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警局。
周華宇似乎一夜之間就蒼老了不少, 他坐在審訊室裏,雙眼空洞, 望進去看不到任何神色,與死人無異。
秦唯平坐在他對面, 沉默了良久。
“你到底說不說?”
周華宇低着頭,看着桌面,說:“我要見池中月。”
他的聲音嘶啞無力, 如同将死之人。
秦唯平終于沒了耐心,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筆記本都跳了一跳。
“你覺得可能嗎?”
周華宇還是歪着脖子, 說:“反正我都活不了, 死也要死個明白。”
秦唯平脖子都憋紅了。
周華宇又說:“反正審訊期是有限度的,你們看着辦。”
都說将死之人, 其言也善,而周華宇就便是個爛命一條死折騰的。
秦唯平氣得摔了手中的筆,說:“要不是你當初哄騙她爸吸毒,你置于和池家兩兄弟鬧翻嗎?!你自己心裏沒點兒數嗎?!”
周華宇眼睛裏漸漸有光了, 卻是一種更絕望,讓人看了覺得會窒息的光。
“你怎麽知道?”
秦唯平緊緊閉着嘴, 下巴在抖, 按着桌子的手上浮着青筋,“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你要見池中月不就是想死個明白嗎?你現在心裏有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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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華宇忽然站起來,身體撞得桌子晃了兩晃, 桌上的筆筒倒了下來,滾落到地上,響動極大。
他眼球本就突出,這時候看起來想要眦裂一般,布着紅血絲。
“不可能……不可能……要是這樣,池榮貴早就不會放過我,怎麽可能等到今天,不可能……這說不通……”
秦唯平看他那神神叨叨的樣子,心煩,“你自己好好想想!”
秦唯平走了,審訊室裏頓時陷入無邊沉默。
警員立即進來帶走周華宇,架着他的雙臂,跟架木頭似的。
周華宇走了兩步,突然對身邊的一個警員說:“吸毒這種事,都是自願的,沒誰拿刀架脖子上逼着睡吸毒,怪得了誰呢?對吧?”
那警員不理他,可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說:“找你這麽說,林則徐銷什麽煙?直接銷人啊!”
周華宇呵呵笑了下,“要不是不能銷人,我看他就會把人給銷了。那些要吸毒的人沒了,罂粟再多也就是朵花兒。”
警員年紀不大,氣的胸口鼓鼓的,要跟他理論,旁邊那資歷深一點兒的人說:“你跟這種人講什麽理?行了行了。”
池中月在家裏待了好幾天,傷口開始結痂,癢得難受,她能忍住不去撓。
可是好幾天沒看到任清野了,她忍不住想去看看她最近幹嘛呢。
剛有了這個想法,她就看到任清野了。
她在客廳裏看電視,聽到敲門聲。
張媽跑出來開門,剛到客廳,池中月突然站起來,說:“張媽,我去開門。”
“啊?哦。”張媽正撩着圍裙擦手上的油漬,聽池中月這麽說,又放下了圍裙,“那我去繼續做飯了。”
池中月走到門口,打開門,果然是任清野。
她聽門鈴聲都知道是任清野。
任清野看見她,張了張嘴,沒說話。
池中月撐着門,說:“怎麽,不認識了?”
任清野眼簾一番,從她身旁走過,“行了,有事。”
池中月望着他背影笑。
“任清野!”池中月說,“你明天有沒有空?”
任清野回頭看她,“幹嘛?”
池中月說:“沒什麽,我生日啊,要不要跟我一起……”
任清野直接說:“沒空。”
池中月哦了一聲,坐下看電視。
任清野站着沒走,他看着池中月,滿臉疑惑。
哦?哦什麽哦?
這就沒了?
可池中月根本就沒看他了。
“任清野——你幹嘛呢?”樓上傳來鐘峥叫他的聲音,帶着不滿。
任清野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思緒頓時煙消雲散,他沒再看池中月,上樓去了。
兩個小時候後,任清野才下來。
池中月還坐在客廳裏,她問:“我爸叫你幹嘛?”
