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薛定谔[星際]

第86章 剝離

薛逸剛一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就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一個沒忍住痛呼出聲。

雖然他在跨出聖器空間時盡可能地将時間壓縮，卻距離自己被吸進那個空間已經過了好幾分鐘。他的精神體回來得突然，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接手了身體的全部感官，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全身好像都皮開肉綻，冰冷的地面緊貼着他的傷口，讓他覺得寒意刺骨。

阿瑞斯正伏在他的背上，牙齒狠狠咬着他的後頸，動作極為暴躁粗魯地試圖……

薛逸只覺得眼前一黑，沒頂的憤怒讓他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反身一肘狠狠擊打在阿瑞斯的胸口，把人從自己身上掀了下去，翻身而起，怒視着對方脫得毫無遮攔的身體。

“你……你這個……”薛逸竟然找不到詞來罵對方，最後爆出一句，“我操丨你……！”

雙眼通紅的阿瑞斯聽到這句卻獰笑起來：“哦？”

薛逸想不出對方是為什麽突然想要用這種方法侮辱自己，好在他還沒有得逞，薛逸便放開不去深究了。他冷笑一聲，将精神力連接向阿瑞斯胸口的吊墜，伸出雙手。

一層金色的光點聚集在他的周身，在他的手掌間也有無數金色的光點緩緩聚集，漸漸形成兩道長條狀。

阿瑞斯的神情立刻變了，他高聲喊道：“齊佑之！這是怎麽回事？！”

齊佑之原本還在高臺上面無表情地看戲，見到薛逸身邊那些光點，神情驟然嚴肅，從高臺一躍而下，站在阿瑞斯身邊。

不過一個須臾，薛逸身上就出現了一套貼身輕铠，一雙細劍也開始在他的掌間凝聚成形。金色光點一閃，仿佛要從虛幻中脫離，變成兩把真正的劍，薛逸卻一抖手腕，将它們壓制在了金色光點的狀态。

阿瑞斯暴起上前，薛逸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構築起一道護盾，揚起手中的雙劍，毫不猶豫刺向阿瑞斯的心口。

阿瑞斯似乎很忌憚這兩柄光點組成的虛幻細劍，他擰身躲開，撲到一旁丢得滿地都是的衣服裏，摸出一把手丨槍。

他之前之所以沒有動殺招，是因為齊佑之告訴他需要用薛逸完成阿瑞斯本尊的執念，才能真正完全掌握這具身體。但此時此刻，看着少年手裏那對細劍，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耽誤，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了。

阿瑞斯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但卻沒有打中。接着，他覺得眼前一花，下意識側身避過劍鋒直指的要害，但仍舊有一把劍從他的肋下穿了過去。

神奇的是，阿瑞斯的身體并沒有留下傷口，甚至連皮都沒有擦破一點點。

但他頭上驟然冒出的汗珠和瞬間變白的臉色卻說明，他的确能夠感受到這一劍帶來的傷痛。

阿瑞斯踉跄着倒退幾步，突然意識到什麽，伸手攥住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吊墜。

他啞聲吼道：“你竟然能使用聖器？！齊佑之，我們必須殺了他，他是聖靈族的聖子！可以使用聖器，就意味着能得到聖靈族的傳承……”

齊佑之卻皺眉道：“空間橋技術應該就在聖器中，你要是殺了他，我們怎麽得到空間橋？”

薛逸将一只手中的劍凝成實質，插在地上，支撐着自己的身體。他剛才暴起那一下幾乎用盡了身體裏的所有力量，他體內的藥劑雖然被他再次爆發的覺醒力量清洗掉了，但後來這只寄生在阿瑞斯身體裏的幽靈似乎虐打過他，他身上的傷勢并不算輕。

