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困獸
在《上古名錄兇獸篇》中有記載,海中常有一頭統領海域的兇獸, 名為蜃蝠, 其狀似龍而非龍,背上有翼, 腳上有尖刺,全身附着赤紅色的鱗片, 刀劍難以刺入。
它雖然生活在海中, 但大部分時候都會選擇在陸地上覓食。它也不吃修士,反而喜歡食用各式靈木。
“這兇獸聽起來危險性并不是很高?”秦木有些不解地提問。
因為闖關秘境的特殊性, 三人找的都是各式上古典籍,以查看可能存在于秘境中的危險,這一通對比之下,好像只有蜃蝠最符合情況。
江祈淵感受了一下周圍靈木的情緒, 也不知是不是這些靈木都是他催生出來的緣故, 他總覺得自己能感應到的東西比以往多了數十倍。
風吹過最邊緣靈木時的聲音、它們的情緒、它們渴望的害怕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傳入了江祈淵的識海之中。
江祈淵感受着它們的恐懼, 将它們與自己心底的不安對比,總覺得……好像沒有那麽簡單。
“如果只是這樣,為什麽這種兇獸會銷聲匿跡, 只是出現在了上古名錄中?” 江祈淵還沒說話, 蘇婉就提出了相反的意見,“而且只是這樣的話, 一手構建這個秘境的修士, 也沒必要将它困在這裏吧。”
蘇婉說的問題, 都是江祈淵想過的, 不過因為感應到的特殊情緒,他的推測比蘇婉更多一點:“我覺得,它可能是食譜變了。”
江祈淵這話一出,另外兩人都驚訝地回頭看他。尤其是蘇婉,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麽,臉色瞬間就難看起來,猛地捉住了他的手。
江祈淵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卻沒有隐瞞自己想法的意思:“可能是秘境的特殊性,我能感應到這些靈木對于那蜃蝠的恐懼。不僅如此,我自己感受到的不安,與它們的情緒幾乎一模一樣。它們是因為在蜃蝠的食譜上所以才會這般,那麽合理推測,我會這樣,也是因為,我在它的食譜上。”
江祈淵感覺自己現在的情緒有點接近那次對戰趙緋的時候,明明對方的實力遠高于自己,可他已經知道對方是誰,知道對方想做什麽,那麽他就不會恐懼,反而很是清醒。
“如果這樣的話,也可以解釋表妹剛才的問題:為什麽上古修士要将它封印起來。從各種細節上來看,秘境的主人說不定是一個陣法師,陣法師囚禁兇獸的本事很強,但未必有本事誅殺,倘若剛好他即将隕落,那麽很有可能,他只是單純将這個兇獸囚禁在這裏,然後等待千百年後的修士來完成當年他沒有完成的事。”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蘇婉真的覺得江祈淵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不過……越有道理就越可怕,因為上古名錄中記載的都是天階兇獸,他們這三個,加起來最多稱得上一個地階兇獸,讓他們去對付蜃蝠,這不是明擺着找死嗎?
“要不我們還是想想怎麽離開吧。”蘇婉面無表情地看着江祈淵。
後者嘆了一口氣,往前一湊,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別擔心,反正大不了我們就一起死。”
蘇婉看着他認真而又專注的眼神,實在沒忍住伸手将他的臉推開。
說得什麽話?誰想跟他一起死?
“我可沒有做好死在這裏的準備。更何況我們收集了那麽多珍貴的材料,你舍得我還舍不得。”
蘇婉雖然沒有順着他的話接,但剛才被他這麽一蹭,也實在沒辦法繼續剛才的焦躁心情。
不得不說,最近她一直在懷疑江祈淵是受了誰的指點,不然為什麽遇到什麽事情也不再跟她講道理?她自己也是,只要江祈淵用那溫柔的表情看着她,她就感覺,好像對方做什麽都能被原諒一樣。
其中原因,也許是因為最近他們兩個剛進入中世界,所以有點水土不服?
秦木萬萬沒想到這兩個人這種環境下居然還能眉來眼去打情罵俏,一時間總覺得自己其實……也不是他想象得那麽容易看開?
