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四）
在長廊裏跑了很久，又在廳裏轉了幾圈，餘人腹中沒食，肚子咕咕亂叫，累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走了，倒是十一吃了兩塊烤蛇肉，還自己霸占了一盒玉米罐頭，摔斷了腿後就被餘人一直背着，這時候反而依舊生龍活虎，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像探照燈一樣到處張望。
“哥，你怎麽不走了？”即便餘人已經坐在地上了，可十一摟着他的脖子一腿撐地一腿翹起，把整個身子的重量全都壓在餘人身上。
餘人一時氣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回道：“餓，累。”
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那你看那是什麽？”
這破廳除了比外面更亮堂點根本沒什麽特別的，這條路如果不通他們真的要困死在這裏了，餘人哪有心情再看這看那的，再是神仙住的地方也得有命活着，他不理十一，在心裏默默向山神祈禱起來。
十一卻不肯罷休，使勁搖晃起他的脖子，“哥，你看那有鹿，有鹿！”
餘人一聽有吃的立刻來了精神，瞪起眼睛向四周踅摸，卻哪有鹿的影子，他笑自己被餓昏了頭，這深山外面便鳥不拉屎沒有半只活物，在它的山洞裏怎麽可能有鹿，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向向往鹿肉的滋味，說不定是腿太疼了出現了幻覺，便柔聲安慰道：“好了，這裏哪有鹿，等咱們出去了哥給你抓那鹿去啊。你讓哥好好歇會。”
十一急了，從背後使勁一推他，自己單腿站了起來，向他看見鹿的地方一蹦一蹦的去了，餘人慌忙站起身來把他扶住，十一昂着小臉不服氣的往前方一指：“我說的不是外面的鹿，你瞧那邊，有個鐵鹿躺着呢。”
餘人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看到在一個鐵盒子的屁股下面确實壓着一只鐵鹿，在那裏一動不動，估計早就完蛋了，餘人勸十一好好歇着，由着它躺着去吧，可十一依依不饒非得要去看一看，要把“小鹿”救出來，餘人被他磨得沒辦法只好說道：“你在這等着，我去看看。”
十一這才消停下來，眼巴巴得看着餘人，餘人實在太累，本想哄他安靜下來就算了，可看他這個架勢，自己不真的去瞅瞅清楚便真的沒完了。他把十一靠牆放好，幫他把腿擺正，小孩呲牙咧嘴卻忍着疼一聲也沒吭，看他那個樣子餘人憐愛的揉了一下他的腦袋，跑到鐵盒子下面把那頭鐵鹿托了出來。
那鐵鹿背上是富有彈性的座位，前後兩個輪子支撐着它的身體，一雙銀色的金屬犄角從頭上高昂的翹起，看起來煞是威風，只不過它身上露着大片的暗紅色鏽跡，讓它看起來有些滄桑。餘人攥着它的一只角，另一只手托住它腰上的座位将它扶起，他的手才碰到它的銀角，一道奶白色的光芒從它的脖頸上亮起，走馬燈一樣圍着它全身閃了一圈，回到最初亮起來的地方閃了兩下，又暗了下去。餘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奇異景象驚呆了，回過頭望着牆根下的十一，問道：“你看到了嗎？”
十一也目瞪口呆：“你把它怎麽了？”
餘人兩手一攤，表示跟自己沒關系，又把手放在銀角上，那奶白色的光芒再度亮起，這會沒有再在它身上轉圈，而是直接閃了兩下就滅了。餘人覺得這其中簡直大有蹊跷，兩個手分別握住了兩只角，想把它拖到十一的身邊讓他也好好瞅瞅，哪知道這鐵鹿突然發了脾氣，一下子從他手中竄了出去，他絲毫沒有防備被它拽了大馬趴，趴在地上看着鐵鹿在前面歪歪扭扭跑了幾步便一頭栽倒。
“還是烈性子畜生，我非馴服你不可。”餘人也搞不清山神的洞裏怎麽這麽多奇怪的玩意，争強好勝的那股勁頭一上來才不管你是活鹿還是鐵鹿，先騎上馴老實了再說，他爬起來拎着銀角把鹿提起來扶好，大腿向後一撩，這鐵鹿這回到老實沒做任何反抗就讓他輕而易舉的征服了。他屁股在它後背上颠了兩颠，罵道：“這回你怎麽老實了，接着跑啊。”