更何況他還要分神用精神力去壓制周圍蠢蠢欲動的蟲子與士兵，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空間橋，哼，不要也罷！只要這個聖靈死了，我們慢慢蠶食帝國就是了！”阿瑞斯的臉上帶了瘋狂的神色，他再次舉槍對準薛逸，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齊佑之神色一變，擡手推向阿瑞斯的胳膊，那邊薛逸也作勢撲倒。子彈打在薛逸的側腹，擊穿铠甲，爆出一蓬血花。他咬着舌尖努力保持意識的清醒，用一只手的劍将自己撐起來，另一只手中的金光消散又聚攏，緩緩凝聚成一把弩的形狀。

熱兵丨器的結構太複雜，他還掌握不好虛幻與現實的臨界點，怕一個不小心就将子彈凝成實質，真的殺了阿瑞斯。所以，眼下他只能選擇結構比較簡單的冷兵器。

“你做什麽？！”那邊阿瑞斯和齊佑之争執起來，“你放開，我要……”

話說到一半他便卡了殼，忽地丢掉手裏的槍，雙手抱頭，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你給我滾開！”

精神世界中的阿瑞斯怎麽可能如幽靈所願地離開？

他眼看着幽靈用自己的身體虐打小逸，甚至打算趁小逸昏迷……還好，小逸醒來得及時，幽靈并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實質的傷害，否則，阿瑞斯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發自自身的怒火吞噬殆盡。

眼下他好不容易抓住那道網的一個松動，看到了逃脫出去的希望，又怎麽可能退縮？

一根弩丨箭穿透阿瑞斯的腹部，同樣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一點傷口，卻将一片金光從阿瑞斯背後扯出。薛逸看着那一抹只出現了一剎那的光點，忽然有所明悟。

他手裏金光組成的弩丨機消失，又漸漸聚攏，變成了一根……棒球棍。

齊佑之：……

還沒掙脫精神束縛網的阿瑞斯：……

薛逸趁對面的幽靈還沒有從精神被擊傷的掙紮中脫離，上前一棍打在他的頭頸。

更多的金色光點被薛逸從阿瑞斯的身體裏擊打出來，他丢掉手裏已經凝成實質的劍，一把抓住那團光點，手裏的棍子一刻不停地抽打着，将越來越多的光點從阿瑞斯的身體裏抽了出來。

幽靈突然清醒了一瞬，似乎是見到自己與阿瑞斯的軀體漸漸分離的樣子，劇烈地掙紮起來。他的力道并不算大，但也許是軀體仍然能起到作用，薛逸好不容易砸出來的那些光點很快又再次回到阿瑞斯體內。

薛逸只感到自己的腕骨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阿瑞斯面色扭曲地緊緊攥着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直接讓他的骨骼盡數碎裂。他忍不住痛呼出聲，想要将手腕從對方手裏抽出來，卻完全使不上力氣。

回到了軀體的幽靈氣極了，他一手攥着薛逸的腕骨，一手抓住薛逸的頭發将他提起，擡起膝蓋一下又一下撞上他柔軟的腹部。正當他想要一手捏斷薛逸的脖子時，他的精神世界又一次動蕩起來。暗罵一句“該死”，幽靈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驟然發難的阿瑞斯的精神體上。

薛逸終于得了空隙，扶着自己廢掉的手腕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見阿瑞斯臉上的神情不對，他立刻将精神力包裹過去，發動了恐懼能力。

拜托，一定要有用！

再多一點！

再深一點！

如果恐懼還不夠，那就換做別的情緒！

最深最痛的那種情緒！

哪怕是恨——

原本正饒有興致地觀看着這場戰鬥的齊佑之神情倏然凝重，雙眼一瞬不瞬地看向場中那個渾身是傷的金發男人，只覺得一陣心悸。

周圍的景色驟然變換，齊佑之吓了一跳，卻在看清眼前的畫面時不禁顫抖了一下。

這裏……是……幻境？

是另一片星空的幻境。

而且，竟然是“那片星空”！

齊佑之的瞳孔瞬間縮成一條豎線！他的嗓子裏控制不住地發出了喀喀的聲音，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溢出，幾乎眨眼間便彙成一道一道，滴落在地上。

