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銀兩的。”
他施了施力，就着鬼手往外推傅樂。傅樂也許僵得徹底，身體雷打不動。
她急了：“從這裏去很遠，我怕你走不動！”
範銳見她抖了抖，雙臂往內收，悉悉簌簌的。
呵，這麽緊張？
他故意道：“那姑娘背老身。老身很輕很輕的——不過會越背越重……”
傅樂叫：“我不白幹活，要收費！”
範銳暗笑，“姑娘盡說便是，三十兩還是五十兩？老身銀兩不多，花了幾百年，所剩無幾。”
他收起變聲器，準備從褲兜翻出道具冥幣，放大招。
也不過垂下眉再擡起的工夫，誰吓誰的形勢就幡然颠覆。
範銳不知傅樂轉身與否，面前就出現一張令人咋舌的臉！
陰冷青光下，那臉上的五官溶化得像會粘附與吞噬外物。眼皮塌了，眼睛幾乎睜不開，只好仰着下巴瞧人。鼻梁歪了，呼吸艱難，氣息狂喘，皮膚又稠又爛。整副臉容，每一寸都滲發出駭懼，瘆人，與瀕死的絕望。
範銳一個激靈，麻感從腳底直沖腦門。
那糊在一起的兩片嘴唇，竟還能掙紮着撕聲力竭：“我要一張，沒有溶化的臉，做酬勞——”
範銳雙眼發直，渾身悚然，冷汗四冒。
當溶化臉步步逼近，他毛發都豎起！他後退大吼：“怪物！滾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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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未落下，一束強光照過來，範銳慌張擡手擋臉。
光束在他身上掃了遍。
“是你啊？”
溶化臉發出意外的問話，聲線與喘息比前一刻正常多了，恢複為傅樂的嗓音。
傅樂摘下溶化臉面具，愕然望着電筒光中的範銳，他擋着臉，但身高衣着一眼就辨出。
範銳驚魂未定，聽見傅樂褒貶不明的嘀咕：“就這點膽量，還吓唬我。”
他一節一節放下手，傅樂把光投到天花板，相距數米的倆人算能把對方看清。
範銳驚疑地揣摩那張清麗熟悉的臉，跟剛才的怪物完全對不上號。與傅樂的平靜相比，他仍臉色慘白，惶恐羞惱。
“是你？”
草，吓死本總總了！
“嗯，”傅樂揚揚手中軟趴趴的臉皮，“面具來的。”
範銳瞥了眼溶化臉面具，好笑又好氣，拔高聲線：“你經常随身帶恐怖面具？”
傅樂搖頭：“不，就今天。”
她是計劃帶面具回家加班修整，沒想到撈了個測試質量的機會……
傅樂朝範銳聳聳肩，“以後別吓我了，我是廈大畢業的。”
範銳：“……”
沒有以後！沒有！
頭頂的燈适時一亮，光明來了，全室明晃晃的。偌大的殿裏，除了傅樂範銳，伍大景與張五行亦無所遁形。
伍大景從電閘那邊過來，邊走邊罵範銳：“演技差，生人不生膽！你還能幹點什麽？”
範銳餘栗尚在，窘愠交迫。他這輩子沒試過如此狼狽！剛才若非傅樂适可而止，他發軟的雙腿可能撐不了十秒就會跌地上。
他把道具鬼手扔向伍大景，反斥：“無聊！”
