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到48小時,一場突平地而起的風波消散于無形,僅剩的一點餘韻大概體現在①只小hui俠不斷增長的人氣上。
“我這幾天沒上網,剛才打開微博還以為有人給你買粉了呢。”唐文熙在電話裏扯着嗓門嚷嚷,“出那麽大事你也不喊我,到底是不是朋友啊?”
易晖笑着道:“那會兒你該睡了,解決的時候你可能還沒醒,再說也沒必要多讓一個人心煩。”
唐文熙懊惱地咕哝:“我又不是別人……哼,都怪那個混蛋。”
“哪個混蛋?”
提到這個,唐文熙又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說:“就、就一個混蛋,壞得很,我們不說他。”
易晖這回一反常态沒讓他輕易揭過去:“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啊,談戀愛?沒有啊,現在滿地飄零,哪有什麽戀愛給我談啊哈哈哈。”
隔着電話都能聽出欲蓋彌彰,易晖嘆了口氣,說:“是那個楊成軒嗎?”
那頭沉默片刻,終是沒再回避,低低“嗯”了一聲。
易晖問:“不敢告訴我的原因是什麽?”
唐文熙像個被家長質問早戀的未成年:“就、就你也知道嘛,他這個人有點花……”
“我知道的也都是你跟我說的。”易晖不留情面地道出真相,“既然知道他花心,為什麽還……”
想起先前兩人似乎只是暧昧關系,在山上那次兩人待在一塊兒過夜,質變說不定就在那時候發生的。易晖有些自責,心想如果早點提醒他,說不定就不會有這麽一遭了。
與他的态度截然相反,坦白之後的唐文熙十分豁達:“這有啥,談戀愛嘛,又不是奔着結婚去,管他最後成不成,就當學習戀愛技巧積累經驗咯。”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易晖總覺得唐文熙在逞強,于是過來人般地提醒了幾句,讓他不要陷得太深,沒想到把他給逗笑了:“你這老氣橫秋的口氣,怎麽那麽像我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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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晖心道我實際年齡确實比你大一點啊,走過的彎路也比你多,明白再理智的人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深陷。
何況他們倆怎麽看都不像理智能淩駕于感情之上的人。
“放心啦,我心裏有數。”唐文熙随便對付過去,機智地把話題轉移到易晖身上,“不過我看你也沒好哪兒去啊,別以為我沒看見,那個叫什麽哆啦哼哼的,你在跟他搞網戀嗎?”
這番拷問來得太過突然,睡了個午覺起來,易晖還滿腦子“網戀”,看到哆啦哼哼發來的午間問候和盒飯照片,臉上無端地發熱。
他打字回複:不是都該放假了嗎,你們公司還上班呀?
臨近春節,各大新聞頭條都是關于返鄉高峰的報導,隔壁邱嬸家在市裏念大學的大兒子也回來了,鎮上家家戶戶都熱鬧起來,易晖上午還幫江雪梅灌了香腸、做了手打年糕。
以前在易家,即便是過年父親也很少回來,和母親兩人吃完一頓冷清的年夜飯這個年就算過去了,所以這是易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濃厚的年味。
哆啦哼哼:嗯,加班。
易晖搖頭嘆息:資産階級慘無人道壓榨勞動力[可憐]
哆啦哼哼:求安慰。[可憐]
難得見他發玫瑰花以外的表情,易晖的心軟成一灘水,當即刷了一排[擁抱]表情發過去,說:乖,加班至少有錢拿!
說出去大概沒人信,從前在易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的小少爺換了副軀殼竟成了理財小能手。易晖現在除了會賺錢更會省錢,前陣子微博會員到期也忍着沒續,等到年底大促打折一口氣買了一年,算下來省了好幾十塊,那天開心得他多吃了整整兩碗飯。
吃穿用度也不鋪張,江一芒從S市回來給他捎了瓶安神精油,打開蓋子一聞,是他最喜歡的花果甜香,生怕開着蓋子揮發太快,當天就在瓶口 塞了一團海綿。
這會兒剛好想起來,還不忘拍給哆啦哼哼看:我妹妹送的,哼哼你能幫我查查這個多少錢嗎?
