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437嘴裏含着糖, 譏笑一聲:“哪有什麽鬼神,就算真有鬼,那也是一團虛弱至極, 一碰就散的精神體,怎麽可能殺人。”
謝祈言一邊聽觀棋彙報,一邊手下不停。等觀棋講完,他手裏那幾片竹葉已經變成了一朵看上去不算太精致的小花。
他将竹葉編成的花放進姜盼掌心, 待姜盼托起花仔細觀察後, 才笑了笑, 扭頭望向立在一旁的觀棋:“你怎麽看?”
觀棋被問的有些措手不及,茫然了片刻後回道:“屬下覺得這世上哪有什麽鬼魂索命一說, 這肯定是蓄意謀殺, 當地官府草草結案, 也應按律懲罰。”
謝祈言沒有搭話, 他望了一眼對掌心竹花頗感興趣的姜盼,表情莫測:“那可未必......”
這世上有沒有鬼神他不知道,但總有一些力量是超脫人們認知的。
似是感受到他的視線, 姜盼擡眸朝他望了一眼, 燈光下的眼神深邃又幹淨。
謝祈言的心下一軟,收回視線幹咳一聲掩蓋有些泛紅的耳根:“那琵琶弦查了嗎,還有虞歸晚和秋娘之間的關系。”
觀棋道:“那虞歸晚是秋娘在和其夫君成親之前,在路上救下的小乞兒,據說秋娘的夫君曾經想把他賣給青樓, 是秋娘以命相搏才保下的他,那次之後秋娘就将他送走了, 直到秋娘去世, 周圍的鄰居都再也沒見過他。”
觀棋的調查結果, 和虞歸晚自己說的完全不符,除了他确實認識秋娘外,其他基本都不一樣。
虞歸晚為什麽要撒這種稍微一調查便會被拆穿的謊?
觀棋擡頭望向謝祈言:“公子,要不要将這個虞歸晚抓起來嚴加拷問?”
謝祈言搖搖頭:“不必,明日我再去一次隐芳樓。”
***
翌日,謝祈言準時到隐芳樓報道。
樓裏的人已經認識他,見他來了,都帶着調笑的意味将他往虞歸晚的小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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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又是一個拜倒在虞姑娘石榴裙下的,聽說還帶着一個漂亮的小娘子呢?
可那又怎麽樣?
見了虞姑娘不照樣走不動道?
呵,男人吶。
謝祈言到時,虞歸晚已經在院子中的石桌旁坐定,懷中抱着自己的琵琶。擡頭見是謝祈言,他笑了笑,示意謝祈言坐下後,伸手輕撫過琵琶弦。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虞歸晚的性別是假,身份是假,可這彈得一手好琵琶,确是做不了假的。
他今日彈的這曲,謝祈言以前聽過。
這首琵琶曲名為《幾度春》,曲音婉轉清越,聽起來讓人覺得耳畔如沐春風,心境不由和緩。
這首《幾度春》因其音律好聽,雅俗共賞,但指法頗難極易出錯,一度成為樂師表演曲目的必備琵琶曲,曾風靡一時。
一曲作罷,虞歸晚抱着琵琶表情怔怔,低眉間難掩的傷感。
謝祈言輕輕拊掌叫好:“好聽,不愧是名動一時的《幾度春》。”
虞歸晚回過神來,擡眸望向他,倒是也不驚訝他曾聽過,笑盈盈的拂過琵琶:“謝公子真是博學廣識,此曲正是我師父所創《幾度春》。”
這次謝祈言倒是有幾分吃驚:“《幾度春》是秋娘所作?”
虞歸晚輕笑一聲:“怎麽?謝公子不相信?”
謝祈言搖頭:“不是,我只是有幾分驚訝,這首《幾度春》細品之下,意境非凡,最風靡時一度曾在當朝宰相的宴會上連奏過兩場,沒想到......”
“沒想到其作者竟然是這麽一座小城內的一名青樓女子?”虞歸晚将話接了過去,眼中滿是嘲諷,聲音有些發沉:“我師父雖出生青樓,卻飽讀詩書,心胸廣闊,她自幼便一心鑽研琵琶,性子溫柔和善,是這世上最最好的女子。”
他撫摸着手裏的琵琶,表情動容:“只有她這樣的女子,才能作出《幾度春》這樣的曲子......”
謝祈言不動聲色道:“那她後來呢?嫁人之後還寫出過別的曲子嗎?”
虞歸晚垂下眸,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淺笑:“沒有了,她忙着照顧一兒一女,極少有時間抱起琵琶......”
他說着站起身,将石桌上的茶杯遞給謝祈言:“公子嘗嘗我泡的桃花茶。”
瓷白的杯底,靜靜卧着一瓣桃花瓣,将茶水的顏色都襯出幾分粉色,頗有幾分暧昧氣息。
謝祈言接過杯子,在虞歸晚的注視下,将茶水一飲而盡,只餘碗底一瓣空落落的桃花瓣。
虞歸晚笑吟吟的接過空杯子,又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抱起琵琶,神情放松了許多:“公子還想聽什麽?”
