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薛定谔[星際]

第14章 長大

陽光幽幽洩出一絲，将堡壘中密集交錯的建築略微照亮，堡壘的清晨來臨。鳥雀蘇醒，在樹冠和建築的休憩縫隙內叽叽喳喳叫着。軌道上行駛的空軌車還沒有多起來，微微濕潤的空氣裏充滿了土壤和植物的味道，想來是深夜開啓的霧雨系統對堡壘中的綠化進行了例行灌溉。

可可從小樓中走到院內，在不遠處找到了系統顯示故障的清潔機器人，嘆了口氣走過去調試。就在她将機器人的電源拆下準備拿進樓裏換新的時候，無意中擡頭看到了小樹林中貓爬架上面的景象，忽然呆在那裏。

維伊揉着眼睛推門出來，看到可可一臉落寞地盯着遠處，于是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爬架的平臺上不知什麽時候鋪了一層厚實的毛毯，毛毯上一只巨大的黑貓将自己盤成了一個圈，似乎正在熟睡。黑貓圈出來的空隙內，隐約可辨一只同樣是黑色的小奶貓，它肚皮朝上抱着大黑貓的尾巴，睡得正香。

這本該是一副觸人柔腸的溫馨畫面，可可卻不敢再看下去。回想起數天前的那場混亂，她記憶中的畫面從未如此清晰，那個時候的殿下……他在見到幼崽遇險的時候，眼中迸射出的驚懼焦急完全不像她認識的殿下。

她的殿下一直是冷淡而處變不驚的，那麽高高在上，那麽完美，讓她生不起一絲能夠與之并肩的奢望。可可以前從未産生過更深的期盼，只願遠遠看着他，将該做的事情做得更好。可是殿下看向幼崽的那一眼，卻讓她感覺到他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與她們生活在同一個現實世界的人。

只是殿下看向幼崽的那一眼，卻讓她感覺到他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與她們生活在同一個現實世界的人。

可可垂下眼眸，握緊了手裏的電源塊，快步轉回小樓裏。維伊看了看睡在樹上的殿下，又看了看幾乎落荒而逃的可可的背影，有些苦惱地扒了扒頭發，追着可可進了小樓。

“你喜歡少将？”維伊猶豫許久終于還是問了出來。

喜歡麽？的确是喜歡的。那樣一個人，有幸能夠朝夕相處，又有誰會不喜歡呢？就連目标堅定、心志超常的阿敏，其實也是很喜歡殿下的，只是沒有将他的位置放得那麽高而已，這一點可可能夠感覺得到。

“也對，少将可是大英雄，大家都挺喜歡他的。”維伊撅了噘嘴，自言自語，“可惜我的能力太差，能當殿下的戰使已經用光了幾輩子的運氣……”

可可嘆了口氣：“是我貪心了。”

維伊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低聲道：“有什麽貪心不貪心的，你這些想法是再正常不過了。但是……薛定谔是少将親自救回來的，現在又是他的養子，少将對他好是很正常的呀。你難不成是在和一只幼崽生氣？”

“我沒有生氣，你什麽時候看見我在生氣？”可可嘴硬道。

我看你哪裏都在生氣。維伊心裏嘀咕，嘴上卻說：“殿下畢竟是皇子，總不能将來的後嗣只有那個來路不明的養子，他總要娶妻生子的。我們是戰使，朝夕相處的，總有機會……”

可可搖頭苦笑道：“即使真的要從戰使裏提，有資格在殿下身邊的也不是你我。阿敏她……畢竟出自黎珮族嫡系，如果她都上不了，我們就更不可能了。皇妃大概還是想從六大家族嫡系裏給殿下挑選皇子妃的。”

“布拉多爾是六大家族的呀。”維伊不解道。

“你外祖阿奇安吉家不也是六大麽？我長輩幾代就已經是旁支，真要講身份，和你其實并不差多少。”可可無奈。

維伊聞言嘆了口氣，忽然又笑起來，道：“不說這個了，說來說去也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事情，我們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可以啦。你也別再和幼崽生氣了，害不害臊。”

“我沒有生氣！”可可怒目而視。

薛逸并不知道兩個妹子的困擾，他現在很興奮，因為殿下說昨晚聽到了他“說”的話。而現在，薛逸正趁熱打鐵，想要完全掌握這項技能。

“真……聽到……”薛逸将自己的額頭頂在殿下的額頭上，試圖表達自己的懷疑，“騙……”

阿瑞斯無奈：“真的聽到，沒騙你。”

它真的聽懂了！薛逸睜大眼睛盯着殿下，興奮得想要唱歌。

“有些斷斷續續的，不過沒關系，慢慢來。”殿下的情緒十分柔和，“記住這種感覺，熟能生巧。”

“……覺醒……怎……我……”薛逸正處在什麽話都想說的狀态，無奈還不太熟練，自己在那裏憋了一大串的話，最終只有幾個詞能夠被捕捉到。

阿瑞斯猜了猜：“你問精神力覺醒後會怎麽樣？”

薛逸點頭。

“覺醒後會變成人。”阿瑞斯的情緒帶了點逗弄和忍俊不禁。

薛逸聞言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信你才見鬼！變成人？又不是玄幻修仙世界！

雖然并沒有相信會變成人的說法，但薛逸還是在嘗到甜頭後開始努力練習精神力對話。好在最近殿下似乎十分戀家，基本随時都可以找得到它，薛逸的成果也是突飛猛進，很快就可以“說”出連續的詞組和短句了。

