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回眼,就被綠眸盯着了
一瞪,“怎麽,不願意跟我一起住?”
得,重點在這兒呢!在這兒呢!他倆還從來沒有一起過過夜呢!
但莫時寒覺得,一會下午去祭拜拜了岳父岳母,那就是被承認的正式姑父了。這時候兩人住在一起,還是睡在曾經岳父母住過的房子裏,由老人家們在天之靈見證他們正式結合,合情合理,順理所章的——大喜事兒啊!
“不,不是啦!只是這裏太簡陋,而且廁所還外面,是公用的……”可惜甜蜜姑娘暫時沒聽出男人的暗示,只想着這環境太差,讓莫少爺屈尊降貴了,有點兒舍不得呢!
“都是小事兒。以前你和你爸媽都住得,難道我就住不住了。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這……”
“不過,你能不能把你屋子裏的這些海報,挪一下位置。我不太喜歡我老婆在跟我一起的時候,還老看着別的男人睡覺。”
“嘎!”
将讨厭的老頭兒清理出媳婦兒的閨房,這是目前非常重要的戰略任務!
……
玉姨聽說兩人想要在老屋裏留宿,立即就幫忙打掃。甜蜜不好意思,也要幫忙。
當甜蜜猶豫着要怎麽完好地撕掉自己的偶像海報時,莫時寒跟着玉姨去抱床襦子,說還可以睡個午覺什麽的,再去墓遠也不遲。
玉姨一邊将襦子抱出來,一邊說,“小莫啊,姨看你也是個有心的人兒。那姨問你個事兒啊?”
玉姨明顯是一臉試探的模樣,莫時寒非常恭敬地表示悉聽尊便。
玉姨說,“甜蜜有沒跟你說她的身世問題?”
“身世?難道甜蜜她不是……”
莫時寒微訝,玉姨突然就改了口,“哎,要她沒說就當我沒提過哈。那,那些債主的債款?她一直帶着個小帳本兒,她有給你看過嗎?”
莫時寒微擰着眉,半晌,點頭又搖頭,表示只知道事情,但具體的還款細則問題和小帳本兒,姑娘還沒跟他提過。
玉姨就嘆了口氣,“我就知道,這姑娘脾氣倔,傲。和曾大哥曾大嬸兒一樣,都是個實誠人。可實誠人是讓人敬佩,偏累的都是自己啊!回頭你要是有機會,就跟她提提。這既然要做夫妻,有些事情同舟共濟都是應當的,搞得太生份,傷感情啊是不?唉,當年這債務其實用不着她一個小姑娘來背,我和她小叔小姨也有些對她不住的地方,其實債務早該還清了,只是……唉,甜蜜性子要強,還債的事情也不好總提,怕惹她生氣難過……要是可以的話,小莫你就……”
正說到這兒時,門口就傳來了甜蜜的聲音,玉姨急忙打住了話題。
…一起看爸爸媽媽…
“剛才你和玉姨在聊什麽呢?怎麽人家一出現,你們就都不說了?”
甜蜜有些不滿地戳戳莫時寒的胸口,口氣還是撒嬌的,也不是真的在生氣埋怨。
莫時寒握住那根小食指,沒有回答,“沒什麽,都是你的壞話。要聽嗎?”
“讨厭!”
