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回
單手支着半邊臉頰,王憐花微側頭,臉上帶着謙和的笑容,戚青鋒說的話,嘴角挂着的嗤笑并沒有讓他感到意外。那句話明明已經說明戚青鋒并不信任他,打從一開始,他們見面的那一刻起,她對自己就毫無信任可言,所謂的朋友,不過是假象。
“看來朱七七的确不像是沉得住氣的人,她早就将那些事告訴了你。”王憐花一直覺得奇怪,奇怪朱七七為何沒将她看到的事告知沈浪,現在看來一切緣由都在戚青鋒身上。“對任何人來說,聽到如此驚天動地的大秘密,一般都會說出去,可你卻相當沉得住氣。”
“在你放七七離開的那一刻起,你早就想好之後的應對之策了,不是嗎?”戚青鋒淡淡道:“就算她說出去了,告知了天下,告知了沈浪,誰會信她?就算是沈浪,他也未必會信,而你有的是辦法讓沈浪不信七七的話。”
王憐花嘴唇微彎,不着痕跡地打量着戚青鋒,道:“小商,你真是聰明。”聰明到讓他有一瞬心生了殺她的念頭。
戚青鋒沒說話,只是不可置否地揚了揚眉。
簡單的黑色衣服,穿的平整無痕,黑色腰帶束腰,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如寒潭般冰冷。她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床頭,中規中矩到有些刻板,這麽一個人,無論走到哪裏都讓人移不開眼。
王憐花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如此執着于身為男子的戚青鋒,心底深處那讓人感到陌生的谷欠望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有破牢而出的打算,若非他潛意識裏去壓制……他跟戚青鋒之間絕對沒有現在的平靜,就算這平靜只是假象。
“你知道了那麽多,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揭穿我?”王憐花又問了一句。
戚青鋒朝他看了去,一雙眼盯着王憐花的。“其理由,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王憐花笑道:“小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吧。”他暫時不想去樹立像戚青鋒這樣的敵人,與一個連人都不能算的敵人為敵,這是在給自己找一條死路。王憐花很懂進退,在他還沒有把握之前,絕對不會做出打草驚蛇的舉動。
戚青鋒道:“你與我本就井水不犯河水。”王憐花就算把整個武林都掀翻了,攪亂了,也與她沒有多大的關系。她是修真者,他們聖火教也是修真門派,雖說門派不大,建立之初也不過百年,可也算得上是一個中型的修真門派了。畢竟,創建門派的戚幽是近幾百年來少數飛升成仙的家夥。
聖火教在各大修真門派世家中屬比較人丁凋零的一派,全教上下包括掃地的大嬸大叔不過百來人。當然,這百來人說的是有修為的。沒有修為的,關外加上關內的籠統算下來也有差不多百來人。
總之,他們聖火教的人真的相當凋零,就算是拿人界的各大武林門派作比較,人也不能算多。
王憐花笑了笑,眼底掠過一絲嘲諷之意。
戚青鋒自是目睹了他眼底的嘲諷,微微皺眉,她想了想,淡淡說道:“王憐花,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給你一個忠告。做任何事都切莫玩火***,因果循環,必有它的定數。”
王憐花沒在意,只是轉了個話題,道:“小商,果然知道我很多事情呢。”
戚青鋒道:“忽然有點好奇。”
後面的話沒說下去,可王憐花卻知道她想說什麽,于是接着她的話,道:“所以你調查了我,是不是?小商。”
戚青鋒冷冷道:“能察覺到我派人調查你,你也不簡單。”他讓陳老派出了一兩個探子暗地裏調查了王憐花家的事,這一調查的确查出了許多陳年往事出來。算算時間,大約是九年前,武林大亂之期。
人界的武林真的相當閑,每隔十二年,必定大亂一次,從不例外。九年前,僅僅三四個月間,江湖中新起的門派便有十六家之多,每個月平均有九十四次知名人士的決鬥,一百八十多次流血争殺,每次平均有十一人喪命,未成名者還不在此數。一切起因皆為一本無敵寶鑒,不知是誰傳出說百年前無敵和尚仗以威震天下的無敵寶鑒七十二種內外功秘籍藏于衡山回雁峰之巅,自消息傳出以後,武林群豪便将手頭任何事都暫且抛開,一窩蜂的趕去衡山送死。
說真的,那個消息現在看來就是故意傳出來讓大家夥自相殘殺的。不過,人大多如此,就算到修真界也是如此。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誰願意放棄這萬分之一的機會呢?若是在修真界,傳出哪裏哪裏出了上古時期的寶貝,估計那個所謂出上古時期寶貝的地方就該被修真者們踏爛了,順便還能走幾步踩上幾腳被人幹掉的屍體。
名和利……無論在哪個界都會有,它是最容易引起紛争的貪念和谷欠望。
王憐花從桌前站起來,慢慢走到戚青鋒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說實話,小商如果是敵人的話,會是很可怕的敵人。”說着,他彎下腰,拉近與戚青鋒的距離,道:“幸好,我們不是敵人。”若是敵人,就算是他的母親,也敵不過戚青鋒,王憐花心裏比誰都清楚。
戚青鋒盯着與自己拉近距離的王憐花,淡淡道:“我沒那方面愛好。”她不懂,不懂王憐花怎麽就那麽喜歡靠近她呢?
