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段缱并沒有在蘭渠閣待多久, 等段逸回過神來找她想問個清楚時, 她已經一只腳踏出了苑門, 正在命人去備進宮的車架。
見此, 段逸連忙攔住她,追問道“小妹, 你先別走,你剛剛那話什麽意思你跟那姓霍的定親了什麽時候定的娘怎麽就給你們兩個定親了呢,這件事爹知道嗎”
段缱被他這般連番追問, 不禁有些後悔剛才情急之下把這事跟他說了,但話都已經說了出來, 再收回去也不能了, 只能道“這門親事是娘給我定下的, 阿兄若有疑問, 該去問娘才是,具體情況妹妹也不怎麽清楚。”
段逸急了“這是你的終身大事, 你怎麽能稀裏糊塗地答應呢”說到這裏, 他忽然瞪大了眼, 怒道,“是不是那姓霍的逼你答應的我看他就不像什麽好人你等着, 阿兄這就給你去讨個公道”
“阿兄。”段缱哭笑不得,無奈道, “這好歹是妹妹的終身大事, 阿兄這般大聲嚷嚷, 是要宣揚得天下皆知嗎而且阿兄這是要作甚, 什麽叫讨個公道阿兄預備找誰給妹妹讨個公道”
“當然是那家夥小妹,你放心,阿兄一定會替你好好地教訓那家夥一頓,給你出一口惡氣”
段缱是又氣又笑,她這阿兄要找霍景安算賬就憑他這三腳貓的身手,誰教訓誰還說不定呢,到時又要呼天喊地的,平白惹一場風波。
她跺跺腳“阿兄怎麽就不明白呢,這件事雖是娘親定下的,但、但若沒有我的許可,娘親怎麽會如此輕易定下娘親素來疼我,是絕不可能在這件事上委屈我的。”
段逸呆了呆,反應過來,不可置信道“你小妹,你不會是喜歡上了那個姓霍的吧”
段缱面上飛紅“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我要回宮了,不跟你說這些了。阿兄還是在家好生歇息吧,免得明早去軍中時精神不濟,被爹爹責罵。”
她說完就繞開段逸往抄手游廊走去,段逸自然不肯放她離開,但被她輕飄飄的一句“阿兄若再攔着,妹妹可要将阿兄素日裏幹的那點好事都告訴爹爹去”給堵住了腳,只得停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她越走越遠,抓耳撓腮,煩悶不已。
回宮之後,段缱就去見了趙靜,把她兄長的近況給說了,霍景安的登門拜訪她也沒有瞞着,當然,她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趙靜聽完,神色并無什麽大的變化,只是緩緩點了點頭,道“你阿兄是該好好鍛煉一下了,你爹把他帶去軍營裏是件好事,你不必為他太過擔心。至于晉南王世子”
她微微一頓,笑着伸手撫上段缱鬓邊“娘今日的确把這事給他說了,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去找你,看來,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段缱就羞紅了臉,輕聲嬌嗔“娘,你怎麽也和阿兄一樣,淨喜歡說這些話。”
趙靜和緩笑道“你阿兄那是胡言亂語,娘可不是。娘是在為你開心,他越是真心待你,娘就越是放心,總算啊,沒有讓你太過犧牲。”
段缱鎮定一笑“娘說什麽呢,這門親事是女兒應下的,怎麽能算是犧牲呢。況且”說到這裏,她忽然低下頭,放輕了聲音道,“女兒也很喜歡他,這一門親事,很合女兒心意”
趙靜見她話裏不像前幾日那樣帶着澀然,神情舉止也充滿了女兒家的嬌羞,頓時明白過來,霍景安的登門拜訪不但表明了他自己的真心,也驗出了女兒的實意,這一樁親事當真成了良緣,心中大石落地,頗為欣慰地點頭笑道“好,你喜歡就好。”
因着霍景安離開時的那一句“改日再來登門拜訪”,接下來的幾天,段缱總是會想起這一句話,她一邊告誡自己那只是一句客氣話,不必想太多,一邊又忍不住去想他什麽時候會來,她要不要見,一顆心搖來擺去,分外難熬。
就這麽過了幾天,她果真收到了一張請帖,卻是趙娴命宮人送來的,邀請她于後日前往桂宮一道賞菊聞桂。
段缱将帖子翻看一眼,就壓在了桌上,詢問前來送貼的宮女“公主殿下是獨邀我一人去的,還是邀請了其他人”
宮女道“殿下還邀請了其他貴主一道同去,不過殿下特意吩咐過,還請郡主務必前往赴約。”
段缱微微一笑“是嗎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宮女應聲告退後,一旁的采蘩立即道“郡主,永嘉長公主此番邀請定是不安好心,她說不準已經得了郡主和世子定下親事的消息,郡主可要千萬當心才是。”