輕輕一笑,大手又刮了下她的小臉,“閉眼,休息一會兒。養好精神,下午讓咱爸媽見一個精氣神兒十足的姑娘。”
甜蜜乖乖閉上了眼,嘴裏還嘀咕着,“還沒見面呢!就厚臉皮地叫爸媽了……”
沒一會兒,就累得睡着了。
莫時寒輕輕捋過姑娘的碎發,也閉上了眼。
兩個人,肩并着肩,躺在窗邊小小的雙人床上,午時的陽光被樓外高大的喬木葉篩得斑斑點點,落在兩人的肩頭,眉間,溫柔而安祥。
玉姨悄悄退出了房,唇角彎着笑,一聲長長而踏實的嘆息消失在門後。
……
彼時,對面的管家老宅中。
管立行吃了午飯,起身就要離開。他身邊并沒有本該在此作陪的馮佳瑩,卻有去而複返只為兒子事情苦惱的管家爸媽。
管家爺爺奶奶并不太清楚小輩的事,也不好多說,見管立行這就說要回芙蓉城忙工作,一邊舍不得,一邊就忙着給孫子備了些喜歡的吃食要人帶上。
和老人告別之後,管家爸媽跟着兒子出來,嘴上還在唠叨着工作太忙注意身體什麽的。
管立行卻擡頭朝對面樓上望了幾眼兒,就看到玉姨剛好從那間老屋子裏出來,動作還輕手輕腳的模樣,顯然是屋裏有人在休息。
管媽媽敏銳地發現了兒子的視線,望了一眼,就上前肘了一下人,不高興地啧了一聲。
管立行也沒說什麽,收回了眼,朝小區外走去,他的車太大,停在小區裏總也不方便,這次就一直停在外面,走過去大約也要十來分鐘的路程,他當初想着也方便長輩送一送,邊走邊交流下感情,但此時聽着父母的唠叨,卻只覺得心煩起來。
管媽媽說,“那事兒都是媽不對,不該跟你阿姨抱怨的。怎麽知道就傳出去了!唉……誰知道曾家那丫頭的本事那麽大,竟然找了這麽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你也別都怪瑩瑩,瑩瑩雖然嬌氣了些,到底人家成長環境跟咱們不同。人家還幾次過來陪你過節,陪咱們聊天說話,跟媽媽說幾句不滿,也是把咱真心當家人才抱怨的。你以為随便什麽人都跟你吐苦水抱怨的嗎?這也就是自己老婆,才會……”
管立行卻想到,真正生活困難,吃苦那麽多的甜蜜,每次見自己都是樂呵呵笑咪咪,精神抖擻、元氣十足的模樣。馮佳瑩從小嬌生慣養,卻沒有一點兒容人之量,喜歡吃醋,還喜歡捕風捉影,無事生非。這些小毛病,以前情到侬時,只覺得是小姑娘性子挺可愛的,可是最近似乎越來越覺得,沒家教,不通人情事故,自私自利,甚至用心惡毒。
——對,我就是要搞臭曾甜蜜的名聲。難道她很清白嗎?她一個又醜又矮又黑的土鼈女,憑哪點兒吸引到堂堂集團總裁啊?!她不是靠賣的,賣些不要臉的手段,怎麽可能傍上個大款。那個莫時寒我早打聽過了,喜歡在晚上辦公,專屬秘書都撐不過三個月的,鬼知道深更半夜地在搞什麽龌龊肮髒的事兒,業內好多人都知道的。好多辭職的秘書都打過胎,流過産。依我看,曾甜蜜這個小土鼈女也撐不了幾天,以為跟她回家見個長輩就得瑟了。呵呵,回頭要是被搞大了肚子再甩掉,還不知道有多慘,到時候就是個被人穿爛了不要的……
最後“破鞋”那兩字,被他的巴掌給打斷了。
馮佳瑩足愣了好大一會兒,就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可是,他只覺得心煩。
——管立行,你明明也妒嫉莫時寒有好家世,不用努力就能擁有現在的一切,還每次把你踩在腳下的,你裝什麽清高啊!你明明恨他恨得要死,還能拉下臉皮來去巴結人家,你惡心不惡心。說我虛榮,你就不虛僞了!你憑什麽打我?從小到大我爸都舍不得,你憑什麽……嗚嗚嗚,虧我還棄了和閨蜜們聚會,專門跑來陪你,陪你的家人,你卻這樣子對我!
——管立行,我要分手!