村中獵人本有馴服野鹿來代步的習慣，可傳到他這輩已經沒有幾個人會了，他只在十七柱那裏看過幾回他馴鹿，雖說都沒有成功，但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他學着他的樣子，大腿一夾鹿背，屁股往下墜，昂起手來抽鹿屁股，鐵鹿紋絲不動，手打在鐵上生疼。餘人頓時覺得這家夥就是在故意跟他做對，讓走不走，不讓走的時候又突然竄起來。正沒注意間，兩手自然而然往前一撐，壓在它兩根鹿角上，那奶白色閃光又一次亮起，這回餘人留了個心眼，上一次它就是亮過之後就竄了出去，他不由得兩只手更用勁攥住鹿角，生怕一不留神它突然發難把自己甩下去。
哪知道手腕一沉，鹿角随着他手背向上仰的角度轉了半圈，胯下鐵鹿轟鳴一聲帶着他直直向十一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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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餘人高聲大叫：“我操，我操！”十一看着他們向自己沖來，臉都白了，可腿腳不便，一時間挪不開窩，眼睜睜看着他們就要撞向自己。
餘人不知怎麽讓它停下，只得使勁掰它的鹿角讓它轉變方向，鐵鹿被他擰的一側身，屁股一甩，漂移轉彎，後輪堪堪擦着十一的傷腿飛馳而去。餘人越用力向後掰它的銀角，那銀角便随着他擰動的幅度轉得越大，鐵鹿跑的速度越快，不一會便風馳電掣起來，諾大的大廳根本不夠它跑，另一側的牆壁又攔在面前。餘人沒有辦法，狠下心來伸直兩腳在地上拖來拖去，那鐵鹿被他磨得重心不穩，左右搖擺，速度終于是稍微慢下來一點，餘人不敢再貿然掰它的角，生怕它再次加速。緊急之間餘人意識到似乎鐵鹿的速度跟擰動它的角的幅度有某些關聯，眼看要撞牆他靈機一動，兩只手索性全都從銀角上放開，心想這下你總歸該停下來了吧，可誰想到他一松手，那鐵鹿像是吃了迷魂藥一樣走起了迷蹤步，歪歪扭扭晃裏晃蕩，終于鹿頭往回一別，鹿角頂在餘人的胃上，他還沒來得及叫痛，那鐵鹿一頭栽倒在地，巨大的慣性把他從鐵鹿背上甩了出去，眼睜睜看着自己淩空拍在對面的牆上，鼻子一酸，劇痛随之傳來，從牆上跌落的時候他猜自己的腦袋是不是被撞進腔子裏了，要不然為什麽這麽黑。
十一的驚呼從遠處傳來，他模模糊糊的看着小孩單腳跳着急匆匆的向這邊趕，鐵鹿倒在不遠處，後輪兀自轉個不停，它背上的奶白色亮光一閃一閃的，好像在嘲笑他。
他心頭火氣，雙手支撐身體想要站起來，只覺得胸口一陣酥麻，鑽心的疼，他原地翻了個身，仰面朝天大口喘着氣，鼻子像馬一樣趿拉趿拉的冒着血泡沫，他試着活動了一下雙手，雖然牽動了胸口上的肌肉疼痛難忍，但好在沒有大礙，兩只手在肋骨上挨個摸了個遍，上面傳來的感覺讓他送了口氣，還好只是撞擊太狠，并沒有骨折，要不然他和弟弟變成兩個殘疾兄弟，根本沒辦法從這裏逃出去了。
在地上緩了一會，十一的腦袋倒着出現在他眼前，一臉驚恐地問他：“哥，你沒事吧？”
他搖了搖頭，撥開十一扶他的手，強撐着站了起來，“你看我好着呢。”說着大幅揮舞雙手作為證明，沒兩下便劇烈咳嗽起來，手在嘴邊一抹，攤開一看，一顆大門牙混着血沫靜靜躺在那裏。
十一擔憂的望着他，他不願被弟弟看到自己的窘态，背過身去連連擺手，卻發現他撞到的那面牆白光閃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大一會那面牆發出喀拉拉聲響，餘人忙将十一擋在身後，一手抄起棍子，另一只手還捂在嘴巴上，血和口水從指縫中汩汩流出，眼神戒備，看着那牆自下至上慢慢升起，逐步現出另一條跟來時一模一樣的長廊。
餘人和十一向裏面探頭探腦，沒想到這樣歪打誤撞竟然找到一條生路，餘人揉着剛剛腫起來的下巴心想這下挨得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