張五行橫空出現，輕輕一躍接住鬼手，放懷裏寶貝：“吊！這是我的第一件作品，別砸壞。”
“你那只手，缺陷太多，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說話的是傅樂，她視線巡了三個男人一圈，正經問：“你們到底搞什麽？”
如果只是伍大景與張五行就算了，他倆平日也古靈精怪。可是連岸然的範銳也跟鬧起哄，那事情就值得期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傅樂：我是廈大畢業的。[微笑]
範銳：我是電大畢業的。[微笑]
伍大景：我是小學畢業的。[微笑]
☆、動心了沒？沒。
“你們到底搞什麽？”
伍大景朝張五行努努下巴，張五行得令，從他躲的紅柱後推出一張小桌，桌上放着兩個蛋糕，送到傅樂跟前：“樂姐，生日快樂！”
伍大景跟着說：“今日你牛一吧？牛一快樂。”
他瞪瞪範銳，範銳沒看他，看着傅樂：“樂樂，生日快樂。”
傅樂：“……”
幾聲“生日快樂”，咒語般讓她懵了。
她望着兩個花式不同的蛋糕，一個芒果嘟喱，一個榴蓮千層，上面都寫着“生日快樂”。擡頭望向三個男人，除了意外，她的眼底還酸刺酸刺的。
在家的話，傅母會幫她過生日。大學時，嚴華也會替她慶祝。不過近兩年加入世娛，她腦裏的時間表格式由幾月幾號星期幾，變為XX戲第幾日第幾場。只身一人獨在異鄉，朋友各有各奔波，她沒有惦記過什麽紀念日子。
而她的同事，敢請他們裝神弄鬼演場大龍鳳，就是為了給她SURPRISE。
傅樂強抑喉嚨的哽咽，彎着眉眼笑道：“我都忘了……”
她眼冒淚光，眉眼再彎一些，淚水就會擠出來。
伍大景叉着腰，笑道：“沒事，以後我幫你記着。”
範銳眉梢一動，瞥了眼伍大景。
傅樂差點笑出鼻涕，“多謝大景哥。不過，為什麽兩個蛋糕？”
啊！一定是怕一個不夠吃。
伍大景卻解釋：“去年大景哥粗心，沒給你慶祝，今年補上！”他指指桌上，“一個24歲，一個25歲。”
傅樂微微啓唇，恍然後，眼淚就着笑聲淌出來了。
“牛一不要流馬尿。”
伍大景說了她一句，傅樂連忙擡手擦拭眼睛。
範銳湊近兩步，遞上紙巾，傅樂邊接邊謝。
伍大景又吩咐張五行給蛋糕點蠟燭，張五行弄着弄着，“哎呀”了聲，“大景哥，不夠蠟燭啊。只有20根，差29根！”
“吊你啊！誰說要插夠數？那七老八十的豈不要買個臉盆大的蛋糕才夠你插？”
張五行：“那你說怎樣插。”
“每個插一根！插中間。”
見他倆圍着蛋糕狂噴口水花，範銳：“……”
休想他會吃一口！
而壽星傅樂，她正雀躍圍觀，眼裏的期待閃閃發光，臉上的笑意更是一刻都未消失過。就像三歲孩子，不管大人給什麽玩具，她都滿足感恩。
範銳心底呵了聲，真好忽悠。
回想之前，伍大景與張五行搭着範銳的肩膀，“要挾”他參與傅樂的生日驚喜。
一開始他是拒絕的，太幼稚了。他不介意為傅樂慶祝生日，這正是拉攏她的好時機，不過方式不能優雅些正常些？比如，去五星級酒店訂餐，或者坐游艇出海。
