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吃零食集卡,是你們商家最大的騙局。
那是我轉來忍者學校的第二個星期。
那時忍界小學生堆裏流行一種小卡片,上頭印着各個忍村裏傳說中非常厲害的忍者和歷代影的照片,後面印着他們的必殺絕技和等級,并有屬性相克。買一包忍者牌脆糖角送一張英雄卡,卡片在孩子眼裏價值遠超點心。
我的入學宣言很讨厭,因此并沒有什麽人來找我說話。我瞄着鐘表上的時間,心想沉迷卡牌游戲真是太幼稚了,像我這種成熟的人絕不會做這麽無聊的事,我的時間要花在更寶貴的地方。
然後我偷偷瞄了一眼他們形形色/色的卡片,好像金色卡是最厲害的……紫色次之,藍色卡爛大街,随便拆一包都是藍卡。這個似乎很看手氣的樣子,我就買一包——買一包試試手氣,絕不沉迷,我告訴自己。
事實證明,每個卡牌游戲都是這麽開始的,‘試試手氣’,然後再也沒出坑。
水戶奶奶給了我一些零用。我當機立斷一溜小跑去學校小賣店買了一包脆糖角,拆開之後看到了裏面一張藍卡:三忍之一木葉自來也。
不這不能證明我的血統……我痛苦地捂着腦袋拎着自來也的藍卡回到教室,但發現我的位置上坐了個黑發的男同學。
那男孩兒相貌平平一雙綠眼睛,嬉笑着和他的夥伴取笑我道:“這樣的人也想做火影啊!”
我:“???”
那男孩一把薅起我的頭發,嘲諷道:“瞧,真的血紅血紅的。就像西紅柿一樣。”
另一個人大笑:“哈哈哈而且臉還肥——圓的,加上這個頭發簡直就是個番茄!”
“西紅柿!哈哈哈哈媽的一模一樣——”
我的第一反應是羞愧:是我,是我,我自己都找不出更合适的詞來形容自己了。
第二反應是惱羞成怒:你才西紅柿你全家都是西紅柿!
緊接着我想起了媽媽的教誨:有正面需求的人際交往中,不要使用暴力。暴力不能解決問題,只會抹黑自己。
媽媽說的對,我勸說自己,忍字頭上一把刀,忍一時風平浪靜,忍一時海闊天空。
為首的那個男孩子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怎麽這麽有才,真的和西紅柿一模一樣哈哈哈——”
其他的小孩起哄:“西紅柿西紅柿!醜醜醜!”
我:“……”
奇奈你千萬要忍忍,千萬不能打人,也不能罵人,要和平解決問題。
那個男孩子繼續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西紅柿哈哈哈哈哈——”
其他小孩弱智兒童般起哄:“醜醜醜!!”
忍你媽,醜你媽,老子是仙女你是不是瞎啊?我忍無可忍拽着那個帶頭的男孩子爪子把他暴揍了一頓,周圍看熱鬧的頓時一哄而散。
我擡起頭的時候覺得世界都清淨了,直到我看到那個金毛正看着我的方向,嘴角還帶着個笑容。
我怒吼道:“有什麽好笑的說出來聽聽啊!!”
