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今年的生辰不同以往,有些特殊, 魏禮曰, 女子滿十五者行笄禮, 而過了這次生辰,段缱就年滿十五了。
對于及笄之禮,大魏承襲前朝, 皇室公主笄禮與生辰同日而辦,其餘女子則是在年滿十五後的第一個上巳節行笄之禮。趙靜本想讓段缱禮同公主, 生辰笄禮合二為一, 以示尊榮, 段缱不想張揚, 一番勸說,終是打消了她的這個念頭, 依着自己的意思, 只在長公主府操辦生辰宴,且不大辦,只置小宴。
說是不大辦,可趙靜的身份擺在那裏,誰也不敢輕慢對待,早從半個月前開始,就有源源不斷的賀禮從各地送了過來。趙靜忙于朝政,無暇顧及這些, 段缱就一人帶着管家婆子處理禮單、往來送客等事, 把公主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讓趙靜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娘的缱兒真是長大了,懂持家了。”她撫着段缱的臉龐笑道,“看來呀,等日後你嫁去了晉南王府,娘也不用怕你被王府諸事為難了。”
惹得段缱一陣羞意,低頭笑倒在她的懷中,撒嬌不肯再管理家中諸事。
相比起趙靜,段澤明的回應就要簡單粗暴得多,直接一腳把段逸踹回了府裏,命他去前堂接客,好生盡一盡兄長之職,讓段缱在蘭渠閣裏歇着,不必再管其他事情。
如此一來,段缱就輕松多了,又回到了往日看書習字的生活,偶爾來了興致,就叫采蘩拿禮單來過目一二,看看有什麽喜歡的。
她生長于高門世家,自小見過不少奇珍異寶,禮單多數只是略一遍就過,幾張單子下來,也不過得了兩三樣感興趣的東西,其餘的都被她放入了庫房,不多看一眼。
按理來說,過生辰是一件喜事,十五的及笄生辰更是意義甚大,可随着日子的臨近,段缱卻越發打不起精神來,總是恹恹的,對什麽東西都沒興趣,整日望着院子發呆,不再浏覽禮單,也不再閱書習字。
她的反常,兩個貼身侍女都看在眼裏,也覺得奇怪,只是不敢上前相問,只能在私底下偷偷談論,同時越發盡心地伺候着她,期盼着她能早日重綻笑顏。
一日,段缱行徑游廊,看見廊下盛放的紅梅,忽然來了興趣,想修剪一盆紅梅花枝,便命采蘩采薇去取盆景來,兩人領命去了,在回途中又談起了她這兩日的悶悶不樂。
采薇皺眉思索片刻,忽然道“采蘩,你說郡主會不會是思念晉南王世子了世子離京已經四個多月,眼看着郡主的生辰都要到了,晉南那邊還沒消息郡主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才悶悶不樂的”
采蘩一愣,道“這我倒是沒有想過,或許是吧”見采薇一臉恍然的神情,又連忙告誡道,“你可別在郡主面前渾說,郡主這幾日已經夠煩悶的了,你可別再給郡主添麻煩。”
采薇撇撇嘴“我自然不會在郡主面前多嘴,可是采蘩,你說晉南那邊什麽時候才會傳信過來”
她有些不滿地抱怨起來“那晉南王世子也真是的,郡主不稀罕他時,他就繞着郡主轉得勤,甩也甩不開;等親事定了,又擺起譜來了,快四個月了,連封信都不寄過來,我真是替郡主不值”
吓得采蘩忙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別在人前說這些話,尤其是郡主面前。好了,快別在這說閑話了,郡主今日好不容易來了興致,想修剪梅花盆景,咱們可不能耽誤了。”
兩人是在蘭渠閣外的長廊下說的,段缱素喜清靜,不願丫頭婆子一大堆的圍着,除了她們之外,其餘下人都被分派到了後院別處。放在往常,這樣的對話是難以被人聽見的,可今日卻巧了,段缱在屋子裏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們回來,有些不耐,起身想去門前看看情況,卻不想才走到珠簾後面,就聽見了采薇帶着不滿的小聲抱怨。