馮佳瑩回頭就跳上一輛出租車,消失在車流裏了。
要是換作當初,他肯定會第一時間搶着一起上那出租車,将人哄回來。最後來一場床上運動,套用那句俗話的什麽情侶問題都能在床上解決,事後兩人又親親蜜蜜了。
可是,他覺得自己的腿跟灌了鉛似的,挪不動,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自己尋了家旅店,住了一晚。
“立行,瑩瑩的心還是向着你的。不然她也不會拖了父母關系,給咱們家介紹劉副局長和吳所長認識,幫咱們忙啊!這人心好不好,不是看她怎麽對外人,而是看她有沒有把心花在自己家人身上。你回頭好好哄哄瑩瑩,別三心二意的,你聽明白了嗎?”
管家媽媽是非常滿意馮佳瑩的,覺得馮家家世好,馮佳瑩有學歷,人還漂亮,說話做事兒也有禮貌。嬌氣是嬌氣了點兒,但大城市的姑娘不都這樣兒。自己同事朋友的女兒還一個比一個嬌氣挑剔呢!她覺得,願意陪着丈夫回婆家過節,費心思送那麽多昂貴的禮物,已經是相當滿意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馮家在芙蓉城幫了兒子事業上不少忙,經濟問題是時下的重中之中,抓好了才能一榮俱榮。
“爸,媽,我知道怎麽處理,你們回去吧!”
管立行敷衍了兩句,就上了車。
汽車開出去老遠,管立行從後視鏡裏仍能看到父母站在老胡同口兒,看着自己,心裏一陣難受。
——立行哥,這事兒我知道跟你無關。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啦!人要都活在別人的眼睛裏,那多憋屈呀!你說是不是?你放心啦,那筆錢我好好地收着的,這都是哥的一番心意。你……你也別怪嫂子,女人都有妒嫉心。我前不久也碰到過,還跟他吵架來着,但我知道他們都是為我們好的。你千萬別怪嫂子啊,我覺得她其實是太在意乎你,太愛你,才會這麽着急的。
那是他趁着甜蜜去小賣部買調料,剛好莫時寒在幫玉姨搬東西,才尋着機會,跟女孩單獨說了幾句。
他很奇怪,人和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別?
……
下午的時候,甜蜜帶着莫時寒去了父母所在的墓園。
秋風飒飒的林園裏,像這樣的日子來祭拜的就只有他們兩人。
到了墓前,甜蜜從袋子裏拿出早準備好的抹布,用剛才進門時專門打的一小筒水,先把石碑擦擦幹淨。莫時寒拿着個大抹布将周圍的土塵都掃了一遍。兩人一起将半路買的花布置好,再擺上供果,香臺,點上香蠟,叩首拜拜。
甜蜜撚着香,口裏念着,“爸,媽,蜜兒來看你們了,國慶快樂!”說着一叩首,先把香插上了。
她朝旁邊讓開一步,介紹道,“爸,媽,我交男朋友了,他叫莫時寒。很帥的,是吧?嘻嘻!你們是不是覺得他有點兒像年輕時候的魔帝呢?我也覺得越看越像。你們放心好了,他對我可好了。而且,他還有車有房,也是個大老板。以後女兒要做生意,他都會幫忙,還可以傳授我不少做老板的經驗。另外,我們已經訂婚了……”
她有些羞澀地撫了撫自己手上鴿子蛋,目光卻微微晃動着,“爸,媽,要是你們同意的話,我們節後就會去領證兒。到時候……”
一只大手輕輕地撫上了甜蜜的肩頭,莫時寒将人半攬在懷裏,目光誠摯,表情慎重地朝碑前行了一禮,将手中的香蠟插到了香臺上,接道,“爸媽,今天是第一次來見你們,其實我也挺緊張的。我和甜蜜其實認識挺久了,只是她有點兒健忘,把我給忘了。不過沒關系,現在我找着她了,未來不管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我會代替你們陪在她身邊,好好照顧她,絕不辜負她,讓她受一點兒委屈。”
說着,他轉頭,捧起她的小臉,就印下了一個吻。
這動作可真迅速,等一吻結束,甜蜜都有些傻眼兒沒反應過來。
在父母墳前“亂來”,有沒有太那啥了啊?!
