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狠毒
妙芝送走了淩曦,好半晌沒有緩過神來,文華巷客棧,文華巷客棧……
妙芝套了一件鮮豔的玫紫色芍藥袍裙,趁着衆人午歇之際,出了延禧宮,奔着緞庫而去。
“小江。”妙芝終于在緞庫尋到了人。
“妙芝姑娘……”一身便利侍衛服的小江驚喜的喊道,卻又意識到自己喊錯了,神情落寞的改口道:“妙小主。”
小江是江南富商庶子,府裏打通了關系,才讓他在緞庫打雜,做侍衛,只念着将來能為府裏走出另外一條道來。
妙芝還是承乾宮的宮女時,便覺得小江是個理想的夫婿,府裏有銀子,她有皇貴妃的權勢,再加上,這小江長得很是英俊,有很長一段時間,她與小江都走的很近。
若不是皇貴妃提及,要将她放出宮,完成婚約,她也不會……
妙芝露出妩媚的笑容來,與小江往偏僻的巷道走去,周圍沒了人,妙芝的眼淚便落了下來:“你必然是恨我的吧?我……我之前原是想要嫁給你的,只不想,皇貴妃産後體虛,自知伺候不了皇上,為了固寵,皇貴妃她……她逼着我爬床……”
“你別哭,我都知道,這必不是你的主意,聖意難為,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只怪自己沒福份。”小江見到妙芝落淚,格外心疼,他雖是江南富商之子,但在宮裏卻毫無根基,若不是妙芝時不時幫襯着,他早就死了。
妙芝抹了眼淚,淚眼汪汪的看向小江,聲音哀切凄婉:“不是你沒有福份,是我沒有福份,我這身份,說是官女子,可還不及當初承乾宮掌事宮女的身份高,縱是這樣,仍是有人見不得我的好,這一次,我是來與你告別的,我怕是再也活不成了。”
“這是怎麽說的?你原是伺候皇貴妃的,皇上只看在這一點上,就會對你好的,更別說你這樣體貼,這樣貌美……”小江越說越心痛,可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與皇上搶女人。
妙芝确定小江心裏有她,便繼續哭訴道:“榮公公回來了,不肯聽我的解釋,一心認定是我害死了皇貴妃,不知道從哪裏尋了一家人出來,說是我的父母哥哥,還說那哥哥是從小與我定了親的,他們……他們已經向內務府遞了牌子,明天就要入宮……”
“若是皇上,皇後知道這樁事,我哪裏還有活路?”妙芝眼淚似是盛夏的暴雨,怎麽都止不住,她不想死,所以……所以只能犧牲她的父母與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夫了。
“榮公公怎能如此如此陷害于你?我去與榮公公說個明白。”小江聽後,滿腔怒火,一心要為妙芝解釋。
妙芝伸手拉住小江:“你去說又有什麽用?榮公公那人執拗的很,他認定的事情,誰也更改不了,再者,內務府已經接了牌子,若是榮公公好端端的又去說,不肯相見,那皇上與皇後還是會聽到風聲的。”
“那可怎麽是好?”
妙芝低垂了眼睫毛,眼淚簌簌下落,道:“除非外頭的那三人自己出了事,入不得宮。只是我人在宮中,便是想要阻攔他們,也做不到,也不知道他們是榮公公從哪裏找來的,那般黑心肝,定要置我于死地。”
“你出不得宮,我卻是日日都要出去的,你可知他們在何處?我來幫你。”小江忍不住,小心将妙芝的眼淚抹去。
妙芝眼底閃過驚喜與嬌羞之色,踮起腳尖在小江的唇上印下一吻:“我便知道,你待我最好。”
“他們在文華巷客棧,我爹爹是個木匠,人喚老吳頭。”妙芝說完,飛一般的跑開了。
小江愣在原地,許久沒有緩過神來,妙芝……竟是吻了他……
妙芝已經成為官女子,卻敢冒着殺頭的危險吻他,這樣用命愛着自己的女人,就算為她而死又何妨?
小江握了握自己腰間的佩劍,尋了個采買的由頭,出宮直奔文華巷。
妙芝躲在角落處,看了個分明,眼底閃過一抹憂色:“爹,娘,你們也是想要妙芝過的好的吧,你們安心上路吧,我會給你們燒許多的紙錢的。”
碧雲居中,淩曦正坐在妝臺前,用木梳通發,她無事的時候,常常坐在妝臺前,偶爾擡頭看一眼銅鏡,才能知曉,自己并不是做夢,而是真真切切的,用淩曦的身份活着。
榮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淩曦背後,低聲說道:“小主,妙芝去尋了小江。”
淩曦面色平靜無波:“說了什麽?”
榮寶一字不落的将妙芝與小江的對話,說給淩曦聽。
她從入宮那一天起,就在後宮中遍布眼線,盡數由榮寶打理,榮寶回歸,這些人也能再次用起來了,只要淩曦想知道,便是後宮有幾窩螞蟻,也能很快知曉。
淩曦将一支蝶戀花流蘇釵拿在手中,對鏡自語:“她竟狠毒到連親生父母也不顧忌了,難怪我輸給她。”
榮寶厭惡道:“不過是個畜生,沒資格與小主比肩。”
淩曦将流蘇釵穩穩的插入發髻,碎米珠流蘇在其耳邊輕晃着,在午後陽光下,一片流光溢彩,掩住了淩曦眼底的陰寒:“她自己要往絕路走,偏說什麽身不由己,我這次便讓她知道,什麽叫做真的‘身不由己’!去吧,按計劃行事。”
榮寶再次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晚膳時分,小江借着送綢緞的機會,再次進入延禧宮。
“你說什麽?有人救走了?怎麽會?不過是個莊稼漢子,怎麽會有人救他?”妙芝怎麽也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小江時間有限,低聲說道:“人受了傷,該是不會入宮的,至于另外兩人,我仔細聽了,該是你親生父母,等明個兒你細細問了。”
小江急急的離開,只留下失了魂的妙芝。
沒死……若是沒死,明天入宮……一定會大鬧一場,她該怎麽辦?
她的爹娘怕是猜出一二,明日,她要如何面對爹娘?
與此同時,榮寶回到碧雲居:“小主,一切按計劃行事。”
淩曦換了一件淺紫寝衣,輕撫其上薔薇紋路,望向床榻旁的薰草道:“如此,她這夜必是不能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