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聖誕節沒再下雪,屋外也有點冰雪消融的意思。
林謹言在浴室逗留了一會,洗漱完下樓,就見顧旭坐在客廳看早間新聞。
看到林謹言下來,他拍了拍身邊:“今天起得這麽早?早餐還沒到。”
林謹言八點就起來了,可他知道這對顧旭來說肯定不算早,就沒有搭話。
顧旭從茶幾下又拿出一瓶藥油:“給你擦藥,我看看腳怎麽樣了。”
林謹言又想起昨晚的夢,忍不住看了眼顧旭。
顧旭沒有注意到他眼神,等他坐下來,彎腰捉住他小腿放到自己腿上,拉高褲腳。
藥油的效果顯然還不錯,林謹言的腳踝連着腳背一塊已經沒那麽腫了,只是藥油被他睡覺時蹭得差不多,還有點刺鼻的味道殘留。
昨晚怕吵醒他,顧旭沒有用力,今早再給他上藥完全沒有昨晚溫柔。
林謹言疼得一抽,不小心踹到他腿根。
顧旭忙抓住他腳:“再往上一點,你叔叔命根子就被你踹沒了。”
林謹言臉紅了紅:“哦。”
顧旭卻一臉正經,上完藥,聽到門鈴聲,道:“去餐廳等早餐。”
他抽濕紙巾仔細擦了擦手,去門口取早餐。
林謹言盯着他背影不爽地看了兩秒,去了餐廳。
今天的早餐是三鮮粉,粉湯裏有小腸、肉片、豬血塊,面上鋪了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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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旭問他:“吃不吃香菜,不吃挑出來。”
林謹言點了下頭:“吃。”
“阿姨的飛機什麽時候到?”
“延誤了,晚一點。”
“她怎麽下雪還過來?”
“老爺子昨天上午出門鏟雪摔了一跤。”顧旭說到這笑了一下,“你們約好的?”
林謹言瞪他一眼,埋頭繼續嗦粉。
他還以為尤悅會來是因為顧旭的病。
“你不要去看看你爺爺嗎?”
“已經看過了,沒什麽大礙。”
這些年,因為性取向問題,顧旭和顧老爺子關系其實沒那麽好,他待得一久,老頭子就要找他茬。每次有什麽事,只要不是大事,他都只看一眼就走,從不多逗留。
吃過早餐便要出門。
飛機雖然延誤,但是午飯時分還是到達了機場。
顧旭開車帶着林謹言過去接人,到了機場後碰巧遇上顧宅那邊派來的司機。
司機是老爺子心腹,在老爺子身邊做了多年,多看了兩眼跟在顧旭身邊的林謹言。
尤悅很快出來,身邊還跟着保镖,穿一件羊絨大衣,戴着墨鏡,很有氣勢。
不過在看到林謹言後,她摘掉墨鏡,又笑得和藹可親,挽着他手往前走:“言言怎麽好像瘦了,這才過去多久?”
林謹言笑道:“其實沒瘦。”
尤悅道:“是不是顧旭沒照顧好你?”
林謹言還是不适應在尤悅面前演戲,頓了下才道:“我都這麽大人了,不需要他照顧,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尤悅拍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他忙得很,自己的身體都顧不上。你不要管他,自己顧好自己就好。”
林謹言看了眼尤悅,見她面色如常,知道她肯定不知道顧旭得了癌症。他一瞬間有些想說出來,假裝不小心說漏嘴,這樣或許能讓她勸顧旭盡早治療。
可看到她眼底平和溫柔的光,又有些不忍心了。
因為顧宅的司機還在等,尤悅并沒有跟他們倆去江庭,只問了一句:“言言現在是和顧旭住在一起嗎?”
顧旭跟在身後,笑道:“還沒……”
林謹言卻打斷了他:“嗯,是。”
尤悅沒多想,笑道:“那晚點阿姨去過顧宅那邊了,就去江庭看你們。”
尤悅上了顧家的車,帶着保镖風風火火地走了。機場外顧旭和林謹言也沒有再逗留,往自己的車走去。
倆人都一會沒說話。
機場飛機起飛的轟鳴聲不斷,林謹言也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
顧旭開了一會,看他一眼:“不開心了?”
林謹言有些不想理他,但片刻後,難得沒有傲嬌嘴硬:“嗯。”
他等着顧旭問他為什麽不開心,可誰想旁邊有車子按喇叭,把他那聲嗯蓋了過去。
顧旭見他不說話,也不再追問:“先送你回家,我媽晚上應該不會來江庭,老爺子可能要留她吃飯,明天中午叔叔再接你。”
林謹言心裏不痛快,只冷着臉再次嗯了一聲。
這次倒是沒人鳴笛吵他說話了。
顧旭看看他,心裏嘆了口氣。
他哪裏不知道小家夥在鬧別扭,但是現在去哄,就前功盡棄了。
林謹言坐車坐出一肚子氣。心想要是換以前,他在尤悅面前承認倆人同居,顧旭還不立馬打蛇随棍上。可這段時間顧旭就跟轉了性似的正經得不行,好像真要和他扯清關系做叔侄了。
林謹言回到家,開了電腦進入戰場一頓浴血剛槍,把敵人當成顧旭,殺了個過瘾。
第二天,顧旭的司機大上午就來接林謹言。
林謹言看到司機有一瞬失落,但是知道顧旭很忙,不親自來也很正常。
司機話不多,盡職盡責把他送到江庭。
剛進小區,保姆車和另一輛車擦肩而過,林謹言看了一眼,認出是顧宅的車。
尤悅這麽早就來了?那他昨天撒謊不是穿幫了?