王憐花聽罷,笑了起來,他伸出一只手,捏住戚青鋒的下巴,讓她的臉正正對着自己,道:“我也沒有。”他如果有這方面愛好,早彎了去,還會等到現在?只不過對象是戚青鋒,僅此而已。
戚青鋒半垂眼睑,臉上表情有點晦暗不明。
松開捏着戚青鋒下巴的手,王憐花倒退一步,道:“讓我跟着你。”
戚青鋒道:“理由。”
王憐花彎着眼,笑道:“因為我的氣息可以幫你躲過那些家夥,是不是?”雖說是在問,可語氣中的篤定讓戚青鋒有些不爽。
她已經很少會不爽誰了,王憐花是第一個,不,他不能算第一個,在多年前,有個人也讓她不爽過,一個少女,一個年齡比她小了幾歲的少女。小小年紀,戾氣特別重,若不是那名少女的關系,她也不會暴露行蹤,差點就砸了太師父布置給她的任務。
今晚的查探也是偶然間讓她發現王憐花的氣息可以壓制住她的氣息,讓她追蹤別人的時候不被發現。
眉峰緊皺,戚青鋒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王憐花的手臂,認真問道:“你的生辰給我。”
“什麽?”
“生辰。”
王憐花:“……”為什麽突然間要他的生辰?沒有太猶豫,直接給了戚青鋒,就算對方是會法術的人,他也不怕戚青鋒拿他的生辰八字做事。
得到王憐花的生辰八字,戚青鋒立馬将對方請出了她的房間。
站在房門外,感受着迎面吹來的冷風,王憐花微微眯起眼睛,輕笑道:“果然是小商的做事風格呢。”
房間內,戚青鋒拿着王憐花的生辰替他蔔卦,蔔算了好幾次,順便連自己也蔔算了一次,得出的結果讓戚青鋒直皺眉。
劫與緣?王憐花即是她的劫,也是她的緣。兩年後,她的生死皆在這個人身上……怪不得,怪不得自打入關,遇上王憐花起,她就沒以前那麽倒黴了。王憐花就是她的生機,不但如此,他還是一把雙刃劍,即可讓她生,也可讓她滅。
閉了閉眼,戚青鋒捏起一枚銅板,就着微弱的燭光,看了好幾遍,才冷笑一聲,将這枚銅板扔進了茶杯裏。
‘咚’的一聲,銅板沉入杯底,将茶水漾起一圈圈漣漪。
她信命嗎?或許信吧,若非有一線生機,她也不會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從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算算也有二十年了,她的底線因為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邊緣,漸漸地消失了。在最初的那幾年裏,她真的很怕殺生,就算是妖物,她也害怕,因為這些妖物在她眼裏也是動物修煉而成,是有生命的。她在自己的世界活了那麽多年,根深蒂固的概念讓她一下子推翻,她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的後果就是差點死掉,一次接着一次,再到第三次的時候,她把根深蒂固的概念給扔掉了,底線什麽的,提前得活下去,當活不下去的時候,所謂的底線早就可以當做沒有了。
她要活下去,就算王憐花是惡魔,她也必須靠他撐過二十六歲。劫?她不怕劫,為了活下去,就算到最後要将王憐花給幹掉,她也不會手軟。
第二日清晨,當第一束陽光灑入房內,房門從外頭被敲響了。就着門扉上的影子,戚青鋒一眼就知道站在門外的人是王憐花。
“進來吧。”她的房門沒有鎖上,只要輕輕一推就能推開。
王憐花也的确輕輕一推,門扉從外被推開,更多的光線從外頭灑了進來。戚青鋒微微眯起眼,朝站在門口的王憐花看過去,他的臉都籠罩在光暈下,讓人一時間看不清他的面容。
“王兄。”
“嗯?”還是站在門外,沒打算往裏走進去的王憐花。
“跟着我吧。”
怔了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的王憐花。
“兩年,這兩年,你跟着我,随我一起處理些事情,如何?”
淡淡的一句話讓王憐花回過神來,他走進去,光暈漸漸散去,那張面若桃花般的臉深深印刻在戚青鋒的眼瞳裏。
“那兩年後呢?”
“到那時候再說,如何?”
“好。那我們一言為定了,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