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要找的玉姑娘。
當然,她出現在這裏,完全是為了秦京生。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她都追到書院裏來了。
我在書院裏第一次見到她是在第二天的早課上,這會兒她就扮成了學子的模樣坐在我旁邊,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手段,又或者是陳子俊真的沒看見,講堂上生生多出一個人來他都一聲不吭。
秦京生那個家夥從玉姑娘出現後就性情大變,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躲得遠遠的。
曾經相愛的人如今卻要這樣,世事無常啊!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肯定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吧。
玉姑娘可以這麽堅定地守住她們的愛情,秦京生為什麽要輕言放棄呢?
陳子俊依舊在上面滔滔不絕地講着課,我的注意力全放在玉姑娘和秦京生身上了。
她呢,是癡心又溫柔地望着他的背影,一顆心都為了他,他卻毫無所覺,一心撲在了乏味的書本上。
詩裏不是有那麽多講男子負心的嗎?他偏偏看不見。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離,條其嘯矣。條其嘯矣,遇人之不涉淑!
《國風·王風·中谷有蓷》(山古中有株益母草,草兒蔫蔫已枯萎,女子遭抛棄,長籲短嘆啊!長籲短嘆,不幸嫁了個負心漢。)
我随手抄了一句遞給她,她看完卻笑了,壓着聲音低低道:“他不是負心漢,我也不是怨婦,時間久了,你自然會明白的。”
唉?可是我看到的分明是秦京生負了她呀,為什麽又不是呢?感情這回事真的複雜得緊,怎麽努力去看也看不透徹。
那麽,只希望玉姑娘可以不負此行,達成心之所願。
課上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下了講堂後已到了午飯時間。
我錯開時間,讓梁山伯他們先走了,馬文才似乎也在有意避開玉姑娘,正好我可以單獨領着她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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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用什麽辦法進的書院,并且成功堵住了陳子俊的嘴,還是要低調一點,書院裏這麽點人,難免哪個多事的傳到山長那裏去。
想到這個,我走好奇心起,問起了她是怎麽混進書院的緣由。原來我們去贖心蓮那天她正好撞見了陳子俊被幾個青樓姑娘拖進房間的場景。有把柄在手,當然成功封住了陳子俊的口。
他那麽迂腐又好面子的人,自然不敢讓別人知道他逛青樓了。
書院裏都是讀書人,他作為一名夫子,名聲一旦下跌,在讀書人裏還怎麽立足。
聽完,我不厚道地笑了起來,哈哈哈,這個小老頭,我之前就抓到過他暗戀謝先生的事,這次又被書院外的人抓到逛青樓,不知道他還有多少把柄在別人手裏呢。
說着,我們已經到了飯堂,這個時候稀稀落落的沒幾個人,也沒什麽關注我們。
我跟蘇安要了兩份飯,準備找個位置坐下,接過飯一轉身卻看到飯堂盡頭正在争吵的玉姑娘和秦京生,他們在角落裏,聲音也不大,聽不分明,并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随便放了餐盤,想要上去弄清楚狀況,這個時候秦京生卻開始上手了,他本想推開玉姑娘,卻不小心把手裏的飯菜扔在了她身上,我還沒有走近,就見秦京生很是緊張地抓過她的手,關切道:“你沒事吧?”
呵,他竟然還知道關心玉姑娘有沒有事?
然而下一秒,他看見走上去的我,立馬放了手,還惡狠狠地一把把玉姑娘推倒在地上,臨走滿是嫌惡地啐了一口,“下賤的女人,你別再糾纏我了。”
他是不是有毛病啊?既然還在意玉姑娘為什麽不承認,翻臉翻那麽快。
我拉起玉姑娘,本以為她會像其他被人惡語相向的姑娘一樣傷心落淚,卻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一點委屈或者是氣餒,她還是笑,“我知道,他在意我的。”
看她那麽堅定不移,我更加替她不值了,秦京生那樣一會兒一個态度,不是戲耍着人家玩兒嗎?
天黑之前,玉姑娘便下了山,這事情沒個結果之前,她肯定要這麽來來回回很久了。真是苦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癡心錯付!
我正感慨着,又被突然出現的馬文才攔住了去路,沒有任何前話,他見了我便道:“不許你插手他們的事!”
他們?哦,是說玉姑娘和秦京生吧,我也停了下來把他拉到一邊,找了個地方坐下,準備好好談談。玉姑娘的事,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怎麽着也得插上一手。
剛坐下,我就嘆了口氣,實在有些無奈,“文才兄,你覺得,我在插手?或者說,我插得進去手?他們兩個的事啊,我想管也管不着啊。”
他聽我說着,自己倒沒話了,于是我又道:“你,是不是因為你娘…?”