一會後,車子開到了顧旭家門口,到了院裏,林謹言走到門口處,正要按門鈴又想起自己是知道密碼的,還存了指紋。
密碼他沒上心,記不住,但按了下指紋,門嘀的一聲輕響,開了。
他走到玄關處,躬身換了鞋,往裏走。
隔着一道置物架,他聽到顧旭在和尤悅說話。
“你們倆沒有住在一起,言言怎麽說住一起了?”
顧旭有些黯然地笑了一聲:“我倒是想和他同居,不止是同居,過一輩子都行,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是……”顧旭頓了下,還是不打算告訴尤悅他生病的事情,而是說出了另一個事實,“我和他一開始就不是真的,他一直并不喜歡我。小家夥有些沖動,為了氣他爸才在壽宴上說和我在一起了,其實只是演戲。”
尤悅一怔,回神聲音都尖銳了兩分:“演戲?”
顧旭:“是。”
尤悅可笑地呵了聲:“顧旭,我真是高看你了,言言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你還跟他合夥演戲,還一起騙你媽?在霖市你把話說得那麽好聽那麽冠冕堂皇,合着都是謊話連篇?你這麽會演戲,怎麽不去娛樂圈,三金影帝奧斯卡都是你的。”
“以後不會騙您了,對不起媽。我讓司機接了言言過來,晚點我們把話說清就好,你別怪他,是我不對,他其實早就不想演了。是我私心,想把他困在身邊,以後不會了,我認錯。”
顧旭态度太好,尤悅冷靜了下來,只是語氣中還難掩怒意:“好好和那孩子說,我就說那孩子怎麽反應不對,果然是你這畜生強迫人家。”
顧旭苦笑一聲:“不會了,以後應該也沒機會了。”
他說完,置物架後冷不丁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
顧旭一怔,連忙過去。
卻見屏風後林謹言坐在地上,捂着腳脖子,眼眶通紅。
顧旭心口一抽,慌忙過去扶他:“過來怎麽不出聲,撞到腳了,疼不疼?”
林謹言推開他,自己扶着置物架慢慢起身。
他聽到顧旭說以後再也沒機會了,就想過去,可忽略了面前的臺階,一腳踢了上去,他腳還痛着,眼淚瞬間湧了出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因為顧旭走神踢到腳了。
他埋着頭,對尤悅道:“對不起阿姨,騙了你。”
小孩紅着眼眶又強忍着不哭的模樣惹人憐惜,尤悅哪裏舍得苛責他,道:“好了,都這麽大了,以後學着成熟點,這次阿姨就不怪你了,好不好。而且這件事,顧旭也有錯,他作為長輩,不提點你,還跟着你胡鬧,太不像話了。”
顧旭伸着手護着他,順着話道:“是,叔叔的錯,別難過了。”
“誰他媽難過了?”林謹言強撐着不讓眼淚掉下來,聲音嘶啞,“我是痛的。”
顧旭哄道:“好好好,痛的,你腳還沒好,昨天回去擦藥沒,沒擦我幫你擦。”
尤悅問道:“腳怎麽了?”
“他前天滑雪摔的。”
“怎麽這麽不小心,去醫院檢查過了嗎?”
“沒有,我幫他檢查過了沒有大礙,多擦兩天藥,多注意點就好了。”
尤悅:“那就好。行了,你趕緊再給他看看,我去廚房,給你們做點吃的,家裏有食材吧?”
顧旭笑道:“知道您要來,準備了。”
尤悅沒好氣:“我是來給你當傭工的嗎,真是欠了你這孩子的。”
尤悅去了廚房,客廳又剩下兩個人。
顧旭找出藥油,要去抓林謹言的腳,卻被林謹言避開。
“叔叔給你看看,痛不痛?”
林謹言聽到叔叔這兩個字,攥了下拳,竭力控制住自己瀕臨爆發的情緒。
堂堂顧總以前為了接近他,裝得人五人六假正經,一口一個叔叔,親昵又不失紳士禮貌,現在為了躲他,也一口一個叔叔,尊貴疏離帶着點親近。
不就他媽得了個絕症嗎,就跟他沒見過絕症一樣。
林謹言啞着嗓子道:“不用演戲了。”
顧旭看向他。
林謹言也擡起頭來,雖然眼眶泛紅,眼睫也濕漉漉的,但是沒了要哭的跡象,只是聲音還有些啞:“既然阿姨已經知道了,以後我們倆橋歸橋路歸路。這頓飯我給阿姨面子,吃完就當散夥飯,以後再也不要見了,我看到你就煩得很。”
顧旭想笑有些笑不出來,勉強扯了下嘴角,目光逡巡在林謹言臉上。
他明顯又氣又委屈,眼底帶着水光,狠話放得差不多,淚水又積聚起來,見顧旭看過來,狠狠撇開了頭。鼻尖紅通通的,嘴角繃緊,下巴好像是比前些日子削瘦了些,有些脆弱,又透着些倔。
顧旭低下頭,把藥油放到他面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