江一芒說商店打折買一送一,到他手上的時候商标和價簽都沒了,畢竟從前用慣了好東西,易晖嗅了又嗅,怎麽都覺得這東西不便宜。如今哆啦哼哼在他的印象中又多了個“博學多才”的标簽,碰到這種難題自然第一個想到問他。
問完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可能是去查價格了。五分鐘後收到回複:不貴,十來二十塊吧。
易晖驚訝:真的?[哆啦A夢吃驚]
哆啦哼哼:真的,騙你是小狗。
面對這樣的“毒誓”,易晖瞬間打消疑慮,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
自從抄襲事件過後,他就無條件信任哆啦哼哼說的每一句話。強者總是令人欽佩,再加上那股沒來由的熟悉感,哪怕隔着網線猶如隔着崇山峻嶺,兩人的關系仍舊日漸親近,幾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翻了翻最近幾條微博下面的評論,熱評第一永遠是哆啦哼哼和他的玫瑰花,難怪唐文熙會那麽想了。
易晖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害臊,開始扯話題:你今年在哪裏過年呀?
哆啦哼哼:在家,我自己家。
從之前的聊天中易晖得知他有兩個家,其中一個因為跟父親的關系不太好很少回,另一個就是他口中的自己家,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住。
獨守空房的滋味沒人比易晖更清楚,想到大冬天的外面冰天雪地,哆啦哼哼一個小男孩卻要一個人待在空曠的房子裏睡冰冷的大床,下意識就覺得心疼。
稍加思索後,易晖抱着給朋友送溫暖的想法道:你把地址給我,我給你寄點好吃的呀[太開心]
三天後,接到快遞員電話的周晉珩連招呼都沒來得及跟在場的工作人員打一聲,拿起外套就沖出門去。
司機在他的特批下提前放假回老家了,周晉珩自己開車,一腳油門下去就沒松開過,到地方一個急轉彎,刺耳的輪胎摩擦聲響徹耳畔之後,車穩當當地停在一個用白線劃開的車位裏。
目睹全程的快遞小哥呆愣愣地把碩大一個包裹交給他,磕巴着提醒道:“先生您、您看要不要打開檢查一下……”
周晉珩掂了掂包裹的分量,口罩下的面孔笑得燦爛:“不用,謝謝您。”
回到車上就迫不及待地開拆。
為了不露餡,他給易晖的地址是S市一個朋友家的公司,到了朋友那邊再轉寄到首都,所以這會兒已經耽誤了一些時間。周晉珩拆得心急火燎,生怕小傻子把自己做的蛋糕什麽的放進去,哪怕進來天氣冷,這一路颠簸也不成樣子了。
包裹纏了許多層泡沫紙,拆起來頗費工夫。周晉珩連寫着寄件人“小晖俠”的快遞單子都輕手輕腳地拆下來疊好放進衣兜裏,拆到一張卡片時,更是收起了渾身的急躁粗魯,小心翼翼得仿佛捧着來之不易的奧斯卡小金人。
【親愛的哼哼:
這是煙花的原稿,掃描出來的電子稿總感覺少了點味道,寄給你随便處置啦,希望你喜歡!
PS:吃的記得放冰箱,媽媽說冬天放久了也會壞!