任清野說:“沒什麽。”
“那——”
“我走了。”
任清野再一次打斷她的話,腳步不停,走了出去。
池中月站在客廳裏,聽到了外面發動汽車的聲音。
緊接着,鐘峥也下來了。
池中月問:“怎麽了?”
鐘峥說:“有點兒任務。”
池中月問:“什麽任務?”
鐘峥從她面前的桌子上拿了個蘋果,吭了一口,嚼得叭叭叭地,“你管那麽多幹嘛?”
鐘峥也走了,池中月對着他背影小聲嘀咕,“神神秘秘的。”
到了中午,池榮貴也下樓了。
飯桌上常年都只有他們兩人吃飯,池中月直接問:“爸,你找任清野幹嘛?”
池榮貴一邊夾菜,一邊說:“讓他去辦點事。”
池中月問:“什麽事啊?”
池榮貴突然停下夾菜的動作,手懸在半空,擡眼看着池中月,“你還真對他有意思?”
池中月說:“對。”
池榮貴幹脆放下筷子,嚴肅了深情,說:“他不适合你。”
池中月的筷子攪拌着碗裏的湯,漫不經心地說:“那誰适合我?”
池榮貴一時還真說不出來。
他嘆了口氣,說:“你得找個穩定的。”
池中月忍不住嗤笑了聲,“爸,你還當我哄騙小孩子呢?咱們家裏是個什麽情況我不清楚嗎?難不成我還能想別人那樣朝九晚五嫁個公務員生孩子養孩子?”
池榮貴說:“只要你想,有什麽不可以的?”
“對。”池中月說,“好幾年前你就說了送我出國,但我不喜歡那種生活,我就喜歡這裏,我想留在家裏。”
池榮貴無話可說。他早就想把池中月送出國了,不說他,別的幾個幹這行的,哪一個不是把子女送得遠遠的?萬一他們将來出了什麽事兒,至少能保證子女不受牽連。
五年前,池榮貴也說送池中月出去,可池中月不去。
她從小性格倔,池榮貴又高興又擔憂。
不過這些年他也算看明白了,池中月這人性格就決定了她就不可能躲國外去,而且她能力見長,不得不說,對他的事業有些幫助,好幾次的大事兒小事兒她都辦得漂漂亮亮,除了周華宇那件事,她還從沒出過什麽纰漏,現在要真讓他把她送出國,他還不願意了。
第二天晚上,任清野一下樓,看到池中月站在他車旁,穿着一見黑色外套,和黑色牛仔褲,一腳一腳踩着黃色枯葉子,一副無聊透頂的樣子。
任清野走過去,說:“你在這兒幹嘛?”
池中月擡頭,雙眼一亮,“你下來了?”
任清野嗯了一聲。
池中月說:“我來找你的,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任清野不解地看着她,“你爸知道嗎?”
“廢話。”池中月說,“不然我能來嗎?”
任清野沒說什麽,拿出車鑰匙,繞到駕駛座那邊,池中月也順勢上了車。
“你就在這兒樓下等着?”
池中月說:“嗯。”
“等了多久?”
“沒多久,一兩個小時吧。”
“一兩個小時?”任清野驚詫地看着她,“你有病啊你怎麽不上來?”
池中月嘴角抿着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任清野,“我騙你的啊,我剛到。任清野你怎麽回事啊,這麽激動幹嘛?”
任清野一下子憋得說不出話,他握着方向盤,緊緊咬着牙齒。
真他媽自己才是有病。
一路上,任清野不說話了。
池中月戳了一下他手臂,“生氣了?”
任清野一臉“別煩我”的表情,揮開池中月的手。
池中月想,惱羞成怒了吧。
于是,她轉了個話頭,說:“明天我就二十一歲了,你呢?你多少歲了?”
任清野說:“二十七。”
池中月說:“二十七了啊,不小了,談過幾個女朋友啊?”
任清野張口就說:“一個。”
池中月本來開玩笑,沒想到他還真說了。
就這簡簡單單兩字子,池中月心裏就有點不爽了,她問:“才一個?談多久?”
任清野眼睛也不眨一下,說:“五六年。”
“真的假的?”
“騙你有意思嗎?”
這下,輪到池中月不想說話了。
五六年啊……
那該是多刻骨銘心的一段感情。
但池中月還是忍不住問:“她長什麽樣啊?”