蘇婉和江祈淵可不知道自己給秦木造成了多麽大的沖擊,他們這一番交流完,就準備重新将注意力轉移回蜃蝠上面。
可惜上古名錄的年代太過久遠,他們也沒辦法從中獲取什麽有用的線索,只能按照常規的流程來。
只不過他們想按照流程來,那蜃蝠卻未必會按照他們的想法行動。
他們的計劃剛剛商議完畢,整塊土地就開始震動。
無數靈木倏然倒地,與它們的尖叫悲鳴聲一同,如萬千利刃刺進了江祈淵的識海之中。
他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腳上也站立不穩,如果不是蘇婉反應快,及時扶住了他,恐怕他已經跪在了地上。
“怎麽了?”蘇婉焦急地問道。
江祈淵努力地搖了搖頭,将視線上移到了空中。
只見那些原本高大得可以遮天蔽日的靈木都已經倒地,露出了遠方的天空。
空中有一條龍形的巨獸,有單翅,另外一邊禿了半截,似乎是被誰斬斷。
蘇婉心中一涼,這等龐大的兇獸,讓他們怎麽對付?
“別着急,它沒辦法過來。”雖然識海的刺痛越來越明顯,但習慣之後江祈淵也沒覺得特別難受。
這只蜃蝠雖然威勢驚人,但它的周身似乎被一條條半透明的鎖鏈捆住,并不能靠近他們,只能在翻動間将整塊土地攪動得面目全非。
“這是,這是天階鎖魂陣!這個秘境的主人竟然是一個天階陣法師!這,這……”秦木也看清了蜃蝠身上的鎖鏈,整個人突然激動了起來。
如果不是他還勉強有些理智,恐怕已經忍不住沖上前去一窺那陣法的真容。
江祈淵跟他不同,他沒有看出這是什麽陣法,他只看出那些鎖鏈雖然有些老舊,但短時間內并不會徹底崩毀。
可即使如此,他們也不像是能打敗這只兇獸的樣子。
“小心!”江祈淵心中一突,已然高喊出聲。
只可惜他的喊聲與蜃蝠的嘶鳴聲同時到達,讓他來不及看蘇婉,就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僅是他,蘇婉和秦木也在嘶鳴聲到達的一瞬間喪失了神智。
蘇婉只感覺識海一痛,随後那樹木倒地的叢林便飛速地從她腦海中消失。
她想捉住,可伸出手卻感覺不到手在哪裏,甚至連江祈淵的身影也被一點一點強行從她識海中剝奪。
她想要喊叫,想要掙紮,但那股力量委實太過強大,很快就掠奪了她對于記憶的全部控制權。
她發現自己變小了,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女童,邁着小短腿走在街上,旁邊還跟着一個築基修士。
這個女童非常可愛,可是聽着她喉中發出的奶聲奶氣的聲音,蘇婉就知道這人絕對不是自己。
因為這個女童太過乖巧,乖巧到近乎怯懦。
本來由她拿着的一個小小的儲物袋,現在已經被旁邊的築基修士搶去。
他開心地查看着裏面的靈石,回頭又看到女童眼巴巴的眼神,就從路邊的地攤裏随手挑了個手镯,付了幾塊靈石之後丢給了她。
“別想跟族長告狀,族長給的靈石就那麽多,你如果敢說,看族長會不會把你趕出去!”那築基修士危言恐吓道。
蘇婉雖然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女童,但她好像能感受到那個女童的心情。
女童知道這個修士私吞了叔父給自己買禮物的靈石,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抱緊了懷裏的手镯。
就算只是幾塊靈石換來的,這也是她收到的第一個貴重的禮物。因為她知道,叔父給的那個儲物袋裏,有非常非常多的靈石,所以,這個手镯也值那麽多的靈石。
因為女童一直死死地抱着這個手镯,蘇婉想看也看不清,只能暗自焦躁。
剛才驚鴻一瞥之下,她發現這個手镯很像蘇婉的那個手镯,也像白晚婉的那個手镯。
可惜她正要看清的時候,一股強大的拉力就把她從女童的身體裏拉出。
她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女童的身影越來越小,周圍也越來越暗,就像在穿過一條黑暗的甬道。等她再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叢林裏,江祈淵也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她的身邊。
她頓時顧不上其他,連忙把江祈淵扶起抱進了自己的懷裏,然後擡頭看向天空的蜃蝠。
它好像比起剛才稍稍虛弱了一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謝謝你了,小蓮,就是下次如果能把時機把握得更好就好了。”蘇婉再一低頭就看到手镯上活躍的小白花,哪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清醒的。
她很想看清女童的手镯跟自己的是不是同一個,但沒有看清也沒辦法,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氣運不行?
素心草看她沒有責怪自己,興奮地又跳了跳。
蘇小婉真好,長得又好脾氣又好。可惜它自己目前能力不夠,不然它就可以把江小淵一起喚醒了。
蘇婉可不知道素心草已經給他們起了綽號,她看着懷中徹底昏迷的江祈淵,心中滿是憂慮。
也不知道他會看到些什麽,又能不能自己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