——你的好朋友小晖俠】
寥寥幾句的一張卡片,周晉珩來回看了七八遍,最後把手指按在橫平豎直的“晖”字上摩挲,仿佛看見易晖趴在桌上寫這張卡片時認真虔誠的模樣。
就像他寫那封求婚信時一樣。
得知裏面有一幅畫,周晉珩總算明白為什麽包裹體積這麽大了。拆出一根沉甸甸的棍狀物,他就猜到畫裏面怕是夾了別的東西,展開一看,竟是排列整齊的兩大串香腸。
周晉珩忍不住笑了,把用塑料袋包裝嚴實的香腸拎起放到一邊,心想小傻子說的沒錯,電子稿确實少了點香腸的味道。
待到将那幅畫完整攤開在面前,他又怔住了。
小傻子愛浪漫,他預想中小傻子想看的煙花一定是絢爛華美的,至少要達到電視雜志上的那種夢幻效果。沒想到易晖畫的煙花除了盛放空中的鮮少幾朵,費了更多心思的反而是擱在地上的那種類似二踢腳的爆竹,邊上還挂了一串正在燃放的鞭炮,整幅畫年味十足,倒真有點像年畫了。
原來小傻子從來沒想過為難誰,他想要的從來就只有這麽簡單而已。
手掌摸上去,感受着顏料的顆粒感,仿佛順着筆觸觀摩了易晖畫這幅畫的全過程。
別人畫畫都是畫紙跟着人動,易晖卻是人跟着畫紙動,時而站着時而蹲在椅子上,雙唇緊抿,目不轉金地盯着畫,把對繪畫的熱愛都表現在肢體行動上。
就像曾經把對他的喜歡都表現在臉上一樣。
周晉珩決定把這幅畫裱起來,同家中其他畫一起悉心收藏。以後兩人閑來無事的時候可以将這些畫拿出來欣賞,看到這幅煙花時,小傻子一定又會紅着臉不允許他舊事重提。
身體後仰,周晉珩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希望不要太久,最好就在不久的将來。
寒流以緩慢的速度從北方向南方遷徙,除夕那晚S市下了雪。
易晖将其形容為“毛毛小雪”,說得拿放大鏡才能看見一丢丢小雪花。周晉珩把發過去照片放大看了看,确實很小,小得像他故意借下雪的由頭沒話找話。
不用問他都能猜想到易晖那兒有多熱鬧,聽說他們幾戶鄰裏合起來準備年夜飯,除了當地特色的海鮮,江家還準備了具有北方特色的炸丸子、水餃等面食。
易晖開心極了,說相聲報菜名般地一一數給周晉珩聽之後,還拍了好幾張照片發給他看。傻樂了好一會兒才驚覺自己可能紮了孤家寡人哆啦哼哼的心,忙挽救道:哼哼你年夜飯吃什麽好東西呀?[饞嘴]
周晉珩剛結束和周骅榮的通話,聽說老東西把那個什麽譚家小少爺弄到家裏來了,大過年的不方便爆粗,只一聲不吭地挂掉電話,然後拉黑了那幾個煩人的號碼。
他一個人待在和易晖的家裏,深刻地感受了一回家裏沒有歡聲笑語的冷清與寂寞。
他自己難受就夠了,不想掃了易晖的興,信口胡謅了幾個菜名發過去,沒想到被易晖一眼識破,故作嚴肅地讓他發照片過來待檢。
周晉珩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裏,頂燈都沒開,面前的茶幾上擺着幾罐打開的啤酒。他慢吞吞地舉起手機,調了前置,在黑暗中随手按下快門,點擊發送。
沒想到會收到易晖回贈的自拍。
也不算自拍,畫面裏有三只大白鵝,站在C位的那只正在被人攬着脖子系領結,大紅色的,很喜慶。
周晉珩的注意力全放在系領結的那幾根白皙手指上,打字道:就給我看手?
易晖回複:你也沒給我看臉啊[哈欠]
酒精擾亂神智,周晉珩沒來得及思考,一句“我給你看的話你也給我看嗎”就發了出去。回頭想想才覺得這話無腦,像網聊跟別人要照片的猥瑣男。
實在太想見他了,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有沒有胖一點……有沒有想我。
周晉珩擡手捏了捏眉心,醉意消散些許,在那頭回複之前改口道:開個玩笑。困了早點睡吧,別守夜了。
易晖這次遲疑得格外久,不知是不是被他剛才的話吓到了。
過去好幾分鐘,才發來含義模糊的幾個字:以後啦[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