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詭
降玥府的風貌, 與東域的流音府和平岚府都截然不同。
平岚府雖然遠不如流音府的繁華與仙氣, 但兩者的整體氛圍類似,都趨于寧靜。
雖有諸如蒼陽國一樣的王權國家, 但王室對各大門派、修真世家的态度也偏向互相制衡, 雖有一定的壓制, 但并無高高在上的傲慢。大宗門對于小宗門的管轄也是同理。
可降玥府卻全然不同。
幾人剛從陣中出來,就發現他們所處的是一個凡人聚集區。這些凡人看着他們的眼神, 與其說是敬畏,倒不如說是畏懼。
發現他們一出來, 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更是吓得嚎啕大哭,被旁邊撲過來的婦人拉了回去,一邊捂住他的嘴,一邊連連鞠躬給幾人道歉。
柳宇晗擺了擺手,他們堂堂金丹修士,還跟小孩子計較不成?自己的年紀都可以做他大伯了。
“不知幾位是哪家道友?來此有何要事?”他們正在商量着要不要跟此地駐守的修士報備,一衆少女就簇擁着一位金丹修士走了上前。
他的腳步虛浮, 根基不穩, 一看便知是借外物突破到的金丹期, 可偏偏神色間卻有着藏不住的倨傲。
“我乃逸景門柳宇晗, 這兩位是我的師弟。”柳宇晗說完自己的名字,卻發現對方毫無反應。
他默默感慨了一把大比的第二沒有名聲,可誰知江祈淵自報完家門, 對方依然心不在焉。
“原來是逸景門和九臨宗的幾位道友, 失敬失敬, ”他嘴上說着失敬,但柳宇晗總覺得他心裏在嘀咕的是“不過如此”,“幾位有何事入我降玥府,記錄一下。”
那人說着,就取出一張傳音符,示意他們将事情好好交代清楚。
江祈淵蹙了蹙眉,這往來登記不是記錄在駐守者的名冊中就好了嗎?怎麽降玥府還要傳音符?
柳宇晗也覺得這流程有些怪異,不過他也不是來惹事的,心态還算平穩地如實将自己的任務告知了對方。
“不知這位道友,可有我師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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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哪裏記得,況且人員失蹤之事也不是我負責,你們可以去我宮內尋執事堂的人問上一問。”
将他們的信息記錄完畢傳送出去之後,那修士就不耐煩起來。
江祈淵好脾氣地踏前了半步,在柳宇晗發作之前道了謝。
後者看了他一眼,将自己即将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
罷了,在別人的地盤上。
那修士看他們識趣,非常“給面子”地差了旁邊一個凡人給他們帶路。
這凡人一驚,臉色煞白地走了過來給他們行禮,然後顫顫巍巍地在前面帶路。
一直走了好一會兒,等周圍的人聲都漸漸消散,而自己也沒有被責罵,那凡人的身形才正常了許多。
“我以前聽說降玥府這邊凡人與修士的差異特別明顯,還想着什麽地方的凡人修士差異不明顯。沒想到竟這般失衡。”鑒于是在議論別人的事情,柳宇晗禮節性地加了個隔音屏障。
他看剛才那位修士,身旁簇擁着無數妙齡少女,有心甘情願的、也有神色黯然的,再看那些凡人見到修士就吓得發抖,感覺很是唏噓。
這等情形,在他們流音府可極其罕見。
“恐怕不僅僅是凡人和修士之間吧。”又走了好一會,江祈淵望了望他們正在經過的街道,突然開口說道。
這一片街區很是整潔,但周遭都是商鋪或是修士的住所,并無凡人出入。
既然是修士的住所,那自然有修士出沒。這回看到他們的修士不再如之前的人那邊倨傲,看他們一眼,馬上低下了頭,給他們讓開了路,盡管他們壓抑後的修為與這些路人并無二致。
蘇婉順着他的話看了周圍一眼,若有所思地皺了下眉:“所以這種情況下,為什麽我們要找的人會在城池裏失蹤?”
蘇婉的話音一落,柳宇晗也覺得任務描述很是奇怪。
江祈淵剛剛把楊戶的陳述告訴了他們,他一開始并沒有領會到對方的意思,直到蘇婉提醒,他才開始懷疑自己師弟的失蹤地點。
那些散修對于他們這種一看便知出身不凡的修士有種本能的畏懼,更別提凡人了,那師弟是怎麽失蹤的?總不能走着走着,突然在城池裏出現一個秘境,把他們都拖了進去,隔幾天又将九臨宗的幾個修士拖了進去,然後消失個無影無蹤?
“我想問問……”看他們各自沉思,柳宇晗帶的那個名為許凡的小修士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斷了他們,“那個凡人想帶我們去哪裏?”