自然的,兩人接下來的對話,也都被她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有些發愣,不是因為采薇的抱怨,而是忽然意識到霍景安居然已經離開了有四月之久,而她自己甚至還察覺不到這一點。
仔細想想,她這幾日的煩悶不安好像還真的和霍景安有些關系。
自從霍景安離京之後,她就被一堆事情纏着,先是擔心母親的身體,關心宋安能不能治好母親的病,接着又是自己感染風寒,應付趙萱趙娴等人事情一樁接着一樁,她就是想起霍景安,也只在夜深人靜時想一想,白日裏總有別的事要去操心。
想來是她近日裏松散無事的緣故,人一得閑,就總是容易想東想西,再加上自己的生辰将近,不論是熟悉的還是不熟悉的都送上了賀禮,甚至連秦西王與淮陽郡王都遣人送來了一車賀禮,卻不見晉南那邊的,所以才有些煩悶的吧。
她這幾日無故煩悶,自己也為此苦惱,只是始終找不到根由究竟,只能作罷,沒想到卻被采薇一語道破。
至于其它的那些抱怨,像是書信之類,段缱倒沒有多麽在意,晉南與長安相隔甚遠,往來不便,書信一來一回要花費不少日子,再者,她自己也沒起過寄書信的念頭,霍景安那邊不來,也能理解。
至于遲遲不傳婚期之信,就更是好解釋了,藩王無诏不可入京,晉南王若要請期,也只有等來年四月望朔拜朝的時候,這些她都心裏有數,平日裏也沒提過,倒沒想到會讓自己的丫鬟這般憤憤不平。
這麽想着,段缱心中就是一陣寬慰,她挑起珠簾,行至外間廊下,對着明顯被吓到的二人微微一笑“在門口叽叽咕咕地說些什麽呢,還不快把盆景搬進來,我可等了許久了。”
臘月初九,段缱的生辰之日,一大清早,她就起身梳洗完畢,在院中跪拜天地,奠茶焚紙,去宗廟祠堂行禮祭拜,而後又去前堂對段澤明趙靜二人行禮磕頭,受段逸的賀壽見禮,喝暖茶吃壽桃,一番折騰忙活,很快就過去了一上午。
至午時,逐漸有賓客到訪,段缱雖然說了不要張揚,生辰只辦小宴,可架不住趙靜喜歡排場,對于唯一的愛女生辰,她自然不可能就這麽冷冷清清地過了,早廣發請帖,邀了諸多命婦貴女前來。
長公主有請,衆人不敢怠慢,公主府門前車水馬龍,圍了個水洩不通,都濟濟來了一堂。段缱對此有些無奈,但也知道這是母親愛重自己,便沒有說些什麽,帶着衆貴女去了杏園,觀梅賞雪,吟詩作畫,倒也和樂。
及至晚間,不僅重臣公侯,甚至連趙瀚趙娴也來了公主府,府裏熱鬧喧天,待酉時主宴開啓,衆人齊賀段缱生辰大喜,更是頗有幾分百官同賀的味道。
段缱用餘光掃了一眼,果然見趙娴面帶不滿,趙瀚則是一如既往的神色陰沉,心中暗嘆一聲,這般排場,還真是禮同公主,母親這是已經完全不把他們二人放在眼裏了,如此張揚,可是禍非福。
不管段缱心中如何作想,宴會還是要繼續下去,因着不在宮中,衆人分席而坐,外男坐于外堂,命婦貴女則在裏間用膳,外邊搭了戲臺,裏間也置了屏風,請了宮中的樂師前來,一時笙歌鼎沸,絲竹戲曲交替不斷,熱鬧至極。
段缱一向不怎麽喜歡吵鬧,甚至被吵得有些頭疼,但見衆人在場,便忍着沒說什麽,只是垂眸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熱湯,宴至一半,陳譚忽然快步從外面進來,附在趙靜耳邊說了些什麽。
趙靜聽了,面上浮現出幾分驚訝,微微點了點頭。
陳譚領命而下。
段缱看在眼裏,心中疑惑,但見趙靜沒有別的表示,其餘人也都沒注意到這些,還以為是外頭的前朝之事,也沒再去想。
如此又過了半晌,膳食撤下,侍女奉上銀絲壽面,衆人都挑了一縷吃了,又祝賀了段缱一番,吃了巡酒,也差不多到了該散宴的時候,段缱就對趙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