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第一男神[綜]

第34章 轉世的第五天

“冰麗？你不舒服嗎？”奴良陸生有些焦急地低聲詢問道。

但是雪女冰麗內心清楚, 在這樣的宴會中, 如果安倍晴明的那些式神知曉自己是因為承受不了那樣的笛音而倒下, 說不定也會因此而看輕陸生少主。

而她又怎麽舍得因為自己的不适, 而使得自己尊敬的少主受到這樣的委屈？！

雪女冰麗本想強忍着不适，露出微笑，好讓奴良陸生放寬心。

不過她勉強露出的笑容，反倒是讓奴良陸生更擔心了。

他們這邊發出的動靜引得晴明的目光落在此處，他自然也察覺到了那位雪女冰麗露出來的不适。

恐怕是方才萬年竹和大天狗之間的鬥樂, 使得雪女冰麗的身體無法承受那樣龐大而劇烈的妖力吧。

作為宴會的主人, 自然不能夠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晴明輕聲呼喚道：“雪走，交給你了, 去看看那個小姑娘吧。”

晴明完全不覺得現在模樣比這位雪女冰麗看上去還要年幼的自己，将她稱呼為小姑娘有什麽不對的。

而接受命令從席列中應聲而出、朝着雪女冰麗飄飛而去的，是一名面容俊俏、但表情冷漠的短發童子。

這位式神在行進中散落下了淺藍色半透明的冰晶, 那些冰晶飄落在冰麗的身體上, 透過衣物融入冰麗的身體裏, 令梗在她心口的煩悶和痛苦逐漸消退下去。

這位名為雪走的式神, 正是之前奴良陸生在雪坡上見到的少年。

他眉發皆白, 不僅僅是冷漠的面龐，就連發絲和肌膚也是冰雪造就一般。

他淺色的眼瞳呼嘯着永不停歇的風雪，只是靠近過來，奴良陸生便可以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如針紮般刺在肌膚上的酷寒。

雪走将手掌攤開, 輕輕吹了口氣, 在他的手心中出現了一只通體潔白的雪兔。那只雪兔搖了搖耳朵, 從雪走手上跳到了冰麗的面前，然後直接沒入了雪女冰麗的胸口。

“啊！”雪女冰麗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引得她的夥伴們擔憂起來。

“冰麗！”在一旁緊張看着的首無下意識地喊出聲，往前湊近。

青田坊和黑田坊也将冰麗圍在中間，保護着她。

“她已經沒事了。”這名由冰雪而生的式神冷淡地說了一句，便轉身離開，飄飛向晴明。

在這名式神看向晴明時，他眼中永不停歇的風雪此刻寧靜下來。

雪走冰冷的面龐泛上一絲柔和的笑，雖然微弱，但确實是存在的：“晴明大人，那位雪女我已經治療好了。”

“嗯，辛苦你了，雪走。”晴明點點頭，他看出了雪走面容上隐含着的期待，含笑感謝了一句。

僅僅只是這麽一句話而已，雪走便如同獲得了莫大的滿足般退下了。

正如雪走所言，冰麗捂着胸口直起身體，方才令她頭暈腦脹的痛楚消失不見，腦海一片清明，就如同吃了薄荷葉一樣涼爽。

而且妖力似乎還有些增加，冰麗猜測應當是那個名為雪走的式神，力量和自己同樣是冰雪的緣故。

真是厲害呀，這就是傳說中安倍晴明的式神嗎？

到了此刻，冰麗才對這位晴明和式神的實力有了一個确切的概念。

貴客們受到了驚擾，有這麽個小插曲出現，宴會的氣氛也略略萎靡起來。

晴明想了想，從軟塌上起身，站到了那些羅列的案幾中空出來的紅毯上。

就在晴明的雙腳踏上中央紅毯的那一刻，原本注意力開始渙散的妖怪式神們頓時為之一振！

“哦？真是難得，晴明大人居然會親自下場，這些被邀請過來的客人們可真是幸運。”不遠處青色長發的女性妖怪手指點唇輕笑着，身旁飛舞着幽藍色的青蝶，眸光流轉間透露出了對奴良陸生一行的興味。

