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謹言宿醉沒睡好。他酒量不怎麽樣,但是捧場,大家喝他也喝,不過有莫柏青看着他,倒沒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就是早上起來頭疼得很。
莫柏青操着當爹當媽的心,幫他拿着外套,走在他身後,提醒他臺階,順手就伺候着給他套上衣服。
林謹言也是被伺候慣了,懶洋洋擡手,由着莫柏青拎着衣服往他身上套。
一個袖子剛穿上,正要穿第二個,就見一輛車停在度假山莊門口,一個穿着湖藍A字裙的秀氣女人走下來。
她擡眼望過來,眼底是訴說不盡的哀傷、失望,秋水般的眸子漾開淺淺漣漪,明明什麽也沒說,林謹言就不自覺頭皮發麻,好像自己是被這女人捉奸在床的奸夫。
但他屬實不認識她啊。
林謹言有一瞬間的懵逼,但是仔細順着她目光望過去,終于反應過來。
這人看的不是他,看的是他身後的莫柏青。
然而他身後,莫柏青只是頓了頓,被這樣的眼神凝視着,面色也沒什麽太大變化,甚至拎着林謹言衣服,還想繼續為林謹言穿衣。
大概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經,林謹言反應遲鈍,竟也繼續伸手由着莫柏青給他穿上了。
穿完林謹言才注意到游歷和塗分在瘋狂給自己使眼色,努嘴,動作之大,已然面部扭曲。
林謹言腦子終于歸位,後知後覺:“那什麽,她是你未婚妻?”
他話音剛落,就見莫柏青未婚妻紅了眼眶,欲語淚先流,一副搖搖欲墜之态。
林謹言:“……”
整個場面十分尴尬,他頭越發疼了,張口:“我……”
卻被莫柏青打斷了:“我回去再和你解釋。”
Advertisement
不是,有什麽話不能當場說明白嗎,為什麽要回去解釋,回去怎麽解釋?這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清的事。
林謹言還想說話:“你別誤…”
“不用解釋了,祝你們幸福。”然而莫柏青未婚妻顯然并不想聽林謹言說話,用滿含複雜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後,上車走了。
背影是那麽的憂傷、落寞,讓人于心不忍,讓人恨不得燒死這倆欺負人的狗男男。
林謹言:“……”
這件事有點突然,等莫柏青未婚妻車子走遠了,大家也紛紛要上車的時候,林謹言跟在後面,突然停了腳步,喊住莫柏青。
倆人走到湖邊,林謹言靠着柱子,點燃一根煙,還沒抽一口,就聽莫柏青勸道:“少抽一點,別跟游歷他們那些老煙槍一個樣,上瘾了沒好處。”
林謹言頓時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本來還想給他一根,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他還是沒聽莫柏青的。說實話,倆人從小玩到大,林謹言還真沒怎麽聽莫柏青的話過。沒事嫌煩,有事的時候倒是覺得這人貼心,不愧是他發小,對他就是上心。
倆人倒也不是一直這麽和諧,鬧得大的時候還把對方打得進過醫院。但仔細回想,上一次打架已經是林謹言大一的事了。
不知不覺,大家自诩成年人,不愛動手了。
不知不覺,那個好像對誰都不怎麽感興趣的莫柏青竟然也要結婚了。
不過也是,都成年了嘛,作為一個有擔當有社會責任感的成年男人,誰能逃過娶妻生子的命運。
說起來,林謹言內心也不是毫無波瀾,還是有點小小的惆悵。
他半天不說話,望着湖面出神,睫毛乖順地垂落下來,小模樣像極了高中時候剛失戀的那個狀态。
他林少出馬,那傳說中的校花卻連正眼都不給他,一心只有學習。林謹言告白遭拒跑到他面前,就是這樣,不算失魂落魄,但是那淡淡的失意與難過,像無聲的春雨一樣,沁涼卻真實。
莫柏青看得心底微動,手指不自覺顫了顫,冒出一個荒唐又僥幸的想法。
也許林謹言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呢,直到今天齊歡出現……
但還沒等他開口,林謹言緬懷夠了,咬着煙蒂,有模有樣拍了拍莫柏青的肩:“回去和你老婆好好解釋,咱們倆就是哥們兒,打小一起長大的,關系好一點而已。”
林謹言說這話的時候,莫柏青再不願意也看出來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和之前不一樣了,他那點僥幸的想法确實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林謹言也不管莫柏青什麽表情,沒等他回答,轉身向着游歷等人走去。
莫柏青好半晌沒動,望着他背影,直到他坐上了車,神情自然地喊他:“上車啊,還愣着幹嘛?”