“爸,媽,”男人卻不以為意,緊緊扣住了掌心的小手,十指相纏,繼續說,“希望你們能祝福我們,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說着,又拉着姑娘朝墳前一叩,完完整整的三叩首算是完成了。
心頭的一塊大石像是完全放下了,兩人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覺得彼此緊握的手都暖暖的,心口也熱熱的,四目一對,似乎就有幸福的感覺由然而升。
突然一股小黑煙兒飄過兩人之間,黑灰迷了眼兒,兩人同時激動地吸了一口氣都被嗆得直往旁退,結果你退你的吧我退我的,手還拉着,你也想拉我過來你那邊吧,他也想拉她去她那邊的,就有些不和諧了。
莫時寒是男人,當然一把将女人拉了過來,一手揮着面,問可不可以走了。
甜蜜表示還得打掃一下衛生,莫時寒表示這不都有林園管理員解決嘛!給了那麽那麽多錢,不幹事兒沒道理。甜蜜就不高興了,說父母墳前還躲懶,太沒孝心了,必須打掃,就甩開男人的手去收拾東西了。莫時寒當然沒法子,只得婦唱夫随了。
“爸,剛才忘了跟你們說,這個家夥少爺脾氣大,我還想再考察一下。”
“曾甜蜜,你……”莫時寒一氣,也轉了向,“媽,你看要不是這丫頭太倔,我早就替她把帳還了,一起好好孝順你們,常來看看你們。可她就是不同意!都說夫妻應該同舟共濟,媽,爸,你們給評評理。要是我說的對,就讓大風都把這些紙灰帶走吧!”
誰知道這二老在天之靈真聽到了,還是怎麽滴?少爺話一落吧,真起了一股強風。甜蜜“啊”地叫了一聲兒,黑灰正好朝她方向吹呢,莫時寒急忙上前将人抱進懷裏,擋去了風。
等風過後,甜蜜再回頭一看,“咦,沒,沒了?!”
那紙灰真的被吹得一點兒不剩了啊!
爸媽真的顯靈啦?!
……
回去的路上。
甜蜜心裏還有琢磨着這有些“靈異”的事件,莫時寒就問了,“你哪裏看我像那個臭老頭兒了?那家夥又老又醜又騷包,還一堆緋聞!”
甜蜜回神兒,就想到一茬兒,“你剛才跟我爸媽說,你老早就認識我了?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莫時寒邪氣一笑,“回頭把那屋子裏的老頭海報都撕了,我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你。”
甜蜜立即切了一聲,“不說就不說,誰稀罕。一準就在故弄懸虛……以為我不知道,拉絲姐姐早告訴過我了,我十六歲之前,你都在國外讀書。你是七年前才到芙蓉城來辦廠的,那時候我還在涪城擺小攤兒,你會見過我才有怪呢!”
莫時寒擡手又刮了下那小臉,口氣更懸乎,“不相信?”
甜蜜有些不确定。
“乖,回去把那些海報撕了,醜死了。中午睡覺的時候,我總覺得被那盯着不舒服。陰氣太重了!”
彼時,芙蓉城的某爸爸不幸地又打噴嚏了,後被老婆灌了幾大杯的開水,暗自叫苦。
……
墓園。
管理員在巡山時,憤而抱怨,“誰那麽讨厭,不打掃就留在原地等我們清理好了。幹嘛把垃圾都扔別人的墳頭上啊!”
