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冕下的掙紮
猩紅的血花在池底綻開, 蘇落落還是第一次看見澤爾修斯流這麽多血。
哪怕是先前石雪舟來找她茬的那個夜晚，他失控又戰鬥、失去意識倒在雪地裏的時候也沒有流這麽多的血。
那些鮮血幾乎在瞬間門染紅了她的視線，模糊了整片清澈的池水。
“澤……”
剛張開嘴, 一股池水就鑽進了口鼻，蘇落落連忙閉上嘴, 一點點把嘴裏那股腥甜的水吐出來，手上動作不斷, 用力抱住了澤爾修斯的胳膊, 想要把他拖上來。
可他太重了, 她又沒什麽力氣，這樣做的效果微乎其微，沒有移動他半分。
難以言喻的恐慌感漫上了心頭，蘇落落心底一片空白,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雙漂亮的剪瞳迅速在還能看見東西的池底梭巡。
很快, 她在不遠處看見了一個邊緣有些凸起的木栓。
直起身體, 蘇落落大口呼吸了一瞬，腳步踉跄地淌着水來到了木池後方，為了加快速度，她脫下了身上完全被水浸濕的獸皮衣, 只穿上了輕薄的獸皮肚兜和她自己改良過的襯裙。
再次用力吸了一口氣, 蘇落落半跪在池中，潛入了水裏, 在血色蔓延到這邊之前摸到了那塊凸起的木栓。
她将手指曲起，勾住了木栓上的拉環，身體後傾，猛地用力往後一拽——
木栓紋絲不動。
蘇落落：“……”
她急得要死, 忽然在木栓邊上看見了一個按鈕，邊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一個大大的“落”字。
視線下移，蘇落落看見了一幅顯而易懂的圖畫：
一個長頭發的火柴人，一個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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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人做了一下按按鈕的動作，接着滿池的水就空了。
蘇落落：“…………”
澤爾修斯在做這個池子的時候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她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但人類是無法理解獸人的思維的，蘇落落也就沒太糾結。
她伸出指尖點在了按鈕上，幾乎沒用什麽力，按鈕下方就緩緩出現了一個心形的吸水口，半個巴掌大小，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往外排水。
蘇落落已經無力去思考銀發獸人這麽設計的目的是什麽了，她見水位在不斷下降，心裏稍安，避開了吸水口，半走半游地來到了澤爾修斯邊上。
撥開了附近的血污，她明顯感覺到池水的溫度升高了。
澤爾修斯依舊蜷縮在池底，長睫劇烈顫抖着，一道道恐怖猙獰的獸紋順着他結實漂亮的肌肉線條蔓延開，讓他看起來如同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又慘又可憐。
蘇落落卻是在看見那些遍布他渾身的獸紋時心中大定，猛地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
澤爾修斯不是無緣無故的吐血，他是快要失控了。
得益于安全屋的三位長輩，蘇落落現在對獸人是否瀕臨失控有了很清晰的判斷力。
賽琳娜奶奶說：“你家伴侶的實力比較強，左肩沒有三角，應該已經達到了五級以上，這種獸人的失控通常會伴随着精神力的不穩定，所以他如果突然變得不對勁你也不要太緊張，撫慰他就行了。”