想法不少，可惜話到嘴邊就被咽了下去。算了，估計他們的方式是道具組能力範圍內最別致的。窮部門。為了體恤基層，範銳勉為其難同意。雖然到頭來是他被吓得半死，但這不妨礙他要把事情往前推的計劃。
兩個大男人搞定插蠟燭，伍大景跑去電閘關燈，燈滅前，他指着範銳：“你負責唱生日歌！”
範銳：“……”
他本能地望向傅樂，傅樂又望向他。四目相對，一邊是眉頭輕皺，一邊是星星般的眼神，對峙兩秒，傅樂勝。
敗陣的範銳不自覺撫額，但他不扭擰，放下手時，已經開聲哼唱英文版的生日歌。他有些難為情，聲線低細。可見其餘三人配合着節奏拍手，範銳頓時覺得一點都不窘迫，提高嗓音了。
生日歌唱完，傅樂閉眼許願後，準備切蛋糕。
“哎呀！”
張五行又“哎呀”，伍大景煩他了：“你又哎什麽呀！”
張五行沒應話，兀自跑到紅柱後找什麽，再現身時，臉有難色：“我好像把刀叉盤弄丢了……”
這“好像”招來伍大景指責：“吊死你！一個兩個食失米。”
張五行沒聽明白，但肯定是罵人的話。他撓撓腦門，突然記起：“這裏應該有工具。”
他跑向牆邊的壁櫃，打開翻找了一陣。見他沖這邊咧嘴傻笑，其餘三人以為找到東西了。誰料張五行擰回來的，是一把豬肉刀與幾只大公雞碗加幾雙筷子。
其餘三人：“……”
“這也是刀啊。誰規定豬肉刀只能切豬肉不能切蛋糕？”張五行武着豬肉刀，沉甸甸的，還賊鋒利，“保證幹淨！”
伍大景又要罵人時，傅樂接過豬肉刀，二話不說把蛋糕切了！再分到每只公雞碗上，逐一遞給他們。
壽星女都這樣豁達，他們大男人有什麽好介意。
“大景哥，五行，範總，多謝你們！”傅樂端起盛着蛋糕的碗，以糕代酒，向他們致謝。
“牛一快樂！”伍大景舉着碗跟她的碗碰了碰，張五行跟着碰，範銳照做。四人幹碗，又再次祝福傅樂。
片場大殿內，世娛道具組的人在慶祝生日，捧着公雞碗，用筷子夾着蛋糕吃。雖然簡陋，但同樣開心。
而見範銳吃了一口就不再動筷，傅樂問：“不喜歡吃榴蓮？換芒果的？”
範銳：“不，我對甜食沒興趣。”
傅樂笑了，可能吃過蛋糕的原因，笑意特別甜。她說：“其實我也不愛甜食。”
伍大景聽見了，插話：“明年大景哥給你弄個鹹的蛋糕！”
範銳自顧跟傅樂說：“他們通知我太晚了，我沒時間準備什麽生日禮物。”
張五行吃完芒果吃榴蓮，提起禮物，他一點都不尴尬：“哈！我也沒有。”
伍大景也沒有－－“男人老狗，送什麽禮物。阿樂不介意吧？”
傅樂當然不介意，“我已經很高興，不需要禮物了。你們別破費。”
“要的。”說話的是範銳，他放下公雞碗，朝傅樂認真道：“我有禮物送你。”
傅樂眼色一亮，伍大景與張五行也意外了。
範銳看着傅樂：“你閉上眼睛。”
伍大景與張五行腦裏DUANG一聲。吊！這是哪家子的撩妹手法！
傅樂的心跳驟然撲通撲通，又急又響。男讓女閉上眼，那不是要接吻的節奏？
她臉額緋紅，呆了，眼睛反而睜得更大。
範銳笑着催促：“快閉上啊。”
輕細嗔怪的語氣，好比溫柔一刀，傅樂卒，立即牢牢合上眼。
