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撿了嗎？
時間倒回三天前的清晨。
冬季第二場漫長的暴雪終于停了，天邊依稀露出了一些橘黃的顏色。
穿過巨樹林後，植被漸漸變得稀疏起來。
澤爾修斯穿梭在叢林中，以四級獸人戰士化成獸形後的極限速度往西邊奔跑。
“你還是個年輕獸人呢，比老頭子年輕好幾百歲，這速度咋這麽慢呢？”
老花象胖乎乎的雙手背在身後，氣定神閑地在前方帶路。
他是個看起來十分圓潤富态的老爺爺，身量并不高大，頭發花白，留着一把憨态可掬的白色胡子，雙頰紅潤，穿着一件和花象奶奶同款的熊皮獸皮衣，表情始終是笑眯眯的，只能看見眼睑周邊有一圈笑紋，看不見眼睛。
可就是這樣一個肩膀上只有四顆黑色三角的老年獸人，卻擁有着極快的速度，沒一會兒就往前竄出了一大截。
澤爾修斯面沉如水，跟在老花象身後，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現在還未完全發育，烈陽污染吞沒了他的獸形，雙腿也在先前的獸潮中落下了不同程度的殘疾，人形狀态下，四級獸人戰士獸形的速度已經是他的極限。
“別用這麽兇殘的眼神盯着老頭子我。”老花象停下腳步，扭頭對上亞成年聾啞獸人冷冰冰的視線，臉上露出了一個樂呵呵的笑容，心底卻是嘆息一聲：
真固執啊。
明明傷成這樣，雙腿骨頭都快碎完了，硬是靠着恐怖到快要失控的污染把骨頭紮進了血肉裏往前奔跑，一聲不吭。
像一頭被抛棄了無數次的野獸。
“也不知道那個小雌性是怎麽撫慰他的，竟然沒被他一口咬死。”老花象喃喃自語，腳下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慢下來，反而充滿了惡趣味地提了幾分速度。
一頭瀕死的野獸想要飼養一個比水晶花更嬌弱的小雌性，還是個聲名狼藉的小雌性，他好久都沒有碰到這麽有意思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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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了雪松山，又穿過了一大片凍土和灌木，等四周植被完全被一塊塊高大崎岖的灰黑色礦石取代的時候，兩人此行的目的地也終于到了：
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完全依山而建的灰黑色城鎮，只在入口處搭建了十幾米高的巨形圍牆，鎮子的大門是用普通的巨樹樹幹做的，年代已久，看起來破破爛爛。
“進入彩晶鎮需要交納晶幣，一個獸人三枚。”十幾個身穿獸骨铠甲的高大獸人手持鋒利的鋸齒形大砍骨刀、騎着十幾頭皮膚泛着鋼鐵光澤的蜥蜴，威風凜凜地攔在門前。
老花象停下腳步，用眼神示意身後的獸人付錢。
澤爾修斯木着一張臉，劍眉擰起。
——輪回無數次，他總是靠着碾壓性的實力問鼎王座，獵物和權利唾爪可得，只要他降臨，所有人都會畢恭畢敬地将物品奉上。
晶幣對他而言，和路邊的野草一樣，不過是些無用的、虛無的、不必要的東西。
簡而言之：矜貴的澤爾修斯冕下0元購了很多年。
大窮鬼一個，兜裏晶幣一枚沒有。
“給你的小雌性采藥，結果你還不出錢。”老花象扁扁嘴，痛心疾首地從身邊的小獸皮包裏撿出來了六枚晶幣，交納了費用，彙入了人流。
這座小鎮雖然叫彩晶鎮，但到處都是灰撲撲的顏色，整個彩晶鎮就只有一條依着山谷縫隙建造的主幹道，兩邊黑漆漆的岩壁上被挖出了一個一個間隔規律的石洞，許多不同種族的獸人和雌性用木頭和獸皮沿着石洞往外支起了一個個攤子，每個攤子邊還挂着木牌，上面形象的畫着具體售賣的物品，琳琅滿目。
即便大雪剛停，趕來雪晶鎮采買的獸人也非常多，将兩百多米寬的主幹道填滿了一大半。
四周十分吵嚷，即便是只恢複了一絲聽力的澤爾修斯，也能隐約感知到這個小鎮的活力和熱鬧。
他一雙狹長的鳳眸掃過道路兩側鋪子，偶爾發現幾株品相不錯的藥草，臉色就會冷上幾分——