“說不定沾光的反而是我們吧？要知道，晴明大人可是有許久不曾親自下場了。”坐在青行燈身旁的妖刀姬卻是這般小聲反駁道。

“既然晴明今天難得有這個好心情，管他是因為什麽呢。”酒吞童子手托着下巴，不耐煩地将手指敲擊在木制的案幾上，哼笑着說道。

“我們只需要安靜地欣賞就行了。”

“摯友說得對！”茨木童子點頭贊同。

鬼切則早就端坐着，背脊挺得筆直地屏息以待，目不轉睛地盯着晴明大人了，看他那副全神貫注的模樣，大概早就聽不到除了晴明以外的聲音了。

玉藻前挑了挑眉，他的手指輕輕點着自己的面具，眯了眯眼，目光從奴良陸生的面龐上掃過。

“哦呀？對晴明來說，那個小子竟值得這麽重視嗎。”

式神們的視線終于舍得從晴明身上移開，落在了奴良陸生的身上，去看一看能夠讓晴明大人如此對待的角色到底是何方神聖。

晴明将鶴羽袖袂往後一揚，左手伸出三指将右手落下的衣袖拂住，而右手翻轉，握住了并且展開手中的鶴日折扇時，博雅不必晴明多言，便橫笛吹奏起了神楽曲。

笛音悠揚而起，晴明右手往外向下落去，左手往上揮去，踏上節奏，開始起舞。

就在樂聲響起、晴明的衣袖輕輕拂過清風的那一刻，在場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貼在了晴明的身上。

随風飄舞的銀發像是吸引了從天降落的月光，随着晴明舞動的姿态而熠熠生輝。

晴明的眼瞳專注而又悠遠，聖潔而悠揚的曲調随着他的旋轉和收擺變換着韻律，握于掌心中的折扇或斂或展，迎着月光而舞，收放自如地挽轉出銀色的輝光。

大天狗也好、萬年竹也好，蝴蝶精、小鹿男、妖琴師、追月神也好，在這一刻都默契地再度拿起自己的樂器，開始吹奏起來。

奴良陸生并非沒有見過出色的歌舞——就憑他所處的時代，便足以讓他通過各種方式見識到了數量衆多的出色舞者。

但沒有哪一個舞者、或者是哪一首曲子，能夠讓他像此刻心神激蕩，妖力仿佛自己有了意識般地在全身游走着、沸騰着。

這個狀況陸生從未遇到過，雖然妖力并不受控制，但并沒有給他的身體帶去什麽傷害和糟糕的事情，反倒是讓陸生感受到了自己的妖力有了增長突破的跡象。

早知道如此，就把鸩大哥也一起邀請過來就好了。能夠被這樣靈力滋養的話，鸩大哥的身體也會好得更快吧？

奴良陸生因為自己在來之前的一些隐秘想法，而沒有告訴鸩晴明的邀約，讓他和自己同行前來。

結果到了現在，陸生反倒是有些懊惱後悔了。

不僅僅是陸生，和他一起而來的妖怪們也在這首舞曲中愕然發現自己的力量逐步增加。

“這怎麽可能？！”首無脫口而出這句驚愕的話語，全然顧不上此刻自己的失禮。

“明明要增加妖力只能通過吞噬同類的‘畏’才行！但是現在僅僅只是聽了一首樂曲就增加了嗎！？”青田坊咬緊牙關道。

“這就是安倍晴明的力量嗎……何等可怖，而又何等可怕。”黑田坊嘆息一聲。

“不過，總覺得很開心啊。”雪女冰麗握住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感受着傳到掌心裏的舒爽涼意。

“我很久沒有看到少主這麽惬意的表情了，之前的戰鬥讓少主壓力很大，現在能夠這樣和平的相處，不也挺好的嗎？”

正如冰麗所說，奴良陸生在不知覺中面容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握着煙杆的手也随着樂曲的起伏，而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着。

“這是神楽的曲調。”首無在傾聽了一會後，說道。

他畢竟也是從江戶時期活到現在的妖怪，自然有着豐富的見識。

“據說是只有靈力高深的巫女和陰陽師，在進行祭祀時的樂曲。凡是能夠沐浴在這樂聲中的存在，都能夠獲得恩賜和惠澤。”