塔蘭奶奶說：“失控很好判斷，你看他身上會不會浮現出獸紋，如果找到了獸紋所在，就能有辦法應對，現在你撫慰能力都是被動的，等你經過了洗禮，就可以主動撫慰。”
朱莉安奶奶則更加直接。
她曾經與好幾位獸人聯結過，撫慰經驗和技巧非常豐富，在和蘇落落一起看獸人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時候，教了她不少主動撫慰獸人的方法。
視線在澤爾修斯身上大片的猙獰獸紋上掠過，蘇落落迅速在心底回憶了一遍朱莉安奶奶教她的撫慰方法，努力讓自己放松下來。
她現在已經不是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沒通過第一次洗禮的病秧子雌性了，經過了這段時間門的休養，她的身體恢複了許多，也覺醒了撫慰能力。
她一定能幫到他。
蘇落落看了眼逐漸消退的水位，沒急着再潛入水中，而是閉上了眼睛，開始尋找體內那一股神秘的能量——
雌性在通過第一次洗禮後，體內會多出一股神秘的能量，這股能量會徘徊游竄在雌性體內，讓她們擁有撫慰獸人的能力，這些能量也通常被稱為纾解能量。
剛剛覺醒後，蘇落落也感覺自己體內多了一股神秘的纾解力量。
那是和空間門系異能完全不同的能量，像一絲絲細線，分散在她體內，并不完整。
按照朱莉安奶奶教她的方法，只要将這些細線凝結在一起，将它們彙聚到掌心，然後貼在即将失控的獸人的獸紋上進行撫慰即可。
因為救啾心切，蘇落落做的很急，即便察覺到這些細線很難凝聚，也還是強行将纾解能量彙聚到了一起。
可她不知道的是，尋常雌性洗禮後體內覺醒的力量都是洗禮之潭給予的纾解能量，她卻不一樣，她體內的纾解能量全都被澤爾修斯兇殘的撕碎、融合、吞噬了。
那些細線，也不再是純粹的纾解力量，而是蘊含了澤爾修斯氣息的能量，是無數輪回世間門，永遠唯一的獨特。
那些能量像一顆分散開的、幾乎不可能會發芽的種子，徘徊在她的血液裏。
它們本将随着時間門的流逝，逐漸被她一個個擊破吸收，化成純粹而普通的纾解力量。
可現在卻彙聚成了一顆生機勃勃的能量種子。
一顆包含着求偶期獸人最熱烈的，想要讓她永遠形成獨屬于自己的澆灌紋路的誠摯渴望，一得到了她的許可，就開始得寸進尺，在她的體內野蠻生長。
蘇落落只覺得意識有片刻的恍惚，掌心不僅沒有感覺到朱莉安奶奶說的那一層撫慰薄膜，肚子上反而熱了起來。
她低下頭，掀開了衣擺，看見自己恥骨上方，腹部正中的位置，烙印上了一片小小的，和烈陽花瓣一樣的紋路。
蜷縮着，像是沒有綻開的花朵。
這是什麽情況？
蘇落落有點傻眼。
按照朱莉安奶奶的話，她覺醒撫慰能力後，只要将那股撫慰能量凝固在掌心，然後撫摸過獸紋就能極大程度的緩解獸人失控污染的速度，并且這種方法安全、快捷、有效，還不容易給自己帶來什麽影響。
但她現在失敗了，薄膜沒有在掌心形成，反而在小腹上形成了一個一兩厘米的紋路，該不會她其實很弱，又剛覺醒，所以沒辦法控制撫慰薄膜在哪裏形成吧？
可是，在這個地方形成，她要怎麽才能用這個撫慰澤爾修斯？
蘇落落腦海裏一團亂麻，她揉了揉額頭，忽然靈機一動，打算試試那本獸人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裏女主撫慰男主的辦法——
嘗試用精神力洗滌他的獸紋。
雖說尋常雌性要通過第五次洗禮後才能産生精神力，但蘇落落因為有空間門的緣故，比其他雌性更特殊一些，她一直都有精神力。
就是她的精神力很少，很弱，很可憐。
那點兒精神力平時連支撐維持她的日常活動都有點勉強，開啓空間門取個東西都很困難，別說用來洗滌獸人的獸紋了。