寄生在阿瑞斯體內的幽靈看到的是同一幅畫面，但是他對這裏似乎完全沒有印象。

這是一片有些不同的星空，看起來十分平靜，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妥。但是，一股發自骨髓的恐懼感卻在這個瞬間攫住他的心髒，他知道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而且是他連躲避都無法做到的恐怖事情。

阿瑞斯紫色的瞳仁裏映出一道閃光。

好像是一把刀緩緩切入這片星空——從不知名的、溢滿了光線的另一個空間，堅定而緩慢地将這片星空切開了一道口子。緊接着，這裂隙越來越大，将周圍的星球盡數扭曲。裂隙中照來的光線幾乎令人失明，它的強度席卷了這整整一片星空，将所有星球吞噬殆盡。

燒灼。劇痛。撕扯。

幽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努力擋住身後的那顆小小的恒星。也許是因為那顆藍色的小恒星看起來極為可愛，也許是因為這顆可愛的小恒星旁邊還環繞着幾顆更加可愛的行星，也許是因為其中一顆行星上有……有什麽？

有他不得不護着的東西。

他感覺到自己将全部力量都用來包裹着那顆小小的行星，絲毫不顧那道白光将他的身軀和神識暴力地撕扯着。最先是皮膚和血肉被一片一片剝離，随後是內髒被碾壓研磨，然後是骨骼被擠碎甚至緩緩融化。他的精神體就這樣毫無遮攔地暴露在那片白光之下。

然後他看到了那張令他終身難忘的臉。

蒼白的皮膚，毫無血色的雙唇，銀白色的眼睛裏泛着如同碎鑽石般的閃耀光澤，垂在臉頰兩側的淺金色頭發随着四周暴躁的精神力輕輕飛舞。

這是一張多麽可恨的臉！

幽靈尖聲嘶吼，但并沒有聲音能夠被傳出去。他決意要讓那個人也不好過，也嘗一嘗這種被挫骨揚灰的感受！他只留了一部分精神力用來保護那顆小小的行星，将自己剩餘的全部精神力盡數引爆，向着那個金發青年席卷而去！

那人的臉上終于帶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已經遲了。

随後而來的便是兩股精神力之間的抓咬撕扯，幽靈能夠感覺到對方想要逃走，但他拼了命也要将對方拖入深淵地獄！空間裂縫将他的精神力扯碎成一片一片，比起肉體所受的痛苦，精神力的碎裂讓他更加痛不欲生。

但是幽靈絕不松手，他用一股恨意支撐着自己，一定要将這人完全消滅！

對，就是這樣。

即使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他也絕不放過聖靈！

阿瑞斯看着眼前如同末世降臨般的景色，心下微驚，随後才發現束縛着自己的那層網竟然有些搖搖欲墜。他奮力地掙紮着，心道一定要趁着這股勁頭完全掙脫這張奇異的網！

與阿瑞斯同時動手的是薛逸。

他的手中又凝聚出那根由金光組成的棒球棍，狠狠砸向阿瑞斯。

幽靈體再一次被他從阿瑞斯的身體裏抽了出來，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更加輕松。直到整整一團金光都被剝離開阿瑞斯的身軀，薛逸手中的棒球棍才又一次化為長劍，一甩手腕，就要将幽靈從中間劈成兩半。

但薛逸的長劍并沒有落下去。

一道從遠處襲來的光點觸手将他手裏的幽靈體倏然卷走。薛逸擡頭看去，卻見那觸手是從齊佑之的掌間伸出來的。它卷了幽靈體，将它拽入了他自己的身軀。

齊佑之盯着薛逸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似乎極力忍耐着什麽，他那雙異色瞳孔裏怒火連天，但他卻并沒有對薛逸做出任何威脅的姿勢。

這時，阿瑞斯只覺得禁锢着自己精神力的網瞬間消失，他被近乎暴力地摔回自己的身體裏。

下一秒，齊佑之驟然跪倒，身體中發出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音，他趴伏在地板上，咳出一口血沫。他勉力支撐的精神力護盾在超甲級精神力發動的能力下竟然有些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