我還沒說完,他便打斷了我,“她跟我娘沒關系,哪怕長得再像,她也不是我娘,誰是誰,我分得清楚。”
所以,哪怕玉姑娘的長相跟馬文才他娘一模一樣,哪怕他第一次見到他也是那麽驚訝和不可置信,又或者是欣喜,現在,玉姑娘對他來說,還是和其他女子沒有任何分別。
該說他理智呢,還是冷血呢?反正,這種事要是發生在我身上,我肯定做不到他這樣毫無所動。
“那,既然你不在意,幹嘛又不讓我管?”他恨鐵不成鋼似的,沒好氣地點了點我的額頭,“你呀,自己的事管得過來嗎?還想插手管別人的事,我怕你進得去出不來。”
哦,原來是這樣…唉,不對呀,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管了,于是憤憤地瞪向他,表達不滿。
沒等我開口,他就先道:“別這麽看我,你嘴上沒說,現在心裏可能也沒那麽想,但是,你會插手是遲早的事。”
呵,那麽不信任我,那這一次我就證明給他看看,我才不是那樣的人。不過,話又說回來,“秦京生這個馬屁精竟然還有這麽一段過往,玉姑娘怎麽看上他的?”
馬文才道:“看人怎麽能只看表面,他可能沒你想象的那麽不好。”
我道:“不管他怎麽樣,你可不能學他,對玉姑娘那樣,說不要就不要,感情怎麽能說放就放呢,我可沒有玉姑娘那麽溫柔那麽傻,對負心人還不離不棄。”
他摸了摸我的頭頂,搖頭,“以後的事,你想那麽多幹嘛,秦京生為什麽那樣,誰知道呢,反正,我不可能是第二個秦京生就是了。”
這個回答,總覺得欠點什麽,好像,不怎麽堅定呢。
不過,不管那麽多了,以後的事,的确沒人說得準,也許,我自己成了負心人呢?
的,又扯遠了,總之,這段時間也就是玉姑娘和秦京生的事了。注意力,
第二天玉姑娘還是早早地來了書院,講堂上仍然是目光不離秦京生,一下了講堂又找着機會去見他,可以說是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他身上了。
而秦京生這個家夥,是能躲就躲,若是不幸遇上了,便是一頓無情的奚落。
這又是何必呢。
面對秦京生各種無情的對待,玉姑娘還是飛蛾撲火一樣地接近秦京生,小強都沒她堅強。
開始是找機會想跟他問清楚,後來玉姑娘竟然為他做起各種雜事來,幾乎包攬了書童的活兒。幫他整理書桌啦,打飯啦,洗衣服啦。玉姑娘這是把自己作為小姐的尊嚴都放下了,只為秦京生能回心轉意,可是人家依舊無動于衷,兩個人都鐵一樣的決心,一個決心挽回,一個決心抛棄。
造化弄人。
這一段時間我也秉承着對馬文才的承諾,完全沒有插手他們的事,全程做一個旁觀者,靜靜等待這場持久戰最終會是誰贏得勝利。
這天,玉姑娘又在河邊幫秦京生洗衣服了,這大冷的天,我看着都心疼,便想幫幫她。
走到她身邊後發現她正在那裏發呆,手凍得通紅,便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回過神來看到我,卻是苦笑,“英臺,你說,我這麽做,是不是錯了?”
啊?難道她開始動搖了嗎?我帶着疑惑,又聽她繼續說着,“之前,他剛離開我的時候,我知道他并沒有放下我,所以一開始我那麽堅定地認為他一定會回心轉意,重新回到我身邊,可是這麽長一段時間,你也看到了,我已經盡力,能做的我都做了,可能,他內心深處還是在意我的,可是他那麽堅決地不肯回到從前,不肯再接納我,不管是因為什麽,他的态度已經那麽明确了,我做了那麽多想要打動他,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根本就不可能!”
她說着開始掉起了眼淚,這麽長時間,她的笑容都沒有消減過,終于,還是卸下了僞裝,內心的軟弱都暴露無遺了嗎?
任誰,都沒有鐵打的感情,秦京生那麽堅決地要推開她,一次又一次,不管她做什麽,他都視而不見,從來都是那無情的态度,時間久了,玉姑娘也崩潰。
她放了手裏的衣服,抱着我哭了起來,“我盡力了,我真的盡力了。可是他還是不要我了…”
哭了有一會兒,她才放開我,我撈出那件衣服,狠狠踩了幾腳,一邊踩一邊罵道:“負心人,負心人,玉姑娘我告訴你,這種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為他做這麽多,你也沒必要折磨自己,沒了他還活不了了嗎!離開他,回去做你的千金小姐,過好自己的生活,至于這樣的負心人就應該一個人一輩子孤獨終老。”
我罵得暢快,她見我如此,卻驚恐萬狀地從我腳下搶救出那件被我踩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如珍寶一樣抱在胸前,含着眼淚擡頭看我,“英臺,我說過,他不是負心人,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他不接受我是他的事,他對我不好也罷,反正,我還是沒辦法說放下他就放得下。”
唉,天底下為什麽有癡情到這麽傻的人呢?這麽冷的天還幫他洗衣服,秦京生對得起玉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