他被我吼得虎軀一震,收回眼神,卻又拿餘光看我,那樣子似乎我剛剛發出了什麽不得了的獅吼,又帶點委屈,像個被欺負的小媳婦兒。
我憤怒的掃了整個教室一眼,教室裏本來圍觀的大家立刻別過頭。
被看熱鬧了……我火氣沒了就覺得十分委屈,想起抽卡還翻了車,不禁悲從中來,将自來也的卡牌團吧團吧塞進了包裏。
上課了,我戳了戳我前面的黑色長發的女孩,悄悄問她:“那個金頭發的叫什麽呀?就牆邊坐的那個男孩。”
“水門君,波風水門。”她告訴我。
然後她轉過身對我溫和而甜美地笑道:“你好呀漩渦同學,我叫宇智波美琴。”
木葉村的人對潮隐村的人都有點誤解,認為來木葉的潮隐忍者都特別喜歡吃拉面。這種誤解變成了刻板印象。
後者影響尤其深遠,據說是從初代火影那時候邀請潮隐村來協力封印什麽東西——我們村的确也很擅長封印術——總之來幫忙的忍者在木葉老字號一樂拉面連吃了六天的拉面,從豚骨拉面吃到海鮮又從海鮮吃到芝士,再吃番茄竹筍和肥牛,臨走時差點把一樂拉面的大叔扛着一起走了。
水戶奶奶帶我去一樂吃拉面,聲稱潮隐人不來一樂吃拉面就白來了;一樂老字號是來木葉旅游必去十大景點之一什麽的……才不是啊這明明是營銷策略!我心裏吐槽着,還是跟着水戶奶奶出了門。
一樂一直是個路邊小攤,撩開門簾裏面只有六個座位,可以外帶。
我牽着水戶奶奶的手走在木葉溫暖的夕陽裏,暮色裏成年忍者勾肩搭背的去夜生活,偶有認識水戶奶奶的人便會停下來和她打招呼:
“千手夫人,今天居然出門散步嗎?”
水戶奶奶和藹笑道:“孫女來了木葉,帶去吃拉面而已。”
我們兩個人都是一樣的漩渦家祖傳紅毛,水戶奶奶的頭發還是紅色的,十分有說服力。他們還摸了摸我的頭以示我是個很乖的孩子,同時推薦我去吃一樂的竹筍豚骨面。我很乖的點頭說好呀叔叔,好呀阿姨,然後在他們離開後問水戶奶奶:
“奶奶,你剛來木葉的時候他們有嘲笑過你的紅發嗎?”
水戶奶奶問:“他們嘲笑你了?”
我苦大仇深地點點頭:“嗯,說我看起來像西紅柿。奶奶那時候有被嘲笑過嗎?”
水戶奶奶笑道:“我是嫁到木葉來的。那時候年紀比你大多了,大家什麽頭發沒見過,我的紅頭發非常普通,根本就是泯然衆人。”
我猶豫道:“可是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很怪——周圍除了奶奶和我之外沒有人有這種顏色的頭發了。而且我真的很像西紅柿麽?”
水戶奶奶撩開一樂的門簾,帶我坐在空椅子上:“自己都覺得自己奇怪,那別人肯定更覺得你奇怪了。至于像不像西紅柿——”她頓了頓,似乎照顧我的自尊一樣略過了這個話題。“——奇奈,吃什麽?”
我糾結地想了想,說:“吃竹筍豚骨面。”
發現自己真的很介意別人的眼光,我苦惱了起來。
正當這時一個響亮的聲音和我打了個招呼:“喂!西紅柿!”
……
誰tm會不介意啊,這個sb再到我面前跳一次我就要殺他放血祭祖。
水戶奶奶把拉面碗兒放在我面前,我掰開一次性筷子插/進面湯裏,登時面湯四濺,我架勢兇狠得好像插的是什麽人的腦袋。
然後我回過頭滿臉和藹的問:“你誰?”
那個今天剛被我暴揍一頓的智障對我驕傲地說:“西紅柿,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青山昌火。”
我吹了吹面湯,慢條斯理地說:“聽不見,是男人聲音就大點。”
他中氣十足道:“我叫青山昌火!”
我摳摳耳朵吃面條:“哦,太響了,而且說一遍就行了。”
青山:“……”
拉面确實很好吃——不對非常好吃。湯味鮮濃面條柔滑勁道,竹筍汁水甜美而豐富。我咽下面條喝了口湯,矜持地回頭往他那兒看了過去。
是那個個子估計沒我高的小男孩,黑發綠眼,氣得肩膀哆哩哆嗦的。
水戶奶奶不明真相的勸我:“奇奈,不要欺負同學。”
我立即狐假虎威:“說的就是你,不要欺負同學啊,青山君。”
青山氣得指着我顫抖道:“你這個死西紅柿!”
