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之花落知多少

第28章 二十七回

王憐花打量着戚青鋒的屋子。同時，被戚青鋒房內的簡單陳設吓了一跳。沒有任何貴重的擺設，除了臨窗青案上擺放着的洮硯和擱在洮硯上的長方形的自制墨。這塊已被研磨了大半，墨底署名一個戚字，一看就知這是戚家□□的上品墨。

堂堂戚家少爺的房間就只有洮硯和一塊墨比較值錢，說出去誰信？若真說出去，估計只會笑掉一幹王孫公子，名門富家少爺們的大牙。

青珠玉簾連着床頭的紗幔一起放下，只模糊看到床上依稀可見的身影。戚青鋒的毒已被他解了，現在只待傷口愈合，她就大致無恙了。不過，戚青鋒的脈象真是奇了怪了，上回搭上她腕脈的時候，他就覺得哪裏不對勁，明明已是青年模樣，可脈象卻是似陰似陽，虛實相雜，好似那尚未發育完全的少年脈象。

手指摩挲着下巴，王憐花坐在珠簾外的圓桌前，一雙眼意味不明地朝只能依稀看到一條躺着的人影的床看了去。

在王憐花抱着戚青鋒回屋後，夏顏就讓李樸拿了件幹淨的衣裳遞給王憐花，讓他滾去對過她的屋子去換衣服。趁王憐花換衣服的空檔，夏顏連忙幫戚青鋒換下了身上的髒衣服。得虧戚青鋒的前胸夠平，這一躺着，就算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錦緞裏衣，也着實不會被看出她本來是個姑娘的事實。

畢竟，這世道能一馬平川到如此境界的姑娘真不多！

待夏顏替戚青鋒換好衣服，王憐花也換好了，他适才進屋的時候看得夏顏直發愣。一襲青衫素袖，如墨長發只用一根青色帶子随意綁在腦後，這樣的打扮襯得平日裏有些邪魅的王憐花格外清塵淡雅。

放下摩挲在下巴的手，王憐花勾了勾唇角，拿起桌上的青瓷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清茶是剛泡好的，茶水倒出，還冒着熱氣。

在替戚青鋒解了毒後，王憐花就把夏顏給忽悠走了。理由很簡單，簡單到夏顏無法反駁。戚青鋒好歹是‘男子’，她一個姑娘家，就算是戚青鋒的妹妹，也該懂得保持距離。與其讓她徹夜未眠的待在戚青鋒的房間裏來照顧對方，還不如留王憐花在房裏照看着，畢竟王憐花是個男的，性別與戚青鋒相同，顯然比夏顏更加合情合理留下來照顧她！

王憐花的這個理由就連李樸也覺得他說得格外有道理，人生頭一次，這位戚府忠心耿耿的管家站到王憐花這邊去了。

夏顏離開前，嘴角抽得特別厲害，要不是那個坑爹的命格，她覺得戚青鋒女扮男裝才是真正的灰常不方便！因為，戚青鋒平日裏接觸的都是爺們！純爺們啊喂！！

舉杯貼着唇邊，王憐花小酌了一口清茶，放下茶杯，他忽然站起來，輕輕掀開珠簾一角朝躺在床上被紗幔擋着的戚青鋒走了過去。隔着輕紗帷幔，王憐花盯着裏頭模糊的影子，忍不住輕笑起來。“一個大男人受個傷還跟個大姑娘似的，放下一層又一層的紗幔，是怕我做什麽嗎？”他這話明顯是在自言自語，因為戚青鋒正在歇菜當中，能聽到王憐花的話那才真是見了鬼！！

說完，王憐花又挑開輕紗帷幔，站在床前，他看到了一張面色比之前好了太多的蒼白面容。用帳鈎将紗幔挂起一邊，王憐花坐到床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戚青鋒的臉。看着他現在的模樣，王憐花腦海裏不自覺冒出了當年戚青鋒那張稚嫩卻又顯冰冷的面容。

那時候的戚青鋒沒現在那麽高，就豆丁大小，而他好像還比她矮了些。

那時候的王憐花是在歸林鎮遇上了戚青鋒的，年幼的他沒了父親，卻有個相當嚴厲的母親。王憐花懼怕自己的母親，就算到如今，他還是畏懼着他的母親——王雲夢。不過，能嫁給萬家生佛柴玉關也就是現在的快活王的女人怎麽能是個簡單平凡的女人呢？沒有他的母親，豈會有現在的王憐花？

多年前，他不過十三四歲，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縱然在怎麽聰明，看到別人的家都有父有母，而他卻只有一個母親，心裏怎麽也是自卑和嫉恨的。他獨自一人跑出來，沒知會自己的母親，他知道他回去後免不了被他母親教訓一頓，可在他獨自跑出來的時候，早就将母親的即将給自己的訓斥抛諸腦後。

