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張江瑜無言以對, 從錢包裏取出一張和江袅一起照的合影, 雙手呈上。
老爺子臉上佯裝的愠色幾乎是一秒不見,招招手吩咐管家去取老花鏡來。
說時遲那時快,張江瑜立馬起身告辭:“爺爺您先看着,外面雪滑車開不快,我現在就去接人。”
小情侶之間有這份積極勁,老爺子聽着打心眼裏高興放心,一口答應放他走了。
等張江瑜離開, 老人家坐在那兒思考出自個兒還不知道未來孫媳婦兒的名字呢!
好小子!藏着掖着舍不得告訴他是吧!
現在的年輕人啊,這算哪門子情.趣啊?
這時候,管家拿着眼鏡盒過來了。老爺子拿着巴掌大的照片, 戴上老花眼,抻直了脖子,吩咐說這會兒誰來也不要打擾他, 他要好好看看。
距離老爺子上回發病住院一晃有半年多了, 再加上張江瑜有意避開江袅和張母兩人的相遇,所以張母江芝韻也不知道“準兒媳”曾經照顧過老爺子,只知道對方是個姓江的有緣姑娘。
現在呢, 自家大兒子談戀愛了,她還是從老爺子口中得知的。
張母好好想了想, 記起老朋友小葛曾和自己提過一個事,她當時模棱兩可,說可能是有這麽個遠方的江姓姑娘。
正好,張江瑜下了樓, 張母上前,話不多,只問:“姓江?”
大兒子行色匆匆,沒搖頭也沒點頭,驅車從老宅離開。
這沒否認……張母慢慢眯上眼睛,若有所思。
兒子的性格,當媽的就算一年見不到幾次面,也還是有數的。
瞧這反應,多半就是那位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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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光是推測猜測還是保不準,張母又上樓找到包裏的手機。她得打個電話再具體問問小葛。
但……萬一不是,怎麽辦?弄錯了豈不是成了一場尴尬?
正當張母躊躇的時候,才過來的張父張松直把她攔了下來。
張母又把手機熄了屏握在手裏,輕描過的彎彎細眉寫着糾結,“松直…”
張父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再耐心等等。”
聽到丈夫低沉磁性的聲音,江芝韻的心慢慢定了下來。
她雖然心裏急,但其實早就有數了。
“難得有時間,走,咱們去陪陪爸。”張松直握着妻子的手說道。
“安珂……”
江袅看到安珂回來的時候委實吃了一驚。
這才大年初一。
安珂一整夜沒說一句話,喉嚨像是幹涸了,此時說不出一個字。她抽了兩三張餐巾紙,在玄關處彎腰擦去鞋上褲腳管上的雪和塵土。
“我去給你倒杯熱水。”江袅小跑着進了廚房給她倒了熱水,又放了一包姜汁紅糖。
屋裏有暖氣,安珂脫去了稍顯笨重的外套,抱着姜糖水坐在沙發上。她的臉上有風塵仆仆的疲憊,有熬了一宿的困倦,唯獨……找不到一點喜慶的氣息。
江袅滿是擔心地抱了抱她,“珂珂,新年快樂。”
安珂的眼睛裏只有一點點短暫的笑意,她搖搖頭,聲音幹澀發啞:“我不過年。”
江袅拿起她衣服的手一頓,一張機票從口袋掉出來。
航班時間從淩晨一點到今天上午八點。時間很長,但是票價便宜。
一直知道她和家裏關系很差,但……沒想到已經僵持到這個地步。
掉在沙發縫的手機開始震動。
江袅把安珂的手機撿了起來,手機界面上跳動着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安珂只掃了一眼就把手機奪過去按下挂斷,杯子裏的水往外灑了些許,“我不想見他。”
W市的手機號……一眼就認出的數字,是安父吧。
江袅抱着一只抱枕在安珂對面坐了下來,張了張唇,還是決定晚些再開口。
大年初一或是說除夕夜離開家,年也不過的趕到另一個城市,得是多差的關系?
現在的安珂沒有表現出歇斯底裏的聲嘶力竭,她安安靜靜地靠着沙發上的軟墊,合了合眼又睜開,黏連在一起的睫毛不知被濡.濕過多少次。
安珂低頭喝姜糖水,一身的寒意慢慢往下壓。溫暖如春的室溫和略燙的姜糖水拂了她口唇的蒼白,轉而變得紅潤起來,不再是剛來時的寒氣重重。
看到她面色漸漸轉好,江袅跟着松了口氣。
倘若安珂沒有自己這個在京市的朋友,她會不會還和小時候那樣去肯德基或是咖啡廳坐一整天?