“很白。”
“身材呢?”
“很瘦。”
“高不高?”
“一米六。”
“性格好不好?”
“愛哭,嬌氣。”
“行了!”池中月說,“不想聽了。”
任清野斜眼看了她一下,笑着說:“是你要問我的。”
池中月陰陽怪氣地說:“記這麽清楚,忘不了吧還?”
任清野沒回答她的話。
他剛才就是随口那麽一說,故意照着池中月的反面來說的。
而至于那個人,他快記不起她的模樣了。
池中月安安靜靜地坐着,看着窗外,心裏卻跟貓抓似的。
明明剛才心情還好好的,問了這麽個問題,簡直就自己給自己灌了一大瓶醋。
自找的。
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
“你們為什麽分開啊?”池中月還是沒穩住,“分開多久了?”
任清野停了車,走下去,抛下一句:“你問這麽多幹嘛?”
池中月連忙下車,跟着她的腳步,“問問不行嗎?”
任清野步子邁得大,後面的池中月小跑着才跟上。
聽着她這急切的聲音,任清野莫名覺得很解氣。
爽。
“不行。”任清野說,“個人隐私,不想說。”
“好。”池中月說,“不問就不問。”
池中月閉上了嘴,暗暗想,心裏再好奇,她也絕不再多問一個字。
任清野:“……”
卧槽,居然還真不問了。
也是這時候,池中月才注意到他們進了一個小倉庫,黑漆漆的,四周亂七八糟地堆着貨物,整個空間都充斥着劣質塑料味兒和一股發黴的味道,就只有中間開了一盞昏黃的燈,擺着一張破桌子,桌子旁坐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鐘峥,還有一個人池中月不認識。
鐘峥看到池中月,倒是不驚訝,池中月也不是第一次參與這些事兒了。
他問任清野:“有煙嗎?”
任清野一摸包,空的,“沒了。”
鐘峥站了起來,說:“那咱倆出去買點兒。”
兩人剛轉身,池中月就說:“我也去。”
任清野說:“你怎麽哪兒都要跟着?”
池中月捏着鼻子,說:“這裏太臭了,我不想待。”
任清野嘀咕了句“矯情”就走了,池中月便跟在他們倆後面。
倉庫位置偏僻,他們開着車出去的。晚上十一二點了,這兒的店鋪基本都關完了,好不容易才在一條街的盡頭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任清野和鐘峥就站在櫃臺前買煙,池中月去冰櫃裏拿了一瓶水。
結賬的時候,她四處瞧了瞧。
總覺得這便利店怪怪的。
“就這些對嗎?”收銀員問。
任清野點了點頭,煙是他常常買的,兩包□□十,加上池中月的一瓶水,他拿了張一百的給收銀員。
收銀員是個小姑娘,看樣子年齡不大,她看着任清野和鐘峥,臉上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她接過錢,打開抽屜,拿了零錢出來,說:“一共找您九十五。”
任清野拿着錢,愣了一下。
他把那張五元的留下,把剩下的錢推了回去。
收銀員沒接,說:“先生,我們這兒不收小費。”
任清野目光微凜,他一把抓住收銀員的手,說:“是不收小費還是嫌小費少啊小妹妹?”
收銀員臉色一下子慘白,雙唇發抖,話都說不出來。
任清野說:“要不我給你再加兩百,陪我玩玩?”
收銀員轉為渾身發抖,拼命搖頭,“不……不是……”
池中月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任清野。
他發什麽瘋?
這在池中月滿腦子驚詫的這一瞬間,任清野突然往前一撲,抱着那收銀員的肩膀,整個一用力,随着貨櫃霹靂嘩啦的一陣亂倒,收銀員就已經被任清野從櫃子後給抱了出來。
鐘峥和池中月都吓了一跳。
“任清野你他媽吃多了是吧?你……你!”
鐘峥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在一片狼藉的貨櫃後面,蹲着一個驚慌失措的男人。
那男人帶着鴨舌帽和口罩,穿着一身黑,手裏拿着一把刀,倏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野哥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警察的天性,對他人求救信號的敏銳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給野哥打電話!我!晉江王祖賢!命令你們!給野哥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