那時,在曾爸曾媽的下一排墓碑角落裏,正躺着一大團的黑紙灰,顯然是被某人趁着抱小姑娘的空檔,一腳踢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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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秋秋完結好文《總裁真正壞》
這是一個都市小白領被腹黑大老板吭蒙拐騙欺負淚花後終于修成正果滴有愛、有船、有巴掌滴辦公室純蠢愛情故事。
小白領——太驕傲。
“閻立煌,我不喜歡你,我很讨厭你。”
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她明白拒絕了他五根手指頭那麽多了,他竟然還假借職位便利,對她實施各種腹黑無恥的*騷擾——抓小手,攬小腰,偷偷親。還故意掉進糞坑,讓她美女求救英雄,好趁機*誘。更甚者在屢戰屢敗之後,惱羞成怒,對她威副利誘,霸王強攻!
159.他的幸運女神的不幸過往
這晚,接了小叔電話,甜蜜和莫時寒又回了曾家吃晚飯。
廚房裏。
甜蜜幫着小嬸洗碗,打理竈臺。
陳玉珍壓着聲兒,問,“甜甜,你們今晚真要去住那個舊屋子?”說着聲音又頓了一下,就改口問,“現在入秋都涼了,那邊有襦子嗎?要是着涼了多不好,人家小莫是做大事情的,咱能少給人家添麻煩,自己就得多思量着點兒。”
甜蜜回道,“玉姨那裏被襦子很多。”
這是絕對的。玉姨當年一人帶大一兒一女,當時三套房子她只租了一套出去,兩套房子各住一個孩子,就為了能讓孩子安安靜靜地讀書考大學,好在後來都成才了,可惜工作結婚都在一線大城市,也不可能再回來。家裏留的好被子,玉姨自然舍不得扔,這些年和甜蜜關系好起來,每次甜蜜回來,都喜歡過去蹭床。
似乎是想到什麽,甜蜜小臉垂下,“他睡我爸媽的床,我睡我以前的小床。”
陳玉珍聞言,就輕笑了出聲兒,但是口頭上還是端上幾分長輩架子,說,“別怪小嬸兒啰嗦抓心眼兒啊!這男人都是,越得不到的越是珍貴稀罕。雖然你們已經見了家長,但,咱們兩家還沒正式坐下來談婚事兒,橫豎給自己留一手,總是沒關系的。反正,他要真喜歡,不會貪這一時半會兒的。所以……”
其實,陳玉珍剛開口問時的那一個猶豫,還是有些自私地覺得這事兒要真生米煮成熟飯更穩當些。雖然自家這侄女兒形貌是有些配不上莫大少爺,但由于曾家大哥大嫂的教育非常古板老迂腐,她敢保證甜蜜這丫頭絕對百分之百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男人嘛,都有天生的處女情節,趁熱打鐵,不吃白不吃。
可是她嘴裏還是說,“咱們雖是小戶人家,可還是該講的規矩都得講。婚前,咱不興什麽同居性行為的。要想摸上床,必須得去民政局正而八經地拿了證再說!”
甜蜜不好意思地吱唔着,低垂着的小臉上其實早已經紅得不成樣兒了。
……
客廳裏。
曾宏亮拿着剛泡好的茶過來,莫時寒立即起身接過,舉止言表,均是彬彬有禮,那股子天生的大家風範,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于是,曾宏亮一擡眼兒看到歪在單人沙發裏,坐沒坐姿,一身懶散樣兒的兒子,就不滿地念叨了幾句。
曾明陽瞬間覺得自打家裏多出個莫時寒這樣的男人之後,自己就成了衆人眼裏的“下流貨”,怎麽看都看他不順眼兒,沒有立錐之地了,憤憤地哼嚷了兩聲兒,就甩門回自己屋去了。
“唉,小莫啊,讓你見笑了。都是咱家教不好啊!”