“安珂,餓不餓?冰箱裏有吃的,如果困的話就去補個覺,記得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對了…中午張江瑜會過來,到時候我們三個一起吃一頓。”
聞言,安珂擡頭望向江袅,眸光閃爍,唇瓣動了動。
江袅一口氣說了那麽多,等說完時自己也有點驚訝。她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總之,今天是大年初一,安珂,新年快樂。”
說罷,她拿出手機,把宿舍群裏另外兩個發的語音祝福播放出來。
“祝301的大家新年快樂!”
這是孟恬恬發的。
“祝珂珂,江江,宛宛,還有我自己新年,快樂!”
“我爸給我包了個大紅包!他平時就愛板着一張臉,但關鍵時候還是很給力的哈!”
姜宛帶着傲嬌的大小姐聲音一下子讓沉悶的氣氛活了起來。
“本小姐親手包了餃子,給你們看看啊。”
後面跟了一張鋪了一桌餃子的照片。
再點開最新條語音,還是姜宛的聲音。
“哎你們人呢?都不理我的?我要電話轟炸了啊!”
在安珂的注視下,江袅按下語音鍵,“新年快樂啊,珂珂和我在一塊呢,我們今年一起過年。”
恰好,77從樓梯上一路撒歡撒到樓下,猛的發現有不認識的生人也不膽怯,頂着巴掌大的小臉左右轉圈,黑色的小鼻子嗅了嗅,很快緊挨在安珂的拖鞋邊團成小小一只安卧下來。
安珂盯着它看了好一會兒,小家夥很通靈性地扒搭上沙發墊,以兩腳墊地的方式把頭伸過去,小舌頭舔了舔安珂的手背。
“它叫77,去年我和張江瑜一起撿的。”安珂這頭介紹完又對77道,“這是你安珂阿姨,是你後媽的朋友。”
“後……媽?”安珂微啞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
江袅摸了摸77的小腦袋,答:“對,張江瑜是他後爸兼主人。”
“……”安珂給了她一個“懶得理你們這對狗男女”的眼神。
江袅默默清清嗓子,也學起張江瑜厚臉皮的架勢:“這是什麽表情啊?嗯哼,我這就打給嚴霂,讓他過來照顧你。”
“哎……”安珂伸手攔她,朝她搖搖頭,“別打了,不談了,準備分手。”
江袅被這話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第一次見能這麽鎮定地說自己想要分手的。
安珂的眼底沒确實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好似之前染了一身寒意,狼狽不堪的人不是她,“是不是覺得我像渣男?騙人感情,浪費人時間。”
江袅結結實實地回了個“嗯”。
而千裏之外的人,像是能感應到這邊的情況一般。
安珂放在腿上的手機振動起來,來電人的名字叫“嚴霂”。
才說完要分手的安珂把電話接了起來,那邊的男人問她:“珂珂,你是在江袅那裏嗎?”
“我……”安珂說完這個字,唇瓣顫了顫,她把電話挂了。
再看向江袅的時候,安珂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抿了抿唇,“還是當談戀愛吧,談完之後……我不保證什麽以後不以後的,也不是對嚴霂一個人,我從沒想過能和誰走到以後。我不适合結婚。”
江袅搖頭否認:“不,是你不知道自己早就接納了他。”
安珂沒出聲,低頭看着自己攥得發白的指尖。
“是你自己沒有發覺。”江袅又道。
如果真的想要分手,怎麽會只是單方面的傾訴,應該是不接電話,或者一接起來就幹脆利落地表達自己的決定,而不是猶猶豫豫地斷字不成句。
嚴霂的電話又撥了過來。
這次,在按下接聽之前,安珂看了看江袅,“你說得對。”
“嚴霂,今年我在江袅這裏過年,嗯……我現在有點困,想再睡會兒。”
這次她字句清晰,眼神篤定,仿佛一個确定自己想要什麽玩具的孩子。
嚴霂在電話那頭低語了幾句,安珂的神情漸漸恢複平靜,溺海的人攀到了浮木,一點一點随着波流上了岸。
“好……晚安,下午見。”
坐在安珂邊上的江袅圍觀了全程,不說目瞪口呆,該有的驚詫是一點沒少。
說什麽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這樣吧。
希望嚴霂能和安珂走到最後。
安珂喝完最後一點姜糖水,身上暖洋洋的。她在77東蹦西跳的環繞下站起身,“江江,我去洗把熱水澡,睡醒就好了。”
江袅轉身問:“那你明天就去上班了嗎?”
“嗯,在這裏做什麽都比在老家待着好受。”安珂露出一點笑意,帶着些許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