走在歸林鎮的鬧市，周圍來往的全是攜家帶口的，他陰沉着臉，來回打量着周圍的人。那些小孩，沒一個比他出色，可他們卻一個個都有父有母的，說真心的，那時候的他對那些孩子們起過殺心。

厭煩那些攜家帶口的，他站在一棵老樹下，冷冷盯着街上來回走動的人，直到戚青鋒出現在他的面前。戚青鋒跟其他人不一樣，別人都是跟着父母，而她卻跟他一樣，孤零零一人。記得，當時的戚青鋒冷着臉，一語不發地站在了他邊上。

〖別瞪了，瞪死了，他們身上也瞪不穿一個洞來。〗許是他的目光太明顯了，一直冷着臉不說話的戚青鋒忽然說話了，那聲音冷冷清清的，少有的脆耳利落，不如時下一些小男孩的粗聲粗氣。

〖關你什麽事？〗年幼的王憐花有點陰陽怪氣，這點跟他的環境有關系，況且那時候他還小，還沒像現在一樣圓滑奸詐，狡猾陰險。

〖關我屁事。〗當時，戚青鋒是說了這麽四個字。

就這四個字足以氣炸他了！！

既然關你屁事了，那你還說個球？？

少年時期的王憐花的功夫早已不俗，要想幹掉一個會拳腳功夫的成年人都是非常容易的事，更何況戚青鋒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個面色蒼白的十六七歲的少年。

眯着眼，王憐花還記得當時的自己是想殺戚青鋒的。一開始，王憐花對戚青鋒還帶了點惺惺相惜之意，本來還以為她跟他一樣，沒想到是他錯了。在王憐花準備出手的時候，戚青鋒忽然做了一個讓他沒有想到的舉動。

那就是踹他！對，就是踹了他！！

擡起腳利落地将他踹翻在地，戚青鋒一腳踩在他的背上，聲音淡漠，道：“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就算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樣，也改不了你那張女孩子的臉。小小年紀，殺氣那麽重做什麽？喜歡當靶子嗎？”

被踹翻在地，還被對方踩在腳下的王憐花：“……”誰特麽是女孩子了！他是藍孩子，藍孩子！！

将王憐花誤認成女孩，真的不能怪戚青鋒，王憐花酷似王雲夢，少年時還未長開的他尤甚。一張小臉蛋白嫩無暇，都可以掐出水來，一雙眼顧盼生輝，随便眨眨都能吸引一票對小姑娘有特殊愛好的蜀黍們！烏黑發絲只是簡單梳着馬尾垂在背後，襯得臉蛋精致小巧，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年幼時的王憐花都長得比小姑娘們好看。

戚青鋒會把他當成女孩子來看，真的不是她的錯！！

戚青鋒将他踹完後，還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丢到了屋頂上。動作利落到讓王憐花來不及去反應，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戚青鋒早不知道跑去哪裏了！王憐花還記得自己回去後就派手底下的人在歸林鎮尋戚青鋒的下落，後來倒是查到了他的下落和名字，不過等王憐花親自過去的時候，戚青鋒和她太師傅早離開歸林鎮了。

就是這麽一個插曲讓王憐花記了好多年，後來有幾年倒是淡忘了，可戚青鋒偏又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想忘掉那份屈辱都難！

畢竟，給他屈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想要當做沒發生過？簡直扯淡！

回憶結束，凝視着那張臉，王憐花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的笑。彎下腰，湊到戚青鋒的面前，兩人的距離很近，這樣的距離讓王憐花想起了那個他一時興起的吻。雙手撐在她的頭的兩側，王憐花用鼻尖輕輕地去蹭戚青鋒的臉頰，好似在描摹她的臉的輪廓。

臉上癢癢的，就算昏睡過去，還是讓戚青鋒感到不舒服，她微微皺起眉頭，下意識想要去躲開。

伸出一只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戚青鋒的臉頰，王憐花頑劣地輕笑起來。“戚青鋒，那個仇在我還沒想好怎麽報的時候，你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小小避開，戚青鋒無意識地動作讓王憐花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松開捏着她臉頰的指頭，緩緩将手移到她的後腦勺，讓她沒有辦法做出無意識的閃避動作。

“青鋒……”嘴唇貼着戚青鋒的耳朵，王憐花輕聲喚着她的名字。

低聲耳語，是情人間的最親密的呢喃。

而王憐花卻能對每一個人都做出這般親昵的動作，只要他願意。

“唔……”她好像聽到誰在叫她的聲音，可她太想睡了，想睡到連耳邊的聲音都可以忽視。

王憐花順勢壓上戚青鋒，低頭直接吻上她的唇。輕輕與她厮磨着，并不如之前那個吻，充滿掠奪。他已經想到怎樣去報複戚青鋒了，而且王憐花相信他和戚青鋒在往後的日子裏一定會……很有趣的。

“這往後的日子，我們一定要好好相處，這樣才會顯得最後的結局格外美好，你說，是不是？戚青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