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抹了把臉,一時激動地抱起他就是一陣亂晃。真是關心則亂,以前看過的那些急救落水的人的知識全都抛在腦後了。
他又咳了幾口水,照樣都往我臉上招呼了,我繼續抹臉,其實身上早就濕透了,“你……”他目光很是奇怪地打量着我的胸口,我往下看了看,平時衣服寬大好掩飾,但被水打濕後真的一覽無餘…
我一巴掌呼到他臉上,臭不要臉,“看什麽看?”他輕笑了一聲,不作回答。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我問出心中的疑惑,他搭上我的肩膀借着力道慢慢坐起身,一邊悠悠道:“你說是為了什麽?你這個笨蛋,大半夜幹嘛往後山跑?不知道後山多的是豺狼虎豹嗎?”
我看着他,心裏暖暖的,便柔聲回他,“馬文才,謝謝你。”
他不自在地看了看我,又扭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副小媳婦的模樣,“到後山找你的可不止我一個,還有你的好山伯兄。”
這個家夥,做好事還要找個借口,我便道:“不管怎麽說,現在在這裏半死不活的人是你,不是其他人。”“那是因為…”
我制止了他,其實,我希望的,想見的人本來就是他。
我正竊喜着,一擡頭發現他又暈了過去,糟糕,他頭上的傷還沒好全,不會出什麽事吧。
既然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必須要對他負責,就算已經逃不過被趕出書院的命運了,也要把馬文才送回去。
我背起他開始找回書院的路,他一個健壯男子在我背上,我走得很艱難,
“其實,我知道你是女子。”
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但我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因為剛才的事,鬼才會相信我那傻瓜一樣的解釋。
但他話中的意思…他知道這事兒似乎是在很早以前,啧,我不得不承認,我之前不過是在自欺欺人,想想那些事兒,他會不知道才奇怪,我早就看出來他看出來了,現在他說出來我反倒輕松些,至少在他面前不用僞裝。只是不知道他在心裏嘲笑我多少遍了…
我沒理他,又聽他繼續說道:“從我們進書院那一天,我就知道。”
啥?這…這個确實令我吃了一驚,有那麽明顯嗎?這個家夥,到底是誰騙誰啊?竟然在我面前裝了這麽久,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堪回首。
Advertisement
我一氣之下把他扔在河灘上,王八蛋,竟然騙我這麽久,我現在也體會到陵姑娘拿棍子打我時是什麽心情了,真的是,想殺人啊。
他自己站了起來,站得筆直挺拔,完全不像個生病的人。
哈?又騙我,這個家夥,真不怪我脾氣不好了。
然後,我捶向他的手被他一把捉住,就像我捉住陵姑娘的棍子一樣,這完全就是劇情重演啊。
“你看。”他指了指我身後,我轉過身吓了一跳,一只惡犬,媽呀,我最怕狗了,這是哪兒來的野狗,趁火打劫嗎?還沒來由的眼神無比兇惡,我又沒跟它搶骨頭吃,我第一反應就是躲到了馬文才身後,“文才兄,怎麽辦?”
他從地下撿了根棍子,一折就斷的那種…“我是病人。”說着還痛苦地捂着頭以示他話中的真實性。
他真是……算了,我說過了我負責,大不了被狗咬,又不會少塊肉,呃,說不準,真會少塊肉,但這時候退縮已經來不及了,馬文才那厮往我身後跑得遠遠的,而那狗也沒有去追他,反而一直盯着我看,貌似已經做好準備朝我撲過來了…難不成我前世真的跟它搶過骨頭?
啊呸,肯定是因為手裏拿着棍子,從以往與狗打鬥的經驗來看,它們通常都會把手裏有武器的人或者面相兇惡的人示為敵人,以惡鬥惡。
我眼睛一刻也不離它,一邊小心翼翼地放慢動作在地上撿了一堆鵝卵石,怕一個不注意它就會飛奔過來狠咬幾口…
總之,最後我把它趕跑了,雖然我手裏的棍子也斷了,鵝卵石也是一顆也沒中,但它還是跑了,也許是因為我的狗叫模仿得太像,它以為我是它同類?