我告訴他:“西紅柿不會死的。”
我撈着湯裏的筍幹和西紅柿皮,嚣張地說:“我們西紅柿活在沙拉裏,活在西紅柿炒蛋和三明治煎蛋和薯條裏,薯條因為有了我們才酸甜——我們拯救了牛腩雞蛋和包菜,沙拉三明治和漢堡。——看清楚青山君,我這樣的西紅柿可以活到電視劇的大結局,甚至千秋萬代都沒問題。”
我拿起筷子,筷尖指向他,悲憫道:“而你這樣的炮灰,活不過兩分鐘。”
青山:“……”
我自我感覺反将一軍,內心十分快樂,低下頭扒拉面條子,呼嚕呼嚕吃的倍兒香。
水戶奶奶拍了一下我的腦袋,不輕不重。
“別欺負同學!”她說。
“好嘛好嘛。”我笑起來,戳了戳漂在湯上的雞蛋黃。
染紅的枝頭花朵怒放,春天像個漂亮的紅衣姑娘坐在樹梢。
在忍者學校的課程不難,我本身查克拉量就充足體術也頗有基礎,所以中途插班進來問題不大。中村老師給我開了個把星期的小竈後就已經能跟上他們上課進度了。
青山每天都找我麻煩,叫我西紅柿,并且用圓規和鉛筆纏我的一頭紅毛。
我對此的回應:一開始試圖講理,後來發現這是年輕人不愛惜生命的表現,沒辦法了,只好大發慈悲地把他打一頓。
他每次被打都被我打的嗷嗷叫,然而從來不還手。還給我起了個新的名字叫血紅辣椒,每次被我揍都在尖叫:“血紅辣椒發威啦——!!”
很快這個名字取代了西紅柿,成為了我的江湖藝名。
忍者英雄卡依然流行,水戶奶奶給我的零花我每天必買一包脆糖角。卡牌游戲最爽的就是抽卡的一瞬間,至于脆糖角好不好吃那都在其次,抽卡宛如吸毒,甚至能讓人傾家蕩産。在放棄了其他零食後我收集齊了千手柱間,三代風影和初代水影這樣的紫卡,當然還有若幹三忍,若幹特別上忍。
我把它們裝進筆盒裏,攢了滿滿的一盒,筆都被我塞書包側袋了。我倒不是想和別人對戰——也沒人和我打。我享受的是收集的過程。
只不過是最後一張卡片——六道仙人,傳說級別的,唯一一張金色卡,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沒有印過這一張卡——我沒有收集齊。
宇智波美琴:“奇奈,餓了。”
我從包裏拽了包脆糖角丢給她:“吃吃吃。”
美琴:“怎麽還吃這個,卡片沒有集齊嗎?”
我點點頭:“最後一個我都在懷疑到底有沒有——算啦不要在意,這幾個星期我吃這玩意兒都快吃吐了。”
美琴拆包裝,撚出裏頭薄薄的小卡晃了晃:“志村團藏。”
我嘆了口氣,拆了卡片塑封:“這星期第三個,你要嗎?可以疊紙飛機玩。”
美琴搖頭表示不要。我自己折了飛機爬上窗臺打開窗戶,迎面吹來晚春溫暖而潮濕,是沾了甜味的風。
我把飛機飛了出去,紙飛機滑翔又直直的下墜,啪地砸到個人,聲音像是熟透的李子掉在地上一樣厚重。我趕緊躲進教室的白窗簾裏,透過層層桃花和櫻花的枝頭往外瞄——
——波風水門在人群裏揉揉自己的腦袋,手裏拿着我疊的那個卡片飛機,一臉不解的往上看了過來。
我:“……”
“我砸到人了,”我對美琴說,“請你一定要幫我保密。”
美琴:“……你砸了誰?”