作者有話要說： 伍大景語言學堂：
牛一 = 生日
馬尿 = 眼淚
食失米 = 沒能耐
(*≧▽≦)
☆、動心了沒？沒。
傅樂閉上眼，眼前陷入黑暗，身軀微顫。
她知道範銳不會親她，就算她接受一個祝福的吻，伍大景與張五行也未必。尤其大景哥，自從範銳加入後，就天天提醒她不要以貌取人。她直覺大景哥對範銳有成見。
這樣的認知教傅樂輕松了些，她不顫了，之又有點點的失落。
手上的碗被人取走，傅樂更加肯定範銳要把禮物放她手上。
他說沒時間準備什麽，那估計是就地取材，現成造的。會不會是道具花？道具首飾？道具擺設？
傅樂的眼皮不安份，總想偷看。不過她強忍的功力上乘，堅持到最後。最後，她确切認為自己是被一雙手臂攬進懷裏，她才陡地睜開雙眼。
但眼前一片灰暗，跟瞎了沒區別。
傅樂倒吸口氣，頃間滿鼻腔口腔都是範銳身上清冽獨特的香味。他的手撫着她的後背後腦，她的額頭輕輕貼在他胸膛前，倆人0距離接觸，她甚至感受到他的體溫與心跳聲，近在尺尺。
傅樂渾身的細胞都炸開了，張合着拼命呼吸，可她依舊如同缺氧，身體失控般發燙。
她驚喜又羞窘，百感交集，一時不知如何作反應，直接定格了。
眼瞧傅樂被範銳嚴嚴實實摟進懷裏，“OH！”張五行張着O形嘴，驚呆了。
伍大景也瞠目結舌，吊！這是哪家子禮物？這是赤果果的占便宜啊！
擁抱不夠五秒，伍大景就沖上去掰開倆人，直斥範銳：“吊你啊，乘機抽水！”
“就是，不許占樂姐便宜！”張五行執起豬肉刀，随時候命。
伍大景一身肌肉，蠻力十足，被他推開的範銳差點沒站穩。範銳“切”了聲，心想，要知道他範銳的擁抱堪比金條，對多少女人來說，簡直彌足珍貴，媲美各種昂貴的珠寶首飾之餘，更是範銳認同的象征，身份的擡升。女人們寧願要範銳的擁抱也不要他的支票。
男女有別，伍大景與張五行當然不這樣想，可傅樂是女人。她真心認為範銳這個擁抱，非常不錯。他的擁抱并不生硬，敷衍，随意，範銳是徹底把她擁進懷裏，沒有隔閡，沒有提防，沒有顧慮，完全接納。他撫她後背後腦的手勁，輕柔呵護，力度小，卻直抵她心間。一個真心真意的祝福擁抱，可謂最珍貴的禮物。
伍大景在旁邊不知道唾罵什麽，傅樂怔怔望着範銳，半天醞釀出兩個字：“謝謝。”
範銳也沒把伍大景的責罵與張五行的豬肉刀放眼內，他朝傅樂展出陽光燦爛般的笑容，答道：“你喜歡就好。”
傅樂頭頂登時蹦出一朵向日葵花。
她一直感覺範銳跟他們不一樣，雖然他跟他們做着同樣粗重的工作，工資少地位低，可氣場就是不一樣。至少他的加入，就秒提道具組的平均顏值水平。這一點，連伍大景與張五行也無可置否。
他平日甚少說話，笑也不多，“高冷”，拒人，而舉手投足間又活生生做大事的風範，卻偏偏屈就于草芥的道具組。
傅樂問過他為什麽回來，他明明離開過。
範銳說：“喜歡啊。”
他純粹應付，抄她的答案。
傅樂則當真的來聽，包括他剛才的擁抱。
這個生日過得兵荒馬亂糊裏糊塗，但她相當滿足。因為範銳不僅配合着表演，為她制造驚喜，更給了她一個前所未有的擁抱。