莫柏青苦笑了一下,淡淡回應:“馬上。”
大概從這一刻開始,林謹言再也不會讓他幫忙穿外套了。
、
林謹言回北市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系蔣可可。
蔣可可被他甩了一次,正鬧小姐脾氣,電話根本不愛接的。
林謹言沒辦法,想了想,決定直接回林宅。
這事太蹊跷了。莫柏青未婚妻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度假山莊,而且他和莫柏青也沒做什麽,就穿了個衣服而已,稍微有點親密,但莫柏青那未婚妻哭得跟真的似的。
聯系蔣可可那天的電話,林謹言有理由懷疑這事是蔣可可作妖。他本來還以為那通電話是蔣可可為了逼他現身瞎扯的。
而且,他是同性戀的鐵證,還如山鐵證,他作為當事人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他必須得弄清楚。
林謹言到家的點趕上了晚飯,家裏人齊全得很,傭人知道他回來去報了信。
林平升拎着筷子的手一頓,臉色慢慢青了。
林謹言回來得不巧,林平升消息靈通得很,齊家千金跑到南市捉奸捉了個正着的事短短幾個小時就已經在圈內傳遍了。
譚妍察言觀色,善解人意:“平升,孩子回來了,你也別太……他平時愛玩,可能就是玩玩的,不過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是和莫家那孩子……這事要是徐韻姐在天之靈知道了……”
林平升把筷子狠狠一砸。
譚妍頓時受驚一樣閉了嘴,作出一副我已經勸過了,我不敢再勸的模樣。
林平升臉黑得跟鍋底無異,沉聲開口:“他還有臉回來!”
傭人戰戰兢兢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倒是林季生,看了看,默默站了起來,悄聲出了餐廳。
林謹言絲毫不知風雨欲來,歪靠在沙發上,問傭人:“老頭吃飯怎麽吃這麽久?”
傭人本分地搖搖頭:“不知道。”
林謹言招招手:“過來給我剝橘子。”
傭人還沒來得及上前,林季生已經坐到單人沙發上,把果盤端了過去,拿起一個橘子開始剝:“我來,你下去吧。”
林謹言沒勁道:“你洗手了嗎?”
“洗了。”林季生笑了笑,剝幹淨皮,還撿清了白色脈絡,才遞給林謹言。
“沒下毒吧?”林謹言随口問了一句,接過橘子。
林季生忍不住笑了:“下了。”
林謹言哼了聲,剛要把橘子送進口中,又聽林季生正色道:“你趕緊離開家裏吧,爸知道你是同性戀的事了,很生氣。”
林謹言手一頓,瞥他一眼。
林季生真誠建議:“真的,你趕緊走吧。”
他還壓低了聲音。
林謹言把橘子放下來,睨着他:“我問你,你知道我是同性戀這事是誰傳出來的嗎?”
林季生一頓:“這……我能不能先問你,你真的是同性戀嗎?”
林謹言冷哼了聲:“先回答我。”
林季生有些猶豫,林謹言不耐:“說!”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聽誰說的?”
林季生低眸不言。
林謹言問他:“聽說你前兩天和蔣可可出去玩得挺開心的?”
林季生讪笑:“開心是挺開心的,不過和這件事沒關系啊。”
“你還替她掩護,”林謹言冷道,“看來過不了多久就能吃上你們的喜糖了。”
“你別打趣我了,八字沒一撇的事。而且這件事确實跟可可沒關系。”林季生正色,“我說真的,你還是快走吧,等下爸吃完就過來了。你是同性戀這件事都已經傳遍了。而且齊小姐去南市捉,不,找未婚夫……”
林謹言又拿過桌上的橘子繼續吃,打斷他,語氣淡淡:“齊小姐捉奸這件事他也知道了?”
林季生悶聲:“嗯。”
“謝謝你好心提醒,”林謹言把剩下的那半橘子塞進他手裏,“不過我不走。”
餐廳裏,知道林謹言回來,林平升完全沒了食欲,但是也沒急着去見人,坐了會,随便吃了點,擦幹淨嘴,問傭人:“畜生還在?”
傭人忙道:“大少還沒走。”
林平升重重哼了聲:“去樓上書房,把戒尺給我拿來。”
譚妍慌忙擦幹淨嘴:“平升你這是要……”
林平升把餐巾扔開,火冒三丈吼道:“老子今天一定要抽死這臭小子,就當我從來沒生過這兒子。”
譚妍一臉擔憂,心裏卻忍不住冷哼:“你要真想抽死他,吼這麽大聲也不怕把人吓跑了,還坐那麽久,明明瞧見小兒子去通風報信了。”
面上卻道:“平升,你冷靜點啊,謹言好歹是你長子,是你和徐韻姐的孩子,你要是打出個好歹來,以後可怎麽和徐韻姐交代?”
“我今天不好好教育這臭小子,以後才沒法和徐韻交代,你別勸了!”
不知道之前林平升的怒火究竟有幾分,但這一刻,譚妍再三提徐韻,林平升還真是氣得腦仁都要炸了。
這斷子絕孫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