我手腳并用,跳回自己的位置:“波風同學,我沒看到,好像砸到頭了。我怕被尋仇,你一定什麽都不能說啊。”
我說完,馬上翻滾着收拾幹淨了看起來似乎是作案現場的零食袋和塑封紙,敏捷地往桌上一趴就裝死。美琴看着我,給我把筆盒合攏放桌上。
宇智波美琴真的是好人,還特別懂,我想。
課間活動結束——出去玩的人陸陸續續的進了教室。
窗依然開着,和煦春風吹過,花瓣碎碎的掉在窗臺上。
潮隐村鮮少有這樣的花樹,我們四面臨海,長不出連肥皂水澆在地上都會枯黃葉子的嬌貴花朵。
我瞄着波風水門。他坐在我的斜前方,似乎感應到了我灼灼的視線,不自在的動了動。或許生在木葉就是這樣,一個不必擔心自己被侵略被奴役的忍者村,才能培養出無憂無慮的少年。
我想起我在潮隐村的鄰居,哥哥是個十五六歲的中忍,火爆脾氣,有一個和我同齡的弟弟。與我,與我們村的每個人一樣是個紅發,很調皮的男孩。
潮隐村一直是個小村莊,人不多,但是我們的忍術招人觊觎。我們擅長封印術,整個忍者世界我們就是封印術的翹楚。在這個每個忍村都被尾獸困擾的年代我們像個活靶子,今天被這個打明天被那個刁難,後天那個又想綁個人去封尾獸——若不是有木葉這樣的大忍村幫襯,早就不知道被滅了多少次。
從我小時候我媽就教育我要保持戒心,不要相信陌生人。她教育我晚上不要去海邊或者村外玩。我那時候不信,直到鄰居那個男孩的弟弟突然的消失。
他媽媽在門口嘶聲大哭,喊着那孩子的名字。我媽帶我回家,告訴我那孩子出去玩後再也沒回來。
這樣的環境養不出木葉這樣無憂的男孩。
水門回過頭對我友好地笑了笑。
我心虛的看了兩眼這個金燦燦的男孩子,想到熟透的李子一般砸了他的腦袋的紙飛機,躲到了我的水杯後頭。
陽光金黃地灑在課桌上,樹影斑駁。我睡了一覺爬起來的時候,整個除了我只有四五個人沒回家,教室裏空無一人,只有他們的書包。
回去晚了會讓水戶奶奶擔心。我飛快地把桌子裏用鈍的苦無掏出來,然後撸了紮頭發的橡皮筋将千本紮成一束,最後揪出查克拉理論基礎和忍術大全兩本課本裝進包裏,準備風一樣出門的時候——
吱呀一聲門開了。
水門提着書包道:“奇奈?”
我說:“啊?”
水門露出溫和的微笑:“太好了,正好有東西我想給你。”
我提着書包站在門口一臉詫異,他從書包裏摸出他的基礎忍術大全,打開書翻了翻,撚出張薄薄的金色卡片。
我抓抓腦袋不知所措地說:“這……這個?”
他友好地說:“我聽別人說你在收集這個。”
我伸手接過,居然是一張金色的忍者英雄卡,金光閃閃熠熠生輝——我翻過卡片一看,上面赫然印着白發飄飄的六道仙人。
我漲紅了臉,立即想起我又是吼他又是拿卡片飛機砸他腦袋(沒道歉),整個人仿佛在辣椒水裏泡了一通,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差勁的魔頭:“不行,這個很難拿到的,我不能要。”
他有點不自然道:“啊?是嗎。”
然後他溫和的微笑:“喜歡的話就收下吧,一張卡而已。”
我被負罪感鞭策,從耳根紅到腳趾,不住揉着自己頭發下的紅耳朵道:“——對不起……今天你被砸頭的紙飛機是我扔的。”
“沒事,”他笑着說,“不痛的。”
“叫我水門就可以。”他面面地補充了一句。
我果然是一個差勁的魔頭,我心塞地想。
像一個黑糊糊的惡魔在金光閃閃的天使面前原形畢露,我簡直就是個惡棍,不過沒關系,我還是喜歡這樣的自己的。
我擡起頭有點心虛的問他:“你是在示好嗎?”
波風水門笑了笑,沒有回答我,轉身去收拾他自己的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