範銳不難看出傅樂的神緒變化，還有她眼底的異樣。擁她入懷時，她的身體無疑是懵得僵硬的，可後來就慢慢變軟發熱。女人啊都這樣。早知如此，他就早點拿擁抱換信任了。
伍大景在失魂的傅樂面前揚手，“好了好了，時間不早，回家回家！”
吊死範總！好端端的生日驚喜被他居心可測。
伍大景聲如洪鐘，傅樂被喊醒了。她意猶未盡，提議：“我請你們吃宵夜吧，盡個興。”
“好啊！”張五行舉着豬肉刀贊成。
伍大景問他：“你一個人幾乎吃了一個蛋糕，還沒吃飽？”
張五行：“……”
他真沒吃飽，但大景哥臉色不對，張五行不敢哼聲。
而傅樂決意已定，直問範銳：“你去嗎？”
他之前答應過“改天”一起吃飯，現在吃宵夜行嗎？
範銳點頭，毫不含糊：“去。”
他答應！傅樂頭頂的向日葵搖得撒歡。她轉身收拾東西，幹勁十足，“好！趕緊收拾幹淨，我們去吃宵夜。”
伍大景：“……”
怎麽沒人跟他這個組長确認去否？
收拾得差不多時，傅樂手機響，她翻出來看，是串陌生號碼，沒多在意就接聽了。
“樂樂。”
傅樂：“……”
是嚴華。
嚴華在電話那邊等不到她的應話，生怕她會挂線，便立即說：“生日快樂！”
傅樂握着手機，沒了主意。她擡擡頭，視線擦過範銳，才想到要回應什麽：“……謝謝。再見。”
她沒再說話，直接挂了。
旁邊的範銳眼尖，掃到那號碼是嚴華的。他微訝，這嚴公子對傅樂可真上心，連生日也記住打電話來祝福。接着範銳又竊喜，看來他沒押錯寶。
他們一行四人，離開大殿後整齊上了皮卡車。張五行負責開車，朝世娛基層熟知的劃算份量足的“宵夜聖地”進發。
張五行還笑說：“不知道誠哥他們走了沒有。”
傅樂坐在副駕位，開着的車窗吸進外面陣陣悶熱粘乎的夏風，她心情則涼習習的，清爽歡欣。
後座的伍大景與範銳一言不發，似兩尊石像。
範銳察覺到伍大景對他有不滿，但那又怎樣？與他何幹。
他想着呆會吃宵夜會出現什麽狀況，他又要怎樣跟傅樂進一步拉近距離。
還沒理出頭緒，手機響了。
“範總，秦小姐有點麻煩。”
範銳：“……”
他看看前面的傅樂，夏天的風吹拂着她一縷縷發絲，仿佛在向他招手。範銳默了默才對電話那邊的李旗說：“我現在過來。”
車內的人都聽到他這句話，傅樂不安，扭過頭問：“怎麽了？”
範銳頗為難：“抱歉，我臨時有事，不能跟你去宵夜了。明年吧，我明年再陪你。”
傅樂：“……”
明年好漫長。她的向日葵蔫了。
伍大景拍拍大腿，“呵，那得了。五行，前面路口扔下他。”
“哦。”張五行對範銳的臨陣退出也有腹诽。
前面路口，很随意地皮卡車就把範銳甩下車，也不管這裏有沒有公交站的士站地鐵站。
伍大景沖他說：“自己執生！”
範銳置若罔聞，只與副駕位的傅樂揮手再見。她滿目遺憾，卻仍微笑：“注意安全。”
範銳：“好。”
皮卡車飙遠後，他給李旗打電話，讓他開車來接。
作者有話要說： 伍大景學堂：
抽水 = 吃豆腐
執生 = 随機應變
傅樂：半路放我鴿子，注意安全，小心有鬼喔。:)
範銳：(?ω??)(?ω??)
