笨拙地犁地,時不時就要用手捶兩下後背。
張車前一看便知這不是個幹慣農活的人,動作僵硬,渾身無力。這麽大一塊地只怕七天七夜也犁不完。
想到老人的話,張車前暗自留了心眼,此人果真有些蹊跷,只怕是個混入城中的奸細,需得小心監視,不可打草驚蛇。
老樵夫招呼那人上來歇歇。那人應了一聲,有氣無力地拄着鋤頭,好一會兒,才能扶着腰直起身,慢騰騰往田邊走來。
張車前一看他的臉,心髒險些驟停!
老樵夫還在絮絮叨叨,“官爺莫驚,他的容貌看着是駭人了些,說話倒是斯文,有板有眼的,也不會罵人……”
50.
那人走了兩步,也後知後覺發現了老人旁邊站的不是別人,正是張車前,頓時吓得魂飛魄散,鋤頭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張車前來不及和老樵夫解釋,陰着臉,放下柴擔就追。
燕一真一介文弱書生,小胳膊小腿的,哪比得上習武之人,三兩下就被追上。他一急,掉頭又往水田深處跑去。
這些天他剛把這前邊的水田整理好,後面還未動,滿地半人高的蒿草迎風搖擺,擋住了視線。
他在蒿草叢中鑽來鑽去,忽地一腳踩空,身不由己重重摔下!
張車前本來又氣又急,下決心要好好教訓他一頓。眼看人就在手邊,忽然朝一邊歪倒,滿臉慌張無助,他來不及多想,也跟着撲了過去。
登時就是一陣劇痛。
等他神游回來,發現兩個人滾作一團,四周蒿草倒伏朝四面八方的都有。自己無法動彈,原來是給小書生當了肉墊了。
書生再瘦也是個成年的男子,總有些分量,他感覺全身都要散架了,無一處不難受。
一條硬邦邦的田埂就截在他背後,再往前忽然空掉,應當是幹掉的水槽,想來剛才燕一真就是在這裏踩空了。
“嘶,沒事吧?能起來?”張車前啞着嗓子問。
燕一真聞言努力掙紮了幾下,未果,猙獰的臉上又添幾抹郁色。
張車前任他折騰。他那點力氣在他看來只是毫無意義的扭動……
“我,我好像腰閃了……”
“疼?”
“疼……”
“……媽的,現在知道疼,早幹什麽去了!”
張車前罵着罵着突然有點想笑。
啧。這小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