莫時寒不以為然地斟上茶水,“小叔言過了,甜蜜的家教就非常好。”
曾宏亮初時一聽還點頭,随即一想就汗顏。他覺得莫時寒應該是說者無心,以為甜蜜都是他們夫妻兩帶大的。其實,甜蜜完全是自家大哥大嫂的性格翻板,特別的硬氣,自強自傲,有原則,有底線。在很多問題上,都比他們這家人站得直,腰杆子硬挺得多。
想到此,他不禁嘆了口氣,便壓低聲問,“小莫啊,今天你們去祭拜拜我大哥大嫂,甜蜜有沒有跟你提起,當年車禍的事情?還有……那筆債務?”
莫時寒一聽,心下也是一凜。之前那個玉姨也打聽過這事兒,也都是曾宏亮這樣子欲言又止,一臉慚愧虧欠了甜蜜什麽的樣子。他也愈加好奇,這其中必然藏着很多隐情。可偏偏吧,他這個已經被這些人認同了的新姑父,根本就不知道。若要讓他承認自己連個門檻也沒跨進去,那是斷斷不可能的,如此……
“她提過一些,車禍時岳父護着抱着她的岳母,夫妻兩是看着她沒事兒,才瞌了眼走的。當時她還很清醒,那場面……我不想她難過,就沒再讓她繼續說下去……”
莫時寒一邊慢慢地說着,聲音也壓得低,他與身俱來的沉穩形象讓整人客廳的氣氛都變得肅穆,冷沉。而曾宏亮聽着也似乎陷入了什麽回憶中,并沒有發現自己被人悄悄琢磨着。見他沒什麽異議,莫時寒趁機就問起,“關于當年債務的問題,我想,甜蜜也并沒有一直放心上。小叔你也不必……”
聞言,曾宏亮一下回過神兒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沉沉地嘆息一聲,繼而又擡頭環視客廳一圈兒,打量着自己的這套已經升值了好幾倍的套房,才道,“小莫啊,甜蜜真是個好孩子,很多地方都是我們做長輩的對不住她。要不是她,我們現在恐怕還住在廠裏的單間職工宿舍裏,哪可能有這麽好套商品房,現在已經翻了五翻還有多。她小姨父當年好賭,差點兒被人跺手指頭,也是……也是因為她那筆車禍賠款,才能完完整整活到今天。連我……”
突然,曾宏亮一激動,竟然脫起了外套,開始撩衣服。
恰巧甜蜜這方已經削好的水果,陳玉珍讓她趕緊送出去給男人們吃,就看到自家小叔竟然在脫衣服,連肚皮都露出來了,“啊”地叫了一聲兒,手上的盤子差點兒落地,好在她向來是個節約小标兵舍不得扔盤子,硬生生地将盤子朝迅速站起的莫時寒那一抛,轉身就跑回了廚房。
莫時寒接過盤子,裏面的水果還是跑了兩三塊落在他衣服上,不過,他的目光還是迅速地在曾宏亮右下腹片看到了一道長長的疤痕,模樣有些猙獰,應該不是手術留下的,那麽就可能是……
随即,真相便呼之欲出。
“其實,早在五年前,甜蜜就可以把所有債務都還清。她繼承了大哥大嫂勤勞肯吃苦的性子,很會做生意,當時存足了五萬塊錢可以一次性把剩下的幾個債務人的錢都還了。偏偏那時候,我出差到山城遇到車禍,性命垂危,同事把我送到醫院急救時,那地兒的急救人員一聽說沒錢,立馬動作都緩下來了,看到這情況,我同事給家裏打電話,當時正好甜蜜她嬸兒送陽陽去學校,就聯系上了甜蜜。其實也是我同事的女兒和甜蜜以前是一個學校的,知道我們家情況,偶時會照顧甜蜜生意,還留了她電話。甜蜜一接到電話,二話沒說當時就托着她的行李箱,帶着那七萬塊錢趕到山城。我同事說,甜蜜将那麽大一捆錢拿出來時,紅着眼兒跟醫生護士求情一定要救我,還說……說……她在這世界上只有我這一個親叔叔了……”
那時,廚房裏的甜蜜隐約聽到小叔在講一些事情,想了想就想出去阻止,卻被陳玉珍給拉住了。