各位元宵快樂！
☆、動心了沒？沒。
李旗帶着衣服過來接範銳，範銳在車內換上嶄新的西服西褲與皮鞋，聽着李旗報告：“秦小姐約了個投資人談融資的事，不過對方起了色心。”
依範銳的吩咐，李旗時刻關注MI公司的動向，并把MI聯絡的潛在投資人逐一徹查其背景底細。當中有位姓袁的，被李旗打探到他打算于今晚與MI公司洽談的飯局上耍伎倆，便立即通知範銳。
範銳在後座整理衣領衣袖，除了讓李旗開快一點，他沒別的話。
抵達飯店，李旗安排的線眼向他們指路，便見一個衣冠禽獸的禿頂男人正扶着暈乎乎的秦清走出包廂。
範銳臉色喜怒不明，眼無波瀾，但目标明确地朝秦清走去。
傅樂他們三人到了“宵夜聖地”，果真見到場記那幫人還在。打過招呼後得知今天是傅樂生日，于是又即席慶祝了一場。本來只是三個人，現在湊出一圍桌，場面激動喧嘩，拼酒猜拳紛紛繞着壽星女來。還有不怕死的乘機打主意要索擁抱獻香吻，多虧伍大景粗壯的手臂橫陳飯桌，觸目驚心得教人即敲退堂鼓。
一幫熟人，鬧起來沒心沒肺嘻嘻哈哈，可傅樂笑得特別累。累到臉皮要抽筋了，她借上廁所的空檔躲廁格裏揉揉。
廁格裏安靜些，方便她思考人生。傅樂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在“範總”的對話框裏編輯了一條信息，卻感覺左右不是，要不要發送出去成了個為難。
她躲在廁所裏不嫌臭，可門外等着的人憋得那個難受。宵夜聖地的洗手間不分男女，門外傳來一把熟悉男聲催促：“擦你媽的！拉完就出來！另占着茅坑！”
對方要麽喝大，要麽急壞，居然動腳踹門。
傅樂被踹門聲轟得有點亂套，匆匆重新編輯了一條新信息，閉着眼按了發送鍵，再開門出去。
門外的場記見是傅樂，剛才的粗暴野蠻轉瞬即逝，改而和和氣氣溝通：“是你啊？我不急不急，你再進去蹲蹲！”
還邊說邊把傅樂往裏面推。傅樂幹笑着搖頭，擺脫後立馬撤了。
宵夜席間，她不時翻看手機，同事聊什麽她無心旁聽，附和氣氛的笑亦漫不經心。回到出租房她也不時查閱，臨睡前又查了一遍。可惜到第二天上班，傅樂都沒有收到範銳的回複。
他不單止沒回微信，今天的範銳甚至沒來上班。
看着時鐘指向十點，伍大景終于放聲唾罵：“吊！別給我說中，那衰仔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準以後都不來了！”
頓了頓，他補了句：“跟上回一樣。”
沒人接話，仿佛都認同伍大景所說的，範總昨晚的臨時退出就是征兆，實在無話反駁。道具房安靜下來，傅樂整個人都遲緩了。
她等了一晚上的回複，等了兩小時的見面，都等不出成果。
她呆望手中的道具與工具，思緒滞茫，失憶般記不起自己要做什麽工作。
張五行也失意，他嘆了口氣，怨道：“我只想安安靜靜做個高級打雜，怎麽這麽難啊。”
升級的路太崎岖。
伍大景不以為然，他“切”了聲。不過也就“切”了聲，沒話了。他看到傅樂臉色不太好，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
誰料傅樂站起來往露臺走，說：“我給他打個電話。”
道具房的露臺正對世娛大廈外的馬路，各種車飛馳而過，卻沒有哪一輛能帶來範總。
傅樂打了三遍電話，都是“對方已關機”，她不太在意範總是否要放棄工作了，她開始擔憂他會不會遇上意外。
“大景哥！”
伍大景咬着煙擺弄他的外快作品，随意應了聲“嗯”。
傅樂疾步走來，問：“你有範總的簡歷嗎？我想看看他的緊急聯系人和地址。”
傅樂解釋：“我打他手機是關機的，我怕他出事。”