“正是如此——你們妖力的增加可是得感謝晴明大人的恩惠啊。”這道聲音從奴良陸生一行的頭頂響起，帶着朱紅面具、背後生有黑色羽翼的鴉天狗朝這些貴客瞥了一眼，便翩然飛高。

“這可是時隔多年，晴明大人親自下場啊！”鴉天狗目光灼灼地降落在了衆人頭頂巨大櫻樹所延伸開來的枝幹上。

他原本坐着的位置距離晴明大人太遙遠了，所以鴉天狗憑借着身後的羽翼，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席位。

“真是狡猾啊喵！”不過就在鴉天狗剛落在櫻樹上時，一個黑影竄了上來，也蹲坐在了他的身旁。

那豎起來的貓瞳，果不其然是九命貓。

“喂！你幹嘛也過來了啊！”鴉天狗壓低聲音抱怨道，生怕自己的話語會驚擾到晴明大人。

“後面看不清楚，當然要過來啊。”九命貓理所當然地說道，不過還不等鴉天狗再說什麽，她察覺到對面枝頭的垂落下的花簾後隐隐綽綽的人影時，頓時将渾圓的貓瞳眯了起來。

“啧……神将幹嘛和我們這些妖怪一樣也跑到這裏來啊——真煩！”作為被晴明使役的式神，九命貓對後來才跟随晴明的十二神将有着天然身份帶來的敵意。

被九命貓冷冷瞪了一眼的十二神将，正在櫻樹枝幹上或站或坐着，安靜無聲地凝視着在搖曳月光中起舞的晴明大人。

雖然宴會也安排了十二神将的座位，但他們并未出席在案幾前。

九命貓酸溜溜地想着莫不是這些神将自诩身份，所以才不願意和她們這些妖怪式神同坐一席。

九命貓越想越生氣，尾巴尖的毛都炸了起來，喉嚨裏發出了生氣的咕嚕聲。

“安靜點！會吵到晴明大人的！”鴉天狗朝九命貓做了個‘噓’的動作。

雖然晴明的妖怪式神們對十二神将抱有敵意和排斥，但十二神将又怎麽會将這點小小的排斥放在心上？

他們的主人是安倍晴明，那麽這些歸順晴明麾下的妖怪便不是需要驅逐退治的對象——這種事情，十二神将還是分得清楚的。

他們之所以未出現在宴會上，是因為那位大人也出席了。

十二神将的目光掠過坐在高位自飲自酌的荒大人，确認這位大人并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便在心中松了口氣，繼續将目光放在了晴明大人的身上。

雖然妖怪們不懂禮數，不知道避讓，但他們身為懂廉恥禮儀的神将，當然不可同流合污。

更何況，今日宴會出席的妖怪實在是數量衆多，他們還是貼身待在晴明大人身側比較好。

萬一有誰妄想反叛晴明大人，十二神将也可以在第一時間便保護晴明大人。

至于宴會上的那些妖怪式神？十二神将可不覺得妖怪值得托付。

畢竟身為主人的晴明大人受傷甚至死去了，這些妖怪也可以重獲自由，光是從這一點來想，這些妖怪便不值得信任。

晴明舞一曲的時間并不久。

等到他面頰微紅，鬓角稍濕後，晴明側身将手中折扇抛出去，那折扇猶如倦鳥歸巢般在空中飛身旋轉了一圈後，複又閃回了晴明的掌心。

從櫻樹枝條上飄落下來的花瓣被折扇漾出的輝光所震懾般，紛紛避開了它所飛出的軌跡，形成了一道奇妙的跡象。

晴明順勢握住扇柄，将展開的扇面合蓋上。

而恰好此時的神楽曲也到了尾聲，晴明踏着最後一個高音将右手高舉在頭頂，然後拇指和食指按住扇柄，将扇面再次展開，随着最後缭繞的餘音緩緩将這折扇拂過自己的額頭、嘴唇，直至下巴，再順着胸膛往外劃去。

——這一曲終了。

晴明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或許是許久未曾動用靈力跳神楽舞了，又或許是因為身體變化的緣故，他的脖頸上出了一層細汗。

