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更新時間：2017-05-14 20:00:06 字數：4183
幾次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她對他抹開甜蜜蜜的笑容，他則故意不解風情的調開視線，佯裝冷漠。別人是放電，他是刻意放冷。
不過他顯然忘了，有些人就是有辦法越冷越開花，不管他有多冷，韓乙茉就像只打不死的蟑螂，随時為他準備好最燦爛的笑容。
傻瓜，沒事笑那麽甜做什麽？高賦率心裏直嘀咕，可是卻好幾次管不住嘴角的笑意，更沒料到這樣的反應全被韓書睿看在眼裏。
“爸比你在笑什麽？”睿睿偏過頭問他。
“呃，在笑……笑故事裏的主角。”
睿睿一臉受傷，“爸比，故事裏的小朋友凍死了，很可憐欸，你怎麽還笑？”
高賦率趕緊低頭看了他手中的繪本一眼。賣火柴的小女孩？！剛俊的臉上頓時滑下三條黑線。
“對不起，是爸比不對。”他誠懇的向睿睿道歉。
擡起頭，看見韓乙茉漾着幸災樂禍的笑，高賦率沒好氣的賞她一記白眼，漠然別過頭去。
釋懷的睿睿剛想繼續看他的故事書，目光突然被一個戴着口罩、頭上紮着兩條小辮子的小女生所吸引。
口罩小女生身上的衣服和書包都寫着同一個名字，一邊自主的翻找着故事書，一邊像小麻雀似的，機機喳喳的不斷跟身旁的媽媽說着今天在幼兒園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鮮少有機會接觸同齡孩子的睿睿，瞬也不瞬的看着對方，他雖然看不懂那是什麽字，但一直聽到小女孩提到幼兒園，忍不住滿臉驚奇、羨慕，還有渴望。
兩大一小在書店裏消磨了大半時光，直到高賦率必須回店裏着手準備晚上的便當，才分道揚镳。
“你回去忙吧，我跟睿睿在這附近逛逛，晚餐我們自己解決。”
高賦率有點不放心，掙紮半天，嚅了嚅嘴，“把孩子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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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脆給我一條狗鏈好了。”韓乙茉有點受不了的揶揄道。
“有哪個媽媽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怕某人又要念經，她趕緊先發制人嚷道：“沒聽到沒聽到沒聽到……睿睿，走。”
睿睿很想忍住笑，但還是破功，一臉同情的對高賦率說：“爸比拜拜。”
高賦率一直目送着一大一小的身影化作人潮裏的小黑點，才轉身回好好吃。
和韓乙茉手牽手在路上閑逛時，韓書睿好奇問道：“茉茉，什麽是幼兒園？”
“幼兒園就是很多小朋友一起上學的地方。”
“上學好玩嗎？”
“當然很好玩啊，幼兒園裏會有園長、老師，還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大家可以一起玩游戲、吃點心、睡午覺、搭娃娃車，重點是……”
韓乙茉倏地頓住，腦中跳出一個念頭——如果睿睿開始念幼兒園，她若還賴在家裏就太米蟲了，這不正好可以說服高賦率讓她去好好吃工作嗎？韓乙茉啊，你真聰明！
她笑意盈盈的望着睿睿問：“睿睿，想不想去看看幼兒園長什麽樣子？”
“想。”立刻朗聲回答。
“那還等什麽？走。”
當天晚上，高賦率一回到家，原本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韓乙茉馬上彈跳起來，笑咪咪的撲到他面前，大聲宣布，“登登，睿睿明天要開始去上幼兒園喽！”
興高采烈的她一口氣把下午去幼兒園參觀的情況通通說了一遍，足足講了五分鐘之久。
“什麽？你才看過一家就馬上決定了？”
“對啊，我覺得睿睿挺喜歡的，一副迫不及待想加入大家的樣子，重點是幼兒園距離好好吃一點都不遠。”如果她去好好吃上班，以後接送小孩很方便。
高賦率完全高興不起來，身體裏有一把火正在燃燒。
“韓乙茉，這種事情你不是應該先跟我讨論一下嗎？而且，你怎麽可以只看過一家幼兒園就草率做決定？”
“這樣很草率嗎？”她不覺得呀。
“非常草率！我問你，這家幼兒園的師資如何？平均一個老師照顧多少小孩？軟硬件設備好不好？幼稚園采用的是哪種教育方式……”
聽他劈哩啪啦說了一堆，韓乙茉直接做出結論，“你，潛力怪獸家長無誤。上幼兒園不就是開心玩開心吃開心交朋友，何必搞得這麽複雜？”
“這不是複不複雜的問題，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選了不适合睿睿的幼兒園怎麽辦？為什麽你總是這樣草率行事，老是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都沒有考慮到後果。以前是如此，現在還是沒變！”他瞪着她，胸口激烈的起伏着。
面對他的嚴厲指責，她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将失落掩藏好，掀動薄唇低聲說：“圔方有開放兩天試讀，倘若睿睿真不喜歡，我會再幫他重新找一家。下次我會先跟你讨論，對不起。”聲音明顯不若稍早之前雀躍高亢。
原以為她會扯着嗓門跟他激辯對峙，沒想到卻是這樣平靜的解釋。
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高賦率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本想稍微安慰一下，“我……”怎料才起了個頭，喉嚨像是被異物鲠住似的難受。
