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蘇樹之
蘇晏陽是蘇家領養的孩子,但其實,說領養,有些不準确。因為蘇晏陽在被蘇光獻領回蘇家之前,蘇光獻對她說,他是她的父親,所以現在只是來把她接回家。蘇晏陽起初有些怨恨蘇光獻,因為他來接她時,母親死了。但蘇晏陽并不懷疑蘇光獻是她父親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懷疑,甚至越來越堅信。或許是因為母親臨終前把她托付給了蘇光獻,或許是因為蘇光獻說這話時悵然而堅定的神情讓她受了蠱惑,也或許只是因為她恰好也姓蘇。蘇晏陽記住了,蘇光獻是她的父親。
蘇光獻是個書畫家,也是個浪子,浪子通常是多情的,但也是無心的。蘇光獻把她帶回蘇家後,對蕭珊囑托了些話,他就走了。蕭珊看見蘇晏陽,臉色不大好。蘇晏陽懂事很早,雖年紀還小,但也懵懵懂懂地看出了蕭珊不喜歡她。蘇晏陽覺得沒關系,很多人不喜歡她,她習慣了。
蕭珊領着站在她旁邊的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小男孩給蘇晏陽介紹,“這是我兒子,叫蘇樹之,你雖然是蘇家領養的孩子,但以後你就是樹之的姐姐了,以後要懂得保護和謙讓弟弟。”
蘇晏陽不知道蕭珊為什麽要強調她是領養來的孩子,但無所謂了,反正她不喜歡她。蘇晏陽現在其實有點想笑的,她沒有聽過一個人的名字可以這麽搞笑,竟然叫“樹枝”,但她忍住了,因為現在不是在她家,而面前的女人,也不是她的母親。
蕭珊說了這麽一句話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偌大的客廳裏頓時只剩下兩個五六歲的孩子。
“我知道你想笑,想笑就笑吧。”半大的小男孩竟然擺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将頭枕在雙臂上懶懶地往沙發旁走去。
這幅樣子讓本來已經笑意消散的蘇晏陽看了更覺好笑。但她仍舊沒有笑,因為這不是她家,她還很拘謹。蘇晏陽只禮貌地向他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回房間了。”
蘇樹之卻忽然叫道:“站住!我沒讓你走,你敢走!”
蘇晏陽果真站住了腳步,轉過身,看見的蘇樹之卻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蘇晏陽并不是怕這個小男孩,她打架也是很厲害的,曾經她就把說她是野孩子的男孩子打的鼻孔出血,從此再不敢惹她。蘇晏陽此時停住腳步,只是因為她知道,她現在在寄人籬下。
蘇樹之起身背着手在蘇晏陽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似是對她的順從很滿意,笑着點頭,“你倒挺聽話的,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蘇晏陽心裏翻了個白眼,只覺得眼前的小男孩特別幼稚。
蘇晏陽就這麽在蘇家住下了,成了蘇家的孩子。
蘇晏陽住久了,對蘇家的情況就知道得多了。蕭珊似乎工作很忙,常常出差,又或者是什麽其他的原因,常常不會在家裏久呆,家裏原先有一個傭人,但蘇晏陽來了不久後,傭人就被辭退了。所以蘇宅,基本就是蘇晏陽和蘇樹之的天地了。
蘇樹之很喜歡作弄蘇晏陽。在蘇晏陽做的飯菜裏放頭發,在蘇晏陽書包裏放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死老鼠,在蘇晏陽半夜起來喝水時裝鬼吓她,在蘇晏陽午睡時偷偷把她的頭發剪得亂七八糟,順便用毛筆沾滿墨汁在她臉上作畫……所有,所有,蘇晏陽都是咬咬牙,她忍!但在蘇樹之把一張極色/情的畫夾在蘇晏陽的作業本裏被老師發現,然後找蘇晏陽談話後,蘇晏陽深知一個道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拿着那張不堪入目的畫,氣沖沖地去找蘇樹之算賬,霹靂巴拉說了一大堆罵蘇樹之的話,本以為蘇樹之會更加地整她。蘇樹之卻在她說完後,只面帶微笑,甚至有點可憐地說道:“你終于理我了。”
蘇晏陽有點傻眼,她不知道蘇樹之是個怎麽情況,被人罵了還面帶微笑,而且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樹之輕輕咳了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家裏就我一個人,本來覺得來了個人會陪我玩,只是沒想到來的人是根木頭。”說到這裏,他又有點得意,“我就知道你不是那麽善良的,看吧,這才是你的真實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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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陽一下懂了。原來,蘇樹之跟她一樣,都是寂寞的小孩。她想到在她來蘇家之前,那麽空蕩蕩的房子,一個小男孩守着他的寂寞。蘇晏陽心裏一下就酸了。她想着,她的确對他沒怎麽搭理過,雖然他整她,她都一聲不吭地忍着,但這也恰恰證明了她對他不關心的事實。蘇晏陽內疚了。她拍了拍蘇樹之的肩膀,故意老氣橫秋地說道:“你放心,以後我一定多找機會罵你的。”