陳玉珍很清楚自己丈夫的性子,還有這些年來的心事兒。便拉着甜蜜勸說,“甜甜啊,你聽嬸兒說一句,其實,你小叔這些年對你做的事情,你也清楚他的心思。他又特別怕提當年的事兒,讓你難過,可是他一直憋着心裏也難受……甜蜜啊,你就當,當可憐你叔身子,就讓他跟小莫聊聊……算嬸兒求你了。”
面對微紅了眼眶的小嬸兒,甜蜜咬咬唇,低下頭,沒有再說什麽。
……
“當初,大哥大嫂的确借了不少債,出事兒之後,那些債主沒等我們到場,就把店裏的東西給哄搶光了。我們看着一大堆的債單,都吓壞了,覺得那完全就是個燙手山芋,只想躲得遠遠的。當時,我和她嬸兒才結婚不久,她嬸兒還懷着明陽,本來身子就弱,我當時也只是廠裏的一個普通小職員……”
親人離喪,巨債壓來,加之自家妻子又身懷六甲,于尋常人來說自身都難保了,顧及周全也只能是夢中的一個美好的想法罷了。
“可是那天啊,甜蜜這丫頭就那麽沖出來,在所有債主面前說,說……”曾明宏眼眶泛紅,雙手也在膝蓋上握成了拳,“那丫頭說,她是曾家的女兒,她會替爸爸媽媽還清所有叔叔伯伯阿姨嬸嬸的錢,一分不差。然後,她就把那些人的債單都收了,自己做了一個小帳本兒,天天帶在身上。只要賺足了一筆債款,她就會立馬趕去人家家送錢。那時候,她才……才十三歲大,她就拖着她媽媽生前給她買的小行李箱,四處擺攤兒叫賣了。刮風下雨,被城管追罰沒收家當,都從來沒有放棄過,從來沒有……”
這一刻,莫時寒的腦海裏突然就閃現出一個畫面,那是縮小版的甜蜜姑娘,拖着個老大的行李箱,在長長的坡道上吃力地爬着,在滿是陌生人群的街邊叫賣着,在風雨霜雪裏狼狽地跑着……這樣的辛苦不易的生活啊,她的臉上,依然有笑容,特別純淨。
“所以,當人家孩子都在讀書,吃好睡好玩好享受父母疼愛的時候,她已經開始起早貪黑地賺錢,獨立支撐自己的生活。我們大人甚至都沒有看到她哭過一次……連,連她什麽時候來的小日子,她嬸兒也是從玉姐那裏知道的,可是……可是她整天忙着賺錢,誰勸也不聽,沒有好好休息,也舍不得吃好穿好的,營養不良,明明已經二十好幾的姑娘,看起來還跟十幾歲的孩子一樣,本來小時候她就是個白白胖胖的漂亮寶貝,這些年下來曬得也成了黑碳似的,我給她買的防曬霜,都被她拿去轉手賣掉了,她還跟我說,叔,現在流行蜜色肌膚,健康又……又看不出……有,有斑……”
說到最後時,那還只穿着一件單衣的中年男人,已經一片哽咽,低頭撫着臉,再難出聲兒。
“其實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唉,每次瞧着她,都擡不起頭,更直不起腰……”
莫時寒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麽安慰的話,可是他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心頭有股濁氣突突地亂沖,要是沖口而出必然不是什麽好聽的,這畢竟是那丫頭寧願虧待自己,也要照顧的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吧!這股子難受勁兒憋得他額頭直跳,他一轉頭,看到了從廚房方向露出的那小半個熟悉的身影。
難怪,黃叔當初第一次就跟他說,甜蜜這姑娘不容易。那位玉姨也說丫頭辛苦。曾明宏今日吐露實情,對他來說确是石破天驚,難以平覆。
在遇到他之前,他的小小“幸運女神”竟然吃了這麽多苦!