而終于有一天，沉迷精神力修煉的薛逸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小奶貓原本蓬松的茸毛順滑了許多，新長出的茶色毛發混在烏黑的底色中顯得有些雜亂，但并不難看。現在他的四肢顯出了幾分修長，身體還沒有長開，于是顯得十分高挑——正是薛逸最喜歡的幼貓時期。他湊近鏡子細細看着，他的鼻頭和肉墊透着晶瑩的粉紅色，在陽光中顯得有些透明，眼眸仍然是藍灰色，卻比先前淺了許多。

“我長大了！”薛逸奔到殿下身邊，高興得上蹿下跳，“你看，我長大了！這麽久都沒長大，現在長大了！”

阿瑞斯有些惆悵：“是啊，你長大了。”

薛逸跳累了，趴在殿下毛絨小山般的身上打了個滾。突然想起什麽，他翻身起來，認真道：“之前我就覺得奇怪，在飛船上的時候。你是不是可以和人類說話？用這種方式？”

“你也可以。”殿下答得很平常。

“真的？”薛逸驚訝，“我也可以和少将說話？”

阿瑞斯沉默片刻，道：“當然可以。”

“那我要和他說，我要改名字！”薛逸憤憤，“他竟然給我起名薛定谔，這太奇怪了。不知道他今天什麽時候回來。”

阿瑞斯看着面前毫無所覺的幼崽，覺得自己當初一時興起的逗弄好像有點過分，但是……“名字不能改。”他平靜道，“戰時特別規定，錄入身份系統的名字和很多條目都是不能改的。”

薛逸聞言有些沮喪，但很快恢複了樂觀：“沒關系，名字就是個代號，我得讓他給我重新取個好聽的昵稱，皇妃給的那個實在是讓我無法接受……”

“你想要什麽昵稱？”阿瑞斯好奇。

“還沒想好。”薛逸搖搖頭道，“你叫殿下，那我要找個差不多的。”

阿瑞斯心裏失笑，這孩子還沒意識到他說的那句會變成人的話是真的，雖然他也有點故意僞裝的成分，但破綻那麽多，這孩子怎麽一點都沒發現呢？竟然至今還以為殿下只是一只貓而已。

……

晚餐前，薛逸在廚房抱住了可可的腳腕，将幼貓賣萌的本領發揮到極致：“晚餐想吃煎鳕魚——”

可可驚得差點沒拿住手裏的刀，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她的心情忽然有些複雜。

本來，她是很喜歡幼崽的，喜歡到曾經剛剛覺醒時就愛抱着弟弟妹妹不肯撒手。但是眼前這只幼崽的身份卻完全不同，它是殿下的養子。然而這個與殿下沒有絲毫血緣關系的養子卻似乎給他帶來了許多令人費解的變化，甚至能夠牽動殿下許多不可思議的情緒。

現在，這個據說年僅三歲的幼崽已經學會了精神交流，并且可以如此清晰地表達它的意願，可可仿佛已經看到它身上緩緩顯形的強大光環。

“想吃煎鳕魚！”薛逸锲而不舍。

可可看着一臉興奮、毫無自覺的幼崽，心下一松，笑了出來。她這是和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幼崽争什麽呢？

她回身把準備好的牛肉重新放進冰凍室，又挑出一塊上好的鳕魚。然後她蹲下身，伸出沾着冰碴的指頭點在幼崽的鼻尖，笑道：“小饞貓！剛啓蒙就知道要吃的，當心長成大胖子！”

“不會胖的！我現在長身體，一定要吃好。”薛逸努力将精神力凝出更長些的句子，“我喜歡煎鳕魚的時候放檸檬汁……”

可可拒絕：“我決定用黑胡椒了，下回再做檸汁煎魚。”

一人一貓就這樣在廚房裏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論起晚餐的內容。

剛剛回到房間換上衣服的阿瑞斯用精神力略微感知，就發現了跑到廚房纏着可可的幼崽。他站在廚房門外，聽到可可含笑的聲音因為與幼崽的對話而故意放得軟綿，心裏莫名有些不舒服。他本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聽”到幼崽“說話”的人類，卻沒想到那孩子連自己換衣服的時間都等不及。

腕上的手環震動起來，阿瑞斯一邊擡手打開，一邊大步走向書房。

“軍部下了命令，你的療養被終止，他們希望你在一周內動身回克爾星軌道。”視頻消息中，太子文森面色鄭重，“母妃說你的傷勢已經有解決方案了，但我還是覺得你需要更久的時間休養，可靠情報顯示最近幽靈那邊一直在蟄伏，沒什麽大動作，但估計會有散兵來刺殺你。我在沿途比較安全的堡壘提拔了幾個新兵小隊，你繞道去接一下，盡量拖出休養時間。母妃還說需要你帶着那只幼崽去一趟克爾星本土，明面上是讓你去檢查軍備情況，順便給幼崽找個學校，但我估計也是給你拖時間的。總之，注意安全。”

阿瑞斯關掉消息，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次自己隐藏身份秘密前往克爾星，在那裏見到追殺幼崽的無人機，這段時間阿敏一直在跟進調查，結果卻似乎不了了之了。

現在母妃也知道他當時看到的東西，派他去克爾星一定知道那裏有危險，強調讓他帶上幼崽估計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他的精神力在幼崽身邊時會平靜得多。

但是阿瑞斯很頭疼，他不想讓幼崽再面對任何生命危險……但他知道幼崽必須成長，一方面因為幼崽的來歷不凡，另一方面是因為他至今沒能以高位形态完全掌握自己的精神力，又怎麽能确定自己可以護着幼崽一輩子呢。

真沒用啊，阿瑞斯心裏充斥着挫敗感，此生第一次覺得很無力。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日志：前面章節劇情改動，略作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