伍大景鐵石心腸，“呵，他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麽事？被劫色？如果是，他偷笑啦。你多慮了。”
傅樂：“……”
她是多慮，但她忍不住替範總再多慮一些。
“那你到底有沒有？”
伍大景看向她，摘下煙，答：“沒有，但人事部肯定有。”
那些簡歷檔案什麽的，放他那只會被當作廢紙。他了解一個人也不看紙上談兵的，只看實力。
傅樂沒說話就離開了道具房。張五行好奇了，上來跟伍大景說：“大景哥，樂姐對範總這麽上心？”
伍大景扇了他腦門一掌，“男人老狗八什麽卦，你的鬼手翻工完沒？”
張五行捂着腦門退回去，但埋頭苦幹間，他還是分析出個所以——看來擁抱是個好東西。
傅樂來到11樓的人事部，這部門完全一股CBD企業的氣息，看不出是娛樂公司來的。工作人員皆西裝裙裝，相較下，穿背帶褲的傅樂一身外來闖入者的味道。
她沒關注別人投來的關注，主動出示了工作證，道明原因後就要求聯絡範總的家人。
人事部前臺聽見“範總”這名號就有點暈，她不敢亂作主張，即時把情況上報了部門經理。
部門經理出來看了一眼傅樂，轉身就回辦公室給李旗打電話。
李旗接完電話，猶豫了片刻才走到一扇門前，輕輕敲了敲，低聲報告：“範總，道具組有人找你。”
☆、動心了沒？沒。
門內沒有回應，李旗硬着頭皮再敲了敲。
幸好第二下沒敲完，門就被打開了。
現身的範銳依舊是昨晚的裝束，他于書房徹夜未眠，但臉上的倦意并不厚重。
他索性到客廳坐下來揉眉心，閑問：“誰找我？”
李旗去廚房給他沖了杯參茶，濃郁醒神的參茶味溢滿公寓，連他自己都為之一震。
李旗遞上茶，答：“道具組，去人事部找你了。”
“道具組的誰？”
“傅樂。”
範銳端着杯子，裏面青色的茶液冒着熱騰騰的白煙與強烈的參味。他似乎在想，誰是傅樂。
喝了兩口參茶，腦袋清醒不少，範銳才追問：“找我幹嘛？”
李旗：“呃，範總，你今天沒去道具組上班。”
範銳戚眉看向李旗，“你沒幫我請假？”
李旗：“……我現在去請。”
他邊摸手機邊往露臺走，半路又駐足回頭提醒：“範總，你要不聯系一下傅樂？她打你手機沒接通，擔心你有意外，在人事部申請查看你的緊急聯系人信息。”
範銳一愕，緩緩陷入沉思之中。李旗沒等來應話與其它吩咐，便直接退到露臺給人事部回電話。
獨自留在客廳的範銳閉上眼。秦清昨晚的斥趕歷歷在目，傅樂昨晚的微笑又突然闖進，兩張不同表情不同容貌的臉交替着，他有些糊塗了。
不過他到底是範銳，再欠休息，也不至于糊塗太久。一杯參茶過腸下胃，他醒透了。
從褲兜掏出兩部手機，一部是真正的範銳使用的，一部是道具組的範總使用。
傅樂打他手機當然無法接通，他一脫離道具組就把這手機關了，直至現在。
開了機，沒一會就有短信進來－－全是同一個號碼在今天早上十點多的時候打進來的，皆未接聽。
範銳在人丁單薄的通訊錄查到這個號碼是傅樂的。
他沒猶豫就撥了回去。
尚在人事部前臺等候的傅樂前一刻收到通知，說範總已經聯絡人事部請假，後一刻就收到範總的電話。
找了半天沒找到的人，一下子關于他的消息接踵而來，堪比雙喜臨門。
傅樂無聲嘆息，整個人松馳下來，欣慰道：“範總，你還好吧？”
她邊接電話邊離開。
人事部前臺聽見她喊“範總”，渾身一個寒顫。卧靠，那人究竟什麽背景？開口閉口“範總範總”，難道皇親國戚？看不出啊，那打扮，那職位……
電話那邊的男人回話：“身體不适，起不來。”
“是不是昨晚的蛋糕吃壞肚子了？”
“不關事。”
“那你好好休息。”
“嗯，我明天就回來。”