謝祈言撐着頭,搖了搖:“不想聽琵琶了,我們來聊聊天吧。”
虞歸晚聞言有些好奇:“公子想和我聊什麽?”
謝祈言也沒有再兜圈子,直白問道:“你應該知道我接近你,是想調查全安縣的殺人案。”
“公子這可是折煞我了,這殺人案和我有什麽關系?”虞歸晚眨眨眼:“公子放着外面那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管,一心接近人家,難道不是看上了歸晚的容貌?”
謝祈言:“......”
還真不是。
見他一時不說話,虞歸晚掩唇輕笑,眸底卻全是冷意:“天底下的男人不都是這個樣子嗎?我在這隐芳樓見的多了,公子不用辯解什麽。”
謝祈言覺得頭有點疼,他伸手揉了揉,懶得解釋,直接問道:“我派人去查了秋娘的下落,和你所說的完全對不上。秋娘嫁人後,死的落魄,膝下更是沒有孩子,你為什麽說謊?”
虞歸晚的笑僵在嘴角,他身體微微發抖,漂亮到雄雌莫辨的一張臉,突然變得有些可怖:“我師父沒有死!她活得好好的!該死的是你們這些臭男人!”
謝祈言皺眉:“秋娘丈夫暴斃于家中,是你幹的?”
面對他的質問,虞歸晚的臉上沒有絲毫慌亂,他抱着琵琶,一身白衣,一改平日裏僞裝的溫婉,笑得妖豔而張狂:“我聽不懂謝公子在講些什麽,謝公子若是累了,便在我這兒好好歇息一番吧。”
謝祈言直覺得眼皮漸重,幾乎快要睜不開來:“你在茶裏下了藥?”
虞歸晚幽幽道:“一點桃花紅,願醉無憂夢。公子睡吧,不會有太大痛苦的。”
謝祈言想要站起來,身子卻猶如萬斤重,幾番掙紮後,終是身子一歪,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虞歸晚耐心等了片刻,确認謝祈言沒有真的睡着後,才輕輕放下手中的琵琶站起身來。
她面無表情的立在謝祈言身前,一身素衣如缟,靜默半晌後,擡手拔下發上的簪子,對準謝祈言的脖子就要刺去。
“等一下。”
一個極淡定的女聲響起。
虞歸晚的手頓了一下,擡頭望去,怔了一下:“是你?你怎麽進來的?”
姜盼望了一眼趴在桌上的謝祈言,擡步走來:“走進來的。”
1437望着謝祈言被放倒的背影,十分嫌棄:“啧啧,這也太弱了,還得是主人出馬!”
姜盼沒理會它的拍馬屁,虞歸晚在她走進來的時候,手裏的簪子又往謝祈言脖子邊湊了湊:“別動,再動我就刺下去!”
姜盼老老實實的停住腳步,抱臂語氣有些不耐:“說。”
虞歸晚望着她,被她的反應搞的有些茫然,但還是迅速找回狀态,厲聲道:“這個男人不值得你救他,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冒着危險來救他,可他呢?剛到全安縣幾天,就丢下你流連隐芳樓,他該死!”
姜盼面色不變,沉聲問道:“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那你自己呢?”
“你......你在說什麽......”
虞歸晚瞳孔緊縮,拿着簪子的手微微發顫,沒等他多說兩句,隐芳樓內一陣鬧鬧哄哄,不語和觀棋帶着人沖了進來。
見勢不對,虞歸晚回過神來,沒有猶豫的擡手重重将簪子往謝祈言的脖子上插去。
趕進來的不語驚呼一聲:“公子!”
語音未落,卻突然發現虞歸晚神色恍惚了一下,不知是手抖還是怎的,簪子錯開謝祈言的脖頸,直直的插在了石桌上。
尖銳的簪子瞬間沒入石桌,可見其用力之猛,若是虞歸晚這一下沒有手滑,那謝祈言得血濺當場。
驚呼的尾音還沒落地的不語:“......咳咳咳”
完了,好像有點岔氣。
回過神來的虞歸晚擡手望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披頭散發,一臉茫然。
怎麽會?他剛剛明明是對準了的,怎麽會插在石桌上?
沒等他反應過來,不語和觀棋已經沖了上來,将他的手反壓在背上,将人壓了下去。
等大批人馬撤走,觀棋望着還趴在桌子上的謝祈言,有些犯難:“公子怎麽就中了這麽簡單的計......”
說着就要上前将謝祈言扶起來。
不語眼睛掃過站在一旁的姜盼,腦袋中靈感一閃,立刻伸手拉住觀棋,呵呵笑道:“那個啥,我和觀棋還要忙着先去審一審這個虞歸晚,公子就先交給姜盼姑娘了。”
然後拉着一臉懵逼的觀棋火速跟上大部隊離開。
等人都走了,小院子裏再度安靜下來後,姜盼才緩步走向依然伏在桌上的謝祈言,伸手從他的發間拿下一片掉落的竹葉:“人都走了,還不起來嗎?”
伏在石桌上,只露出半張臉,本應陷于沉睡中的謝祈言眼皮動了動,唇邊蕩開一抹深深的笑意。
他啞聲道:“沒力氣了,要盼盼親吻一下才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