但現在澤爾修斯危在旦夕，失控前的反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強烈，還那麽痛苦，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可憐巴巴地将自己那一點層薄薄的精神力捏成了一層柔軟的水膜，蘇落落将水膜覆在肚子上那個奇怪的紋路上，打算雙管齊下，嘗試兩種辦法一起進行，這樣總比只有一種辦法的成功率高那麽一點兒。
努力将精神力壓薄撐大，好讓精神力能覆蓋住更多猙獰的獸紋，蘇落落絲毫沒有考慮過這樣做會帶來什麽萬分嚴重的後果，她最後深吸了一口氣，潛入水中，在沁潤着血色的池底摸上了銀發獸人堅硬又緊繃的手臂。
察覺到小雌性的到來，澤爾修斯冕下在痛苦中掙紮的神志有片刻的清明。
他視線如刀鋒一般掠過眼前小雌性柔軟的身軀，狹長的冰藍色雙眸閃爍着暴戾的寒芒。
他朝她伸出了手。
一雙結實的、因為精神力混亂和污染瀕臨失控而痛苦到青筋暴起的寬大手掌。
它們和它們主人那冷漠的态度不同，虛虛摟住了面前小雌性盈盈一握的細腰。
輕柔，隐忍，克制。
蘇落落被他攬住，見銀發獸人又恢複到最開始那一副遠看谪仙、近看餓獸的模樣，完全無視了他矜持的舉動。
她一雙剪瞳落在他漂亮腹肌上那一大片糾纏在一起的扭曲獸紋上，迅速鎖定了自己的目标。
她的精神力水膜覆蓋了小半個肚子，如果用來撫慰澤爾修斯胳膊和腿上的獸紋則會有一部分空白，利用效率不高，他的後背倒是可以，但是澤爾修斯又虛虛扣住了她，調整位置不太方便。
蘇落落咬咬牙，決定就選這片猙獰的、仿佛有濃郁到黑色的血液在流淌的獸紋了。
她纖細的腳踝輕擺，白皙的雙足踩着水波，将身體往前送了一點。
一手勾住了澤爾修斯的手臂，另一手撐在了他心口，蘇落落本想直接貼在他獸紋上，卻在雙手碰到他胳膊和心口附近的獸紋時感覺到了本能的不妙。
一股股濃郁的，恐怖的氣息順着她的掌心不停鑽入，只瞬間門，就将她整個人完全包裹在了其中，皮膚上泛起了異樣的潮紅，曬的她渾身發軟，可體內卻升騰起了一股強烈的、想要吸收他污染的渴望。
一邊是極寒的渴望，一邊是極熱的烈陽。
兩相沖撞之間門，蘇落落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攏了下腿，連雙眸都有片刻的迷離。
她連忙咬了下唇，用刺痛感讓自己保持清醒——
朱莉安奶奶說了，普通雌性很多都沒辦法掌控自己的纾解能量，平時都是靠着身體的本能，和獸人牽牽手、碰碰腿，來進行最簡單的撫慰。
如果獸人的污染多的話，雌性會覺得不舒服，這是正常的。
那她現在這樣，應該也是正常的……吧。
一定是正常的。
蘇落落根本沒意識到她的纾解能量會在身上形成專屬于澤爾修斯的印記，只等被他澆灌後就生成澆灌紋路的情況是多麽的離譜。
更沒意識到任何一個正常的、有常識的雌性，都不會為了給獸人纾解而主動放開自己的精神力，哪怕是已經和獸人聯結的雌性也不會這麽做。
因為無論對獸人還是雌性而言，精神力都是很珍貴的、獨特的東西。
精神力的誕生很艱難，蘊養更加困難，且幾乎沒什麽辦法提升，還有上限，很多雌性終其一生可能會經歷超過六七次的洗禮，和好幾個獸人聯結，但精神力卻始終只會産生那麽一點兒，無比寶貴。
正常情況下，如果要使用精神力，所有人都會選擇先将精神力從體內引出，切斷它與自己的連接，這樣精神力就會變成工具和武器。
而當精神力還停留在體內，那麽它就依舊是脆弱的、敏感的、和最深層的精神意志勾連的東西。
在瀕臨失控時，會有一個嬌弱漂亮的小雌性，主動将精神力和纾解能力結合在一起，還将之停留在體內，一邊關切地喊着他們的名字一邊打算用之洗滌他們污染嚴重的獸紋……
獸人們做夢都不敢做這麽大的。
精神力那麽特殊、那麽敏感、幾乎是一個雌性最深層的東西，是随随便便就能拿來給獸人洗滌獸紋的嗎？
特別她還将精神力主動捏成柔軟的水膜，毫無防備地敞開，這和主動要求被獸人狠狠澆灌有什麽區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