……兩人第一夜
去老屋的路上,是甜蜜走過幾十年的老街,模樣幾乎是十幾年不變。
人行道不像一線大城市的芙蓉城那麽寬敞,磚石也沒有那麽大而亮,更沒有漂亮奢侈的地底彩燈,就是普通的四方小磚道。
可是每次走在這條路上,甜蜜都會覺得莫名的踏實,安心。頭頂掠過一重重厚厚的梧桐樹葉,已經黃了,卷得牆角路邊都是“巴掌葉”,再過不久還會落下毛絨絨的果食。
“哈欠……”
身邊的男突然打了個噴嚏,她才想到,這男人體質特殊,對周圍環境變化很敏感,似乎這已經不是頭一次打噴嚏了,之前也不時會揉揉鼻子,嗅他随身帶的那種清新小鼻噴。
“寒,要不……今晚咱們還是去住旅館吧?那裏環境好得多,老屋裏潮了些,而且空氣也不太通風。”
“不用。”莫時寒回得很快,口氣也很斷然。他一直緊握着她的手,目光看着前方,這一路上的話也極少,從離開曾家之後,就一直有些沉悶的感覺,像是……生悶氣。
“可是,我覺得住旅館更舒服,我想……”
“過節,旅館現在不好訂。”
“那……”
“你不怕玉姨和小叔知道我們臨時換地,有想法?”
“什麽想法啊?”
“這個!”
突然,他就傾身而來,帖住了她的唇,一只手穩穩地扶住她的腰防止她後退躲閃。她感覺到唇上有溫熱濕涼的感覺,緩緩地摩挲着她的唇,輕輕地啄吻了幾下,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溫柔很多的感覺。
在她抗議前,他及時撤了身。
好在時間已經有些晚,臨近九點的樣子,小城的街上遠沒有大城市那麽熱鬧,行人也少。
甜蜜攘了他一把,就跑到前面去了。
莫時寒幾個大步追上,一把将人拉住了,還沉着聲,訓戒似地,“跑什麽跑,一小姑娘家家,不怕被人拐了!你沒看到剛才那兒有個讨口子醉漢?”
“啊,有嗎?”甜蜜驚了一跳,立即緊張地朝那個黑漆漆的角落裏望去,果然看到個已經打地鋪的乞丐。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那乞丐動了動,就朝甜蜜這方看過來了。吓得她立即收回眼兒,躲到男人敞開的大衣裏。
男人又施施然地問,“去旅館,還是酒店?”
“……”
“這裏的旅館一晚一百五,酒店三百八起。”
姑娘糾結了一下,終是拜在rmb腳下,“好吧,去老屋。”
說完,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不知為什麽,心裏特別特別甜,男人掌心的暖意似乎都融進了心裏,悄悄的,把那扇關閉了多年的冰封的大門都融掉了。
……
兩人一到老屋,玉姨就在樓上招呼了,看樣子是一直在等他們回來。
上樓後,就唠叨着被子已經給準備好了,還準備了兩套洗漱用品,什麽新買的毛巾牙刷,拖鞋等等。
“你們餓不餓,我今兒還包了菜餃子,要不來碗宵夜,吃了再睡?”玉姨可熱情了,她竈上的确正信着一窩水呢!
甜蜜搖搖頭,怕吃了睡不着。因為玉姨的手藝真是非常好的,而且做的還是她喜歡吃的韭菜餡兒,直說隔天早上再吃。然而莫時寒卻領了這份好意,表示自己平時加班都會在這時候加個餐,吃完後也不過九點鐘,還要忙上兩三個小時才睡覺,剛剛好。玉姨聽了可高興了,忙回頭去下餃子了。
甜蜜有些擔心,“寒,晚上吃東西,對胃不好啦!會睡不着的。”
莫時寒看着姑娘,淡淡地說,“那你幫我吃兩個。或者,我們一會兒關起門來,做點兒什麽消食的運動。難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