“哎?”他這一問,前面三個思索任務的人才緩過神來。
“謝師弟,你長得比較讨喜,不像我們幾個,你去問問。”柳宇晗撤去了屏障,對自己的另一個師弟說道。
不過他說完很快意識到自己說得哪裏不對,看了旁邊的兩位女修一眼,連忙補充道:“我說的是我和江道友,不是說兩位姑娘。”
被蓋章“不讨喜”的江祈淵看了整個人都有些圓滾滾的謝修林一眼,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模樣,淡然地接受這個評價。
不讨喜就不讨喜吧,他覺得蘇婉不喜歡這一種。
被差遣去打聽情況的謝修林不知道一會的功夫師兄就給自己招了一波仇恨,他很快就達成目的折返,向幾人解釋道:“他說是要帶我們去雲海宮開的客棧,再走一會就到了。”
對于此處有雲海宮客棧之事,幾位大宗門出身的修士都感覺不可思議。
這個城池與雲海宮的駐地相隔甚遠,基本與逸景門和九臨宗的間隔差不了多少,他們在這裏開客棧,未免也太過離奇。
但等幾人到目的地一看,發現比起客棧本身,客棧的開設地點已經很是尋常了。
他們眼前的建築與其說是客棧,倒不如說是宮殿,就連蒼陽國的王宮,都沒有這裏那麽氣派。
它只有兩層的客房,但從外部一眼看過去,卻比江祈淵的三層主閣還要高出許多。
那凡人到了門口就不敢再進,謝修林摸了塊靈石給他,誰知本來已經沒有那麽恐懼的凡人頓時跪了下來,連連磕頭求他饒命,最後還是雲岚上前,将那塊掉到地上的靈石撿了起來,換了一顆金珠。
“多謝仙長。”看到金珠,這人才鎮定了下來,千恩萬謝地走了。
許凡見此偷偷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了頭,感覺自己心髒跳得厲害。
“愣什麽呢,快進來。”柳宇晗等了半天,發現落了一人,連忙揚聲喚道。
許凡臉色通紅地發現自己居然發了好一會呆,連忙往裏面跑,進門的時候還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頓時臉上更熱了,想擡頭看看雲岚的表情,卻只看到對方的背影,正失落間,卻被眼前的環境震了住。
他本來以為這間客棧的外部已經夠奢華了,誰曾想內裏更是精巧。無論是擺件還是桌椅,在逸景門只有金丹以上的峰主才會擺上那麽幾件,這客棧居然就這般大大咧咧地擺了出來。
“這風格當真是似曾相識。”看了眼四周的奢靡,江祈淵不禁感嘆道。
蘇婉和雲岚去救那些被綁女修的時候也上過趙緋的飛舟,聞言也是認同地點了點頭。
他們甚至不負責任地想,看來陵陽門和雲海宮暗通曲款是真的了,畢竟風格都這麽相似。
“店家,可有客房?”因為衆人均已辟谷,柳宇晗開口就問客房。
他固然想直接去調查師弟失蹤之事,可從踏入降玥府以來,周遭的事情無一處不詭異,他需要認真思索一下其中的矛盾之處。
“有,諸位請。”一看他們的态度,店主就猜到他們恐怕是其他府的大宗修士,對他們很是客氣。
他将幾人帶到了二樓的中部幾間客房,随後便恭敬的退下,剩下的幾人在門口站了半晌,互相對看了許久,最終由江祈淵決定,進了他的房間。
“我們要不要先看看這個房裏,有沒有我們的師弟住過的痕跡?” 等最後一個人也進入了客房,江祈淵就用神識粗粗查探了一遍,然後取出一個防護法器将整個房間都與外界隔離了開來。
他這話是對着柳宇晗說的,後者恍然,連忙應聲。
其他幾人見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也沒有坐在一旁閑着。許凡對陣法的了解比較多,就和謝修林一組查探有沒有陣法使用過的痕跡,蘇婉想了想,便和雲岚研究有沒有丹藥殘餘。
他們本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可在這般仔細謹慎的檢查之下,竟還真讓他們找出了一些東西。
那是一道幹涸的血跡,就位于椅背。因為顏色相仿,衆人也看不出來,還是蘇婉移動椅子的時候,手镯上的蓮花變了一下色才讓她發現異常。
幾人看她取出藥汁,都好奇地聚攏了過來。只見她将那藥汁往椅背上一澆,原本暗紅的血跡瞬間泛藍,從椅背的頂端,一直延伸到椅腳,看着就仿佛有個人靠在椅子上受了重傷一般。
“這……其實也可能是修煉走火入魔?也跟師弟們不一定有關系吧?”眼前的場景委實太過詭異,謝修林感覺心裏毛毛的,強行安慰自己道。
蘇婉也不笑他,只是研究了一下房間的格局,接着往前幾步,将剩餘的一點藥汁往窗框上一潑,與之前類似的藍色熒光再一次浮現在窗框上。
“如果血裏沒讀,這光應該是綠色的。”她的聲音很輕,卻仿佛在屋內的人心中都炸了一個驚雷。
雖然不一定與他們宗內的失蹤修士有關,可這……畢竟是雲海宮開設的客棧。
是真的那麽巧,有一個修士在此處毒發,緊跟着就從窗邊逃出客棧,還是說……他就是在這間客棧裏中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