兩顆年幼的心好像就此拉近了,然後兩人開始慢慢習慣彼此的陪伴。
蘇晏陽不再忍着自己的脾氣,有時甚至故意跟蘇樹之鬥嘴吵鬧着,當真像蘇樹之的姐姐那樣跟蘇樹之相處着。蘇晏陽習慣炒菜之前叫蘇樹之先把菜洗好,而蘇樹之雖滿嘴叫嚷着“煩死了煩死了”,可還是扭捏着照蘇晏陽的話做;蘇樹之很怕打雷,蘇晏陽知道他這個弱點時狠狠嘲笑了他一番,可每逢打雷下雨天氣時,她始終會寸步不離地陪在蘇樹之身邊;蘇樹之被同學欺負時,蘇晏陽嘴裏罵他沒用,不争氣,可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還是護着他;蘇樹之習慣性地把一堆零食扔給蘇晏陽,然後很鄙夷地說小孩子才吃這樣的東西,卻在下一刻被蘇晏陽誘哄着自己也圍坐在地毯上跟蘇晏陽搶零食;蘇樹之喜歡教蘇晏陽寫書法,卻常常在蘇晏陽認真臨摹時故意搗蛋,最後兩人嬉笑打罵常常墨汁濺了一身;蘇晏陽喜歡叫蘇樹之“樹枝”,看他氣得哇哇大叫的樣子……蘇晏陽和蘇樹之,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裏,成了彼此心底的溫暖。
“樹枝,你會打乒乓球嗎?我們班準備派我參加比賽,可是又沒有陪練的。”
“會啊,我什麽不會!既然要參加比賽,當然要拿個冠軍回來啊。”
蘇晏陽瞅他一眼,看他那得意的樣子,心裏雖很不爽,但着實很無可奈何,蘇樹之就像個天才,的确精通很多東西。“那你說的啊,如果我沒有拿到冠軍回來,也是你這個陪練的問題。還有個問題,學校太遠了,我不想每天還特地留在學校練球,你想個辦法解決。”不是天才嗎?哼!
蘇樹之很不以為然地擺手,“這有什麽問題。”
第二天傍晚,蘇晏陽放學回到家時,走到蘇家院子裏,總覺得有點怪,她走到靠牆邊擺的一個奇怪的形似乒乓臺的地方,仔細一看,那裏的确是個人造的乒乓臺,幾把椅子支撐着一個門板,門板上的正中央放着幾塊磚頭,俨然就是個簡易的乒乓臺。只是,蘇晏陽怎麽越瞧越覺得那門板怎麽這麽眼熟呢?忽然,她扯開嗓子大叫道:“蘇樹之!!”
蘇樹之一下從屋裏跑出來了,看到蘇晏陽的樣子,以為她正表達她的興奮之情呢,于是笑着不在意似的擺擺手,“沒事,不用感謝我,小意思。”其實,心裏別提為自己的創意高興着呢。
蘇晏陽指着那個紅漆門板,語氣低沉壓抑,她盯着蘇樹之,“你不要告訴我,你把我卧室的門拆了,然後拿來做臺子了!”
“呃……”她好像臉色不對,蘇樹之四處看看,也不知道看什麽,眼見蘇晏陽就要動手的樣子,他急忙在她動手之前飛快地跑開了去,“你要臺子,我給你搭了臺子,你怎麽還要打我?”
蘇晏陽氣呼呼地追打他,“可沒要你把我卧室的門拆了!”
盡管蘇樹之上蹿下跳,蘇晏陽還是成功地揪住了他的耳朵,狠狠地擰了下去,但蘇樹之也沒讓着她,拽着她的辮子就是一頓猛扯。
最後的結果是,兩敗俱傷。
可是,晚上睡覺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你說怎麽辦?”蘇晏陽瞪着蘇樹之。
“就那樣睡呗,我又沒把你的床拆了。”蘇樹之摸着發疼的耳朵,一副蒙蒙不懂的樣子,丫的,下手真狠,扯得他疼死了。
蘇樹之不懂,門對沒安全感的女孩子來說,是一層保護。
蘇樹之看蘇晏陽不吱聲,于是又道:“要不然我們互換房間睡?”
蘇晏陽白他一眼,“那你為什麽不幹脆把你自己的房門拆了?”
蘇樹之一時,無言以對。
最後的解決方案是,在蘇晏陽門前挂個簾子,上面再栓個小鈴铛,如果要找她,就要先打小鈴铛。招數仍是蘇樹之想出來的,蘇晏陽雖覺他做這整件事來實在是自找麻煩,但也只好無可奈何地接受。
蘇樹之每天陪着蘇晏陽練乒乓球,最後果真在學校的比賽裏拿了冠軍,蘇樹之很得意,但蘇晏陽卻不幸被學校選去參加全國少年組比賽,這次,蘇晏陽有專業的教練教導,可是卻拿了個亞軍回來,蘇樹之不開心,覺得蘇晏陽丢了自己的人。
然而讓蘇樹之更不開心的事是蕭珊出差回來看到支在院子裏的門板時,不由分說地把蘇晏陽罵了一頓。蘇晏陽倒沒有一點不開心,蕭珊喜不喜歡她,是她自己的事,她不在乎她的态度。只要她還留在蘇家,蘇家還有蘇樹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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