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
幫主號令,決不敢有違。”這幾句話倒也說得萬分誠懇。
石破天還禮道:“不敢,不敢!我什麽事都不懂,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你們不要怪我才好。”貝海石等齊道:“不敢!”
張三哈哈一笑,問道:“兄弟,你到底姓什麽?”石破天茫然搖頭,說道:“我真的不知道。”向闵柔瞧了一眼,又向石清瞧了一眼,見兩人對自己瞧着的。光中仍充滿愛憐之情,說道:“我……我還是姓石吧!”張三道:“好!長樂幫石幫主,今年十二月初八,請到俠客島來喝臘八粥。”石破天道:“內當前來拜訪兩位哥哥。”
張三道:“憑你的武功,這碗臘八粥大可喝得。只可惜長樂幫卻從此逍遙自在了。”李四搖頭道:“可惜,可惜!”不知是深以不能誅滅長樂幫為憾,還是說可惜石破天枉自為長樂幫送了性命。貝海石等都低下了頭,不敢和張三、李四的目光相對。
張三、李四對望一眼,都點了點頭。張三右手揚處,兩塊銅牌緩緩向石破天飛去。銅牌分量不輕,擲出之後,本當勢挾勁風地飛出,但如此緩緩淩空推前,便如空中有兩根瞧不見的細線吊住一般,內力之奇,實是罕見罕聞。
衆人睜大了眼睛,瞧着石破天。闵柔突然叫道:“孩兒別接!”石破天道:“媽,我已經答允了的。”雙手伸去,一手抓住了一塊銅牌,向石清道:“爹爹……不……石……石……石莊主明知兇險,攸關性命生死,仍是要代上清觀主赴俠客島去,英雄俠義,孩兒……我也要學上一學。”
李四道:“好!英雄俠義,重義輕生,這才是好漢子、大丈夫,不枉了跟你結拜一場。兄弟,咱們把話說在前頭,到得俠客島上,大哥、二哥對你一視同仁,可不能給你什麽特別照顧。”石破天道:“這個自然。”
李四道:“這裏還有幾塊銅牌,是邀請關東範、風、呂三位去俠客島喝臘八粥的。三位接是不接?”
範一飛向高三娘子瞧了一眼,心想:“你既已經接了,咱們關東四大門派同迸同退,也只有硬着頭皮,将這條老命去送在俠客島了。”當即說道:“承蒙俠客島上的大俠客們瞧得起,姓範的焉有敬酒不喝喝罰酒之理?”走上前去,從李四手中接過兩塊銅牌。風良哈哈一笑,說道:“到十二月初八還有兩個月,就算到那時非死不可,可也是多活了兩個月。”當下與呂正平都接了銅牌。
張三、李四二人抱拳行禮,說道:“各位賞臉,多謝了。”向石破天道:“兄弟,我們尚有遠行,今日可不能跟你一起喝酒了,這就告辭。”石破天道:“喝三碗酒,那也無妨。兩位哥哥的酒葫蘆呢?”張三笑道:“扔了,扔了!這種酒配起來可艱難得緊,帶着兩個空葫蘆有什麽趣味?好吧,二弟,咱哥兒三個這就喝三碗酒。”
長樂幫中的幫衆斟上灑來,張三、李四和石破天對幹三碗。
石清踏上一步,朗聲道:“在下石清,忝為玄素莊莊主,意欲與內子同上俠客島來讨一碗臘八粥喝。”
張三心想:“三十多年來,武林中人一聽到俠客島三字,無不心驚膽戰,今。居然有人自願前往,倒是第一次聽見。英雄肝膽,了不起!”李四說道:“石莊主、石夫人,這可對不起了。你兩位是上清觀門下,未曾另行開宗立派,此番難以奉請。楊老英雄和別的幾位也是這般。”
白萬劍問道:“兩位尚有遠行,是否……是否前去淩霄城?”張三道:“白英雄料事如神,我二人正要前去拜訪令尊威德先生白老英雄。”白萬劍臉上登時變色,踏上一步,欲言又止,隔了半晌,才道:“好。”
張三笑道:“白英雄若是回去得快,咱們還可在淩霄城再見。請了,請了!”和李四一舉手,二人一齊轉身,緩步出門。
高三娘子罵道:“王八羔子,什麽東西!”左手揮處,四柄飛刀向二人背心擲去。她明知這一下萬難傷到二人,只是心中憤懑難宣,放幾口飛刀發洩一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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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四柄飛刀轉瞬間便到了二人背後,二人似是絲毫不覺。石破天忍不住叫道:“兩位哥哥小心了!”猛聽得呼的一聲,二人向前飛躍而出,迅捷難言,衆人眼前只一花,四柄飛刀啪的一聲,同時釘在門外的木屏風上,張三李四卻已不知去向。飛刀是手中擲出的暗器,但二人使輕功縱躍,居然比之暗器尚要快速。群豪相顧失色,如見鬼魅。高三娘子兀自罵道:“王八羔……”但忍不住心驚,只罵得三個字,下面就沒聲音了。
石中玉攜着丁珰的手,正慢慢溜到門口,想乘衆人不覺,就此溜出門去,不料高三娘子這四口飛刀,卻将各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門邊。白萬劍厲聲喝道:“站住了!”轉頭向石清道:“石莊主,你交代一句話下來吧!”