他的聲音慵懶沙啞，似是剛剛起床，低低說着話，宛如伴侶在清晨的貼耳輕吟……慶幸兩人隔着電話，否則傅樂會臉紅到無法見人。
她鼓起勇氣說：“我昨晚發了微信給你。
“啊，我沒上，待會上了回你。”
“不用不用，不用回的。”
像是厚着臉皮求關注求回複，傅樂捂臉流淚，好窘啊。
範銳也幹脆：“好，那挂了。”
傅樂：“好……再見。”
話說完，範銳就真的挂了，沒有一絲遲疑。
他打開這個手機的微信，裏面就三個好友——道具組那三個人。
有三條新消息躺在那裏等着臨幸，範銳按序讀取。
第一條：
明天你要嫁給我嗎：小總，你還活着不？怎麽不來上班了？你千萬別辭職啊！！[暴走驚懼]
範銳：“……”
不回，删掉。
第二條：
鐵拳無敵伍大景：衰仔！幾點啊？還上班不上班！吊死你！[四十米大刀]
範銳：“……”
不回，删！
最後一條：
傅樂：今晚謝謝你，我很開心。[向日葵]
那向日葵朝他羞澀地笑，可愛又暖心，萌萌噠。
範銳來了回複的意欲，說做就做。
範總：明年繼續。
明年繼續……傅樂捧着手機默念，這算一個約定嗎？
明年好漫長，然而有了這個約定，再漫長的路也鋪滿鮮花，不孤單啊。
雖然她說不用回複，但她一直手握手機還不時查看，仿佛她跟範銳交代的是“要回複”。上帝聽見她的心聲，給她送來福音，沒教她失望。
電梯裏的傅樂吡牙咧嘴，想笑又想忍住，咬着嘴唇深呼吸，最後還是繃不住，樂得見牙不見眼。
她回複範銳一個太陽表情。至于這個太陽，是形容詞還是動詞，就得範銳自己斟酌了。
範銳甚少聊天，工作上他奉行時效，有事直接打電話，平日他也沒有娛樂閑聊的習慣，所謂微信，純粹手機裏一個固定标貼。可能今天沒上班，起了個頭發懶，就步步堕落。他居然點開傅樂的頭像，查看她的朋友圈信息，且認為這是可以接受的并非浪費時間的消磨。
傅樂的頭像乍看是一片漆黑，實則是一張着名的攝影照片－－夜裏，南美某個貧窮城市，為了攢足電力給舉行足球比賽的球場供電，于是實行全市停電，全城電力只供球場。而百姓無一埋怨，通通湧到球場為自己熱愛的球隊歡呼吶喊。一座城，從天俯瞰，左下角的球場燈火通明，其餘地方則一片漆黑，蔓延至海邊。
照片是死物，卻能從裏聽見陣陣高呼喝彩聲般。
這是熱愛的力量，迷之轟動。
欣賞完她的頭像，範銳開始浏覽傅樂的朋友圈，可惜清一色的道具資訊，甚少關于她的個人資料圖片。奇怪的是，範銳沒有興致缺缺，反而被一篇介紹歐美影視如何締造無BUG道具的文章吸引了。
他正看得入味，身後房間的門打開了。
秦清扶着額頭走出來，擡眼見範銳要迎上前，她立即防備地後退。範銳只好停下來，不再靠近。
這個女人，跟傅樂一樣嬌小單薄。不一樣的是，秦清把頭發散下來，也不穿背帶褲，只穿職業裙裝，看上去既有女性韻味，也幹練沖勁。她昨晚睡得還好，精神卻遠不如範銳，蒼白的臉上只見一雙無力的眼眸。
她說：“我要走。”
聲線虛弱，意志堅定，就怕範銳不讓。
昨晚她尚算清醒時，跟範銳進行了一場不太愉快的對話。
她怒斥範銳“監視”她的工作，幹預她的事業。範銳任她打罵，卻堅持把她送到自己公寓裏，強逼她吃藥休息。
“範銳，沒有用的。你做再多，我也不會喜歡你。”
和着衣服躺床上的秦清神志不清，絮絮叨叨強調。
站在床邊的範銳沒什麽表情，淡淡道：“我知道，你先休息。”
自從他向秦清坦明心聲，她的拒絕他聽過不下十次。能背了都。
他替秦清關燈關門，自己走到書房那邊靜思。
範銳對另一半要求很高，不單要有顏，更要有才，秦清是他列公式分析後得出的最佳答案。她不僅出身好，長得标致，更是MI公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