男人幼稚的自尊讓他說不出對不起三個字來，又無法坦然面對她看似平靜之下的受傷，最後只好鴕鳥的假稱洗澡，躲進了浴室。
脫個精光後，高賦率赤裸裸的站在蓮蓬頭下，将冷水轉到最大，任由水流沖刷着過自己精實的身軀。
他渾身毛細孔冷得緊繃，同時也讓他體內那股煩躁沉郁得以冷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無法控制就對韓乙茉動氣，總覺得打從再見到她後，自己就活像是個小型人體彈藥庫，哪怕只是零星小火，都有可能引爆他的憤怒。
他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很困惑很陌生很無措……
明明說那些話的時候，他也不好受，可就是該死的管不住自己！
想到她方才不發一語的樣子，他心口就一陣悶堵，像是快要喘不過氣來似的。
他們之間怎麽會變成這樣？這真是他要的嗎？
草草洗過澡，套上幹淨的衣服，再出來時，客廳裏已空無一人。
“看到的時候想發脾氣，看不到的時候又想嘆息，高賦率，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神經病！”他低聲痛罵自己。
因為心緒過于煩亂，他根本睡不着，只好拿工作填補夜晚，但他并沒有發現，習慣待在客廳工作的自己，下意識希望也許她會再出現。
下半年度他的工作可滿了，出版社希望他再寫一本食譜，菜色最好是連廚藝智障看了都會做的，然後他還要籌備二店的事情，另外，某個電視臺想要找他擔綱主持一個料理節目，他也得想想下學期廚藝教室的課程……
他一直奴役着腦袋，拼了命的要它生出想法，但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不管他怎麽逼自己專注，有個人的身影卻不費吹灰之力便滿滿占據了他的心。
“咦，你還沒要睡喔？”從房裏走出來的韓乙茉一見到他還待在客廳，不禁勾起一抹笑。
乍然聽到她的聲音，他發現自己的心居然興奮的跳了好大一下，差點就要撲上去抱着她了，不過他很快就壓下這份激動。
“太好了，幫我喝剩下的可樂。”她一話不說，直接把手中喝了一半的可樂往他面前一放。
她很愛喝可樂，可是一口氣喝掉一瓶又會滿肚子氣，放到隔天又會變成糖水，如果有人願意幫忙喝掉，那是最好的喽！
盯着面前的半瓶可樂，高賦率酷酷的說：“我沒說我要喝吧？”
“你也沒說你不喝呀！”她笑嘻嘻反駁，全然不因方才的惡言惡語影響情緒，“你不喝的話，明天睿睿打開冰箱看到，一定會吵着要喝，你忍心看他小小年紀就被這種不健康的飲料荼毒嗎？”
“你不喝不就沒事了？”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她不依不饒，硬是将半瓶可樂往他的手推，正要抽手，始終無動于衷的大手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怔怔的望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樣，被他圈住的手腕像是被一圈熾熱箍住似的，教她好心慌。
“剛才、剛才……對不起，我口氣太壞了。”說完，他放開她，趕緊拿起可樂，故作潇灑的仰頭灌了一大口，同時在心中暗忖，其實，對不起也沒那麽難說出口嘛！沉郁舒散開來，心情跟着輕松不少。
聞言，韓乙茉的眼底掠過微訝，繼而漾開嫣然淺笑，“喝可樂就該配可樂果，我去拿。”
轉身踩着碎步匆匆離去，直到拉出一定的距離，然後連燈也沒開，一個人站在擺放零食的櫥櫃前，無聲無息的揩着眼角的濕潤。
絕大多數的女人，總是聽到男人說我愛你時感動，偏偏有個傻瓜卻是聽到男人說對不起，才感動得無法自已。
可是這個傻瓜好開心，因為這代表，她的情緒是被人在乎的。
他那聲對不起，聽在韓乙茉耳裏，遠比聽他說一千次的我愛你還真摯可貴。
韓乙茉說的沒錯，喝可樂就該配可樂果。
以前他們常在他不打工的晚上，窩在他的學生套房裏看着租來的DVD，一口可樂一口可樂果，曾經那就是他們擁有的最簡單最輕松最快樂的約會……
只是，可樂果又不是仙果，是有這麽難拿嗎？
等不到可樂果，高賦率只好自己起身去找，還沒走近，就看見黑暗中站着一抹身影，很是壓抑的不斷吸着鼻子，雙手忙不疊地揩拭着眼角。
他的心頓時像是被人狠狠揪住，然後死命扭轉拉扯，劇痛起來。
曾經是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寶貝，現在卻躲在黑暗裏偷哭，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或許會一輩子氣惱她當初的不告而別，但他絕對不想看見這樣的她。
他說過，他喜歡愛笑的女孩，那是因為他從來就舍不得她哭。
這次，他是看見了，是不是有更多他沒看見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偷偷的哭泣，包括他沒能參與的那六年裏？
想到這裏，他沒有辦法再恨了，因為恨她的同時，他發現自己也不好過，甚至比被恨的她還要難受，他想跟她和解，也想跟自己的怨怼和解。
他緩緩走上前，不等她察覺自己的靠近，他張開雙臂，不分由說的從身後将她緊緊抱住。
“我們和解好不好？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不想讓你哭……”一直都不想。
韓乙茉因為太過于驚喜，完全說不出話來，她緩緩轉過身，用最緊最緊的擁抱，和一抹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外加濡濕他前襟一大片的眼淚，當作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