石清嘆道:“姓石的生了這樣……這樣的兒子,更有什麽話說?白師兄,我夫婦攜帶犬子,同你一齊去淩霄城向白老伯領罪便是。”一聽此言,白萬劍和雪山群弟子無不大感意外,先前為了個假兒子,他夫婦奮力相救,此刻真兒子現身,他反而答允同去淩霄城領罪,莫非其中有詐?
闵柔向丈夫望了一眼,這時石清也正向妻子瞧來。二人目光相接,見到對方神色凄然,都是不忍再看,各将眼光轉了開去,均想:“原來咱們的兒子終究是如此不成材的東西,既答允了做長樂幫的幫主,大難臨頭之際,卻又縮頭避禍,這樣的人品,唉!”
他夫婦二人這幾曰來和石破天相處,雖覺他大病之後,記憶未複,說話舉動甚是幼稚可笑,但覺他天性淳厚,而天真爛漫之中往往流餺出一股英俠之氣、仁厚之情,心下甚為歡喜。闵柔更加心花怒放,石破天愈不通世務,她愈覺這孩子就像是從前那依依膝下的七八歲孩童,勾引起當年許多甜蜜的往事。不料真的石中玉突然出現,容貌雖然相似,行為卻全然大異,一個狡狯懦怯,一個銳身任難,偏偏那個懦夫才真是自己的兒子。
闵柔對石中玉好生失望,似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向他招招手,柔聲道:“孩子,你過來!”石中玉走到她身前,笑道:“媽,這些年來,孩兒真想念你得緊。媽,你越來越年輕俊俏啦,任淮見了,都會說是我姊姊,決不信你是我的親娘。”闵柔微微一笑,心頭氣苦:“這孩子就只學得了一副油腔滑調。”笑容之中,不免充滿了苦澀之意。
石中玉又道:“媽,孩兒早兒年曾覓得一對碧玉镯兒,一直帶在身邊,只盼哪一日見到你,親手給你戴在手上。”說着從懷中掏出個黃緞包兒,打了開來,取出一對玉镯,一朵鑲寶石的珠花,拉過母親手來,将玉镯給她戴在腕上。
闵柔原本喜愛首飾打扮,見這副玉镯子溫潤晶瑩,甚是好看,想到兒子的孝心,不由得愠意漸減。她町不知這兒子到處拈花惹草,一向身邊總帶着珍貴的珍寶首飾,一見到美貌女子,便取出贈送,以博歡心。
石中玉轉過身來,将珠花插在丁珰頭發上,低聲笑道:“這朵花該當再美十倍,才配得我那丁丁當當的花容月貌,眼下沒法子,将就着戴戴吧。”丁珰大喜,低聲道:“天哥,你總是這般會說話。”伸手輕輕撫弄鬓上的珠花,斜視石中玉,臉上喜氣盎然。
貝海石咳嗽了幾聲,說道:“難得楊老英雄、石莊主夫婦、雪山派各位英雄、關東四大門派衆位大駕光臨。種種誤會,亦已解釋明白。讓敝幫重整杯盤,共謀一醉。”
但石清夫婦、白萬劍、範一飛等各懷心事,均想:“你長樂幫的大難有人出頭擋過了,我們卻哪有心情來喝你的酒?”白萬劍首先說道:“俠客島的兩個使者說道要上淩霄城去,在下非得立時趕回不可。貝先生的好意,只有心領了。”石清道:“我們三人須和白師兄同去。”範一《等也即告辭,說道臘八粥之約為期不遠,須得趕回關東;言語中含糊其辭,但人人心下明白,他們是要趕回去分別料理後事。
當下群豪告辭出來。石破天神色木然,随着貝海石送客,心中十分凄涼:“我早知他們是弄錯了,偏偏丁丁當當說我是她的天哥,石莊主夫婦又說我是他們的兒子。”突然之間,只覺世上孤零零的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誰也和。己無關。“我真的媽媽不要我了,師父史婆婆和阿繡不要我了,連阿黃也不要我了!”
範一《等又再三向他道謝解圍之德。白萬劍道:“石幫主,數次得罪,萬分不該,尚請見涼。石幫主英雄豪邁,以德報怨,紫煙島上又多承相救,敝派全都心感。此番回去,若是僥幸留得性命,口後若蒙不棄,很盼和石幫主交個朋友。”執着他手,感德之意甚為誠摯。石破天唯唯以應,只想放聲大哭。
石清夫婦和石破天告別之時,見他容色凄苦,心頭也大感辛酸。闵柔本想說收他做自己義子,但想他是江南大幫的幫主,身份可說已高于角己夫婦,又是張三、李四的義弟,武功如此了得,認他為子的言語自是不便出口,只得柔聲道:“石幫主,先前數口,我夫婦認錯了你,對你甚是不敬,只盼……只盼咱們此後尚有再見之曰。”
石破天道:“是,是!爹,媽,你們……你們不要我了嗎?”闵柔雙冃含淚,伸手握了他手捏了捏,稍表親厚之意。石破天目送衆人離去,直到各人走得人影不見,他兀自怔怔地站在大門外出神。
隔了半響,石破天回過身來,只見長樂幫衆人黑壓壓地跪了一地,帶頭的正是貝海石。衆人齊道:“多謝幫主大仁大義,屬下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