不過偶爾出出汗也未嘗不可，至少賓客們都對晴明的舞蹈報以了熱烈的掌聲。

“不愧是晴明大人！跳得真好看！”鬼切第一個站起來用力地鼓着掌，明明神情認真，但在說話間他冰冷的金瞳掃過了四周的式神們，像是在責怪這些家夥們怎麽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次的宴會還真是來得值得，晴明的舞姿，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有機會可以看到的。”冥府的掌控者輕笑着道一句，她的目光極輕極快地掃過另一側表情高深莫測起來的荒大人，也擡起手輕拍起來。

荒的表情冷淡肅穆，看不出內心在想什麽。

禦馔津有心緩和氣氛，便出聲道：“辛苦晴明大人了，有聽聞晴明大人的起舞的模樣是天人之姿，今日一見才知道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抛磚引玉罷了，比不得真正的舞者們。”晴明回身緩步而行，坐回自己的主位上。

他擡眸，含笑道：“畢竟宴會還是得熱鬧些更好啊。”

“——讓我來為晴明大人舞一曲吧！”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鬼女嬌笑着帶着飄零的紅葉翩然而出，她目光凜凜而炙熱地看着晴明，随機便扭動起柔韌曼妙的腰肢開始起舞。

“糟糕！紅葉又開始了！誰快去阻止她啊！”那些飄飛的紅葉可沒有看上去那麽美，在碰觸到看衆的身體上時，頓時炸開了火光。

實力強大的式神還好說，直接設下術法結界保護自己，能力稍微弱一些、或者是以特殊能力見長的式神，則有苦不能說，只得紛紛轉移陣地，避開這帶着極烈死亡氣息的紅葉之舞。

不需要晴明出聲，桃花妖和櫻花妖便踏着紛飛的花瓣也落在了紅葉的身旁，開始起舞。

那些從她們的裙擺和袖袂紋路中散落的花瓣悠揚飛起，看似輕緩，但和那紅葉相撞在一起時綻開的粉光，卻又透露出了舞者們的互不相讓。

奴良陸生一行因為靠近晴明的位置，所以未能被這舞蹈波及到，不過精怪們可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方才服侍奴良陸生的精怪瑟瑟發抖着縮在奴良陸生的附近，帶着哭腔地喃喃自語道：“這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嗎……”

“你沒事吧？”黑田坊示意那名精怪侍者靠近來些，免得被那些紅葉和花瓣波及到，在下一刻，一堆的精怪都擠了過來，對黑田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謝謝大人！”

“那些紅葉有有什麽特殊能力嗎？”奴良陸生偏頭詢問道。

精怪看了看不遠處的晴明大人，小聲地回答道：“那些葉子是紅葉大人的妖力具現化而成，碰到了的話，就會被火焰所纏上，最後燃燒成灰燼……”

至于桃花妖和櫻花妖揮落下來的那些花瓣，奴良陸生大致也猜得到是和治愈傷勢有關。

雖然精怪們只能暫避鋒芒，不過式神們卻是蠢蠢欲動起來，幾乎是會些歌舞的都下場了，揮舞着四肢，轉着圈圈，簡直堪稱為群魔亂舞。

氣氛頓時熱鬧嘈雜起來，願意下場一起跳舞的歡快地舞蹈着，哪怕那并不能說成是舞蹈也毫不在意；之前退下的樂師再度出現，吹奏起了歡樂的小調，就連奴良陸生一行都被某個醉醺醺的式神邀請一起來跳了。

整場宴會一直持續到了月落星稀，妖怪們躺得到處都是，抱着酒壺發出了鼾聲，而稍有講究的則已經向晴明告退，回房休息了。

晴明坐在視線開闊的榻榻米上，微笑着為奴良陸生倒了一杯酒。

他們此刻已經不在方才的花空之庭，而是來到了悠悠晃晃的水面上，頭頂籠罩着的是漫無邊際的星空。

他們飄蕩在深藍色的海面上，将他們坐着的這塊軟塌托浮在水面的月影中。

但倘若擡頭去尋找空中的月亮，會發現頭頂的蒼穹正是方才舉辦宴會的花空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