段缱思忖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母親沒有将此事昭告天下,這件事目前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除非有人走漏消息,不然她不會知道。”
采薇撇了撇嘴“那她也一定沒存好心,指不定是上回想害郡主沒害成,這回不甘心地想又害郡主一次。郡主放心,奴婢一定會寸步不離地跟着郡主左右的,決不讓那些小人有可趁之機。”
段缱莞爾笑了“有你們兩個護着我,我還擔心什麽”見采蘩還是一臉放不下心的樣子,便起身道,“好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們不必擔心。上午摘的桂花還在園子裏曬着呢,現在應該已經曬得差不多了,你們兩個去把它們收起來吧,手腳輕些,別弄折弄皺了。”
采薇立刻被她這話轉移了注意力,笑道“奴婢遵命。郡主可是要用這些花來做香囊需不需要奴婢去找個花樣子”
采蘩也笑道“郡主這般費心,世子收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段缱一愣,有些害臊地輕罵一句“你們兩個胡說八道些什麽呢,我是要拿它們壓成幹花,夾在書本裏的,什麽香囊,誰要做那些東西。”
采蘩采薇都驚訝無比,顯然沒想到她費心摘花竟只是為了弄這個,看得段缱越發羞赧,連聲催促她們去園子裏收花,等把她們都打發走了,卻又忍不住在屋內來回走動,絞着帕子想她們剛才說的話。
香囊啊
八月十三,段缱應邀前往桂宮赴趙娴之約。
桂宮為東宮第七殿,離長秋殿不遠,顧名思義,宮殿內外都種植了不少桂花樹,園子裏也種着各色各樣的菊花,百花争豔的同時又有桂香怡人,實為一大美景佳所。
這是先帝特意為先皇後布置的,先文貞皇後素喜菊桂二花,但因宮中規矩,長秋殿身為中宮之所,不得過多栽培此等花樹,先帝便特意修葺了這一座宮殿,專門種植了這些花來給文貞皇後做暫居之所。
文貞皇後去後,先帝一直命人精心打理着此處,待其駕崩,趙靜也延續了他生前之意,這座宮殿就這麽一直被人精心打理着,沒有敗落下來。又因趙瀚年幼,尚未充實後宮,西宮空虛,桂宮就逐漸變成了秋日賞景之所,秋天的賞花宴多是在此舉行。
或許秋意總是容易使人感到寂寥,這些事段缱早年就聽過幾耳朵,今日身臨其境,卻還是有幾分感慨,花兒依舊,當年的人卻都已經不在了,物是人非,也不知趙娴來此地賞花時會是什麽心情。
這一回趙娴倒是沒有在帖子上再搞什麽小動作,段缱去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貴女,三三兩兩地站在四周說笑着,趙萱也來了桂宮,笑着對她打了一聲招呼。
“宜華見過郡主。”
段缱對趙萱仍有幾分懷疑,但見她神情自然,又思及趙靜的“照常相處”之語,就順着話和她寒暄起來“多日不見縣主,聽聞縣主偶感風寒,如今可是大好了”
趙萱低下頭,似有幾分難以啓齒“其實我也并沒有受什麽風寒,只是那幾日經歷了點事,有些心煩,不想出門見人,這才推說病了。”
段缱心中微動“心煩縣主有何煩憂”
趙萱擡起頭,目光閃爍“郡主,我”
“長公主到”正在此時,黃門尖着嗓子唱喏起來,趙娴款步進宮入殿,衆人忙斂衽行禮,段缱也止了和趙萱的談話,一道見禮起來。
趙娴先是示意黃門喊起,而後親自上前,握住段缱雙手,笑道“表妹,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你我本是一家人,不必這般多禮。”
段缱露出一個微笑來“表姐不把表妹當外人看,表妹心中歡喜,但是禮不可廢,這禮還是要行的。”
趙娴就笑了,笑得意味深長“表妹總是這般得體,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段缱微微一笑,神色平靜,只作聽不出她話中之意“表姐過獎了。”
趙娴深深看她一眼“表妹謙虛。”拉着她走到賞花臺上,臺中已經布置好了席坐,趙娴和段缱在席中坐下,衆女也随之一道落座,就此開始了賞花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