雌性吃了超好的凝雪葉，無食用門檻，十五晶幣一片，推薦劑量一次一片，一日三次；
能讓雌性外傷快速愈合且不會留下雜質和後遺症的夢喃參，無食用門檻，兩百晶幣一斷根須；
加強雌性對撫慰線感知、讓雌性能迅速切斷撫慰線的斷情絕愛斬獸果，體弱雌性可服用，一千晶幣一枚……
“到了。”老花象走到了道路盡頭，拐進了一個挂着全黑木牌、破到出奇的攤子前，往裏面喊了兩聲，“老豹，老豹！”
“吵吵啥，隔八百米遠都聽見你這老頭子在喊我。”一個精瘦矮小的老頭走了出來，他擁有一雙很有特色的兇惡斜眼，頭戴堅硬的鐵質頭盔，身穿一套烏漆嘛黑的獸皮，最讓人詫異的，是他腳上竟然還穿着一雙鞋。
一雙做工不算精巧的鞋子，鞋底用特制的鐵片包着，用的是鐵蜥的皮，非常堅固。
“咦？”老豹擡眼斜了斜澤爾修斯，“你帶獸人來了？”
他随意提起手裏鏽跡斑斑的鐵桶放在石桌上，不大的鐵桶卻發出了沉悶的“咚”聲。
“先說好。”老豹頗為挑剔地看了看澤爾修斯的雙腿和覆滿黑色絨毛的半邊臉頰，“污染嚴重的獸人只能進最低等的黑礦區，還要簽契書，鐵桶和鏟子都要自備。”
老花象搓了搓手，“這小子是為了給雌性買藥草，剛被撫慰過，一時半會兒不會失控，讓他去灰礦區吧。”
老豹不為所動，掀了掀眼皮，“我這裏每天想來挖礦的獸人多的是。”
可眼前的這個獸人，若是這次進不去礦區，這雙腿怕是要落下永久的殘疾，就算能進去，也不過只能緩解一二。
“老兄弟，我們之間什麽關系，通融一下。”老花象開始耍賴，老豹卻是伸出了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沒這個數免談。”
老花象：“……黑死你算了。”
他一咬牙，還是答應了下來，用三枚黑漆漆的藥丸從老豹礦頭那兒交換了一張髒兮兮的羊皮紙，嘟囔着為了看個樂子，他可真是虧大了。
澤爾修斯目光落在上面醜陋的文字上，認出了這是一份契書。
一份進灰礦區挖礦的日結契書。
一切工具自備，生死無論，進入礦區後挖出來的礦石三七分成，礦區七，他三。
“剩下三成你要還債的。”
老花象在一邊用誇張的唇語道。
澤爾修斯：……
他面色陰晴不定，遲疑了片刻，擡爪去拿桌上的印泥，卻被一個年輕的狼族獸人搶了先。
他淡漠的視線望去，看見了一張在記憶中有一絲熟悉的臉，似乎在某一些輪回中見過。
“啊，抱歉，我看你在這站了許久，還以為你不打算進去了。”
沉念有點局促地握着印泥，先在自己那份沾滿了礦土的契書上按了一個新的手印，緊接着，才注意到了一邊的老花象，“花象爺爺，您怎麽也來了？”
花象爺爺平時不輕易離開雪松山脈，只除了帶人來彩晶鎮的時候。
彩晶鎮很難找，他來了許多次也經常容易迷路，這次也是找了半宿加一個上午才尋到地方的。
不過，想到他輾轉反側後做出的那個決定，沉念就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老花象呵呵一笑，心道好戲開始了，裝作不在意道：“帶這個聾啞獸人過來挖礦，他和你一樣要給小雌性攢晶幣。”
“這樣啊！”
沉念的眼神一下熱情了幾分，他撓了下看起來頗為滑稽的鐵質頭盔，似乎在思考要怎麽和聾啞獸人交流，片刻後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用化開的雪水在木板上寫寫畫畫——
兩個火柴人、一堆圓圈、一個有頭發的火柴人、一條線、一個大×。
要是蘇落落在這兒完全不可能理解的抽象畫，在同樣當了很多年文盲、無所不能的澤爾修斯眼裏，很快就自動翻譯成了一段話：
“兄弟對不起，着急下礦賺晶幣，喜歡的雌性第一次洗禮沒通過沒辦法要攢錢帶她重新洗禮。”
澤爾修斯面無表情地接受了這個道歉，一直到看見這個有些面熟的獸人笨拙地在木板上畫下了一片落葉，用腼腆羞澀‘你懂得’的表情和他對視了一眼。
那眼神，明晃晃的在說——
【我喜歡的雌性叫落落。】
咔擦一聲，澤爾修斯冕下捏碎了手裏的印泥。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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