我轉過去看馬文才時,他笑得倒開心,但也隐忍,雖然他笑得不怎麽明顯,但我知道他估計已經憋出內傷了。
我拿着斷了的棍子對着他,“馬文才,你先陷我于不義的,你要是敢把這事兒告訴別人,你的下場一定比那條狗更慘。”
說完我一用力就折斷了那沒什麽用的棍子,他表情突然認真了起來,隔着半個河灘對我喊道:“你放心,我只是覺得你剛才的樣子,很像我娘…”說完他低下頭,似乎陷入了傷感的回憶裏。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他開始慢慢地跟我講起他娘。
原來小馬哥有一個悲慘的童年…他娘很疼他,但很早就過世了,原因似乎與他爹有關,這些大概是他現在這麽生人勿近,桀骜不馴的原因吧…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我知道他心裏一定很痛,很想他娘,這樣的他看着讓人心疼。
唉,可憐的娃,我拍了拍他的肩,“現在你有我,還有書院那麽多朋友不是嗎?”
他卻扯出一抹冷笑,“朋友?你覺得書院那些人也算朋友?”
我無言,原來他從來沒有把王藍田,秦京生那些人當作是朋友嗎?那我呢?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從來就沒有被他放在眼裏過?
“祝英臺。”
“啊?”
他突然叫一聲驚走了我那些複雜的情緒,反應過來時他卻一把抱住了我,“幹嘛?”我被他抱得不明所以,等着他的下文,卻遲遲沒聽見他吱聲。
然後,我才發現他竟然又暈了過去,怎麽弄都不醒,我只得背起他繼續找路回去。
因為剛才那只狗,搞得我往前走一段都心驚膽戰,生怕走着走着又冒出個什麽玩意兒。然而怕什麽來什麽,到傍晚時分,我聽到前面一群狗吠聲。
媽呀,這裏是野狗的窩嗎?我放下馬文才,準備大戰群犬,在那些狗還沒有抵達戰場之際,馬文才那厮及時蘇醒了過來,“這次不跟你鬧着玩兒了,快跑。”
他拉起我的手狂奔,不過我們只能往回跑,所幸在天黑之前甩掉了那些狗,之後他在河灘的林子裏發現了一條小路,當然,我又被他嘲笑了一番,好吧,我承認我是真笨,竟然沒有想到林子裏會有路。
走了沒一會兒,天又下起了雨,路滑導致我崴了腳,我發誓我絕不是為了報複馬文才故意騙他,他很輕松地背起了我,我手裏小心拿着火折子,盡量不讓它被雨淋濕,但火最後還是熄滅了。
雖然周圍一片黑暗,即使不知道回書院将要面臨的是什麽,我也莫名地覺得心安,大概是因為我又向馬文才走近了一步。
雨停之後,月亮也出來了,我們找到一個山洞,架起火烤衣服。我小心地向馬文才問起書院的情況,陵姑娘是否向山長說起我女扮男裝的事,山長又是什麽反應?
聽他說了我才知道那天陵姑娘只是哭着回了書院,什麽也沒有說,後來梁山伯發現我遲遲未歸,才發動書院的人一起去後山找我,但最後為什麽只有馬文才他自己下來了,他卻閉口不提。
我追問他道:“你怎麽知道我掉下了山崖?”
他道:“後山那裏那麽明顯的痕跡,只有笨蛋才看不出來。”
呵!
“那你也不用親自跳下來啊,萬一你命沒那麽大,萬一崖下沒有河,萬一你淹死了怎麽辦?你看你頭上的傷也沒好全,你要是出什麽事,我可沒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文才兄賠給你爹。”
“笨蛋。”
“………”
那天晚上,火一直沒滅,我的嘴也一直沒停,後半夜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只兔子,烤來吃了。視力好的人就是不一樣。
至于,我女扮男裝的事兩個人都沒有再提,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