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央城之繁華,足以讓先見識過了黑河村的寒顫後的白術目瞪口呆。
進入央城到達紫禁城外他們一共經過大大小小七座城門,其中最外面那一座大門為正陽門,按照紀雲的說法,過了這扇門就算是已經到了當今聖上的眼皮子底下了,正陽門是這紫禁城外第一道門,過了正陽門,沿街依舊是熱鬧的商鋪與來來往往的人群,可是已經明顯地感覺到這些商鋪與相比起城門外,販賣的物品多為中上檔次的東西。
紀雲的介紹相當簡單粗暴:“過了正陽門,從天上若是掉下來一塊石頭,大約能砸死七八個八品以下官員。”
白術:“……”
當紀大人口無遮攔發表此等形象生動又相當驚世駭俗的言論之時,白術明顯看見騎馬走在最前面的君大人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往下第二扇門為玄德門,左右各附帶東西二門,正門平日裏保持關閉狀态,文武百官進城走西大門,普通百姓進城走東大門,正門只有每逢節日大典才會開啓,在路過它的時候,白術隐約看見幾名身穿朝服官員,胸前有黃鹂或犀牛、海馬,紀雲坐在烏骓背上遙遙一指,淡定道:“他們就是掉下來的石頭能砸死的那五六個七、八品官員。”
白術:“……”
這一次在紀雲嘻嘻笑聲中,君大人沒有回頭,只不過從白術的方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唇角輕抿,露出了個不耐的表情。
過了玄德門,街上可見命婦,古代女人也講究潮流,多數穿素白長裙,色如月華;高高的發髻按照品級不同帶着樣式不同的步搖;走路風姿卓韻風騷而不發騷,她們多半是不會在街上的小攤前逗留,都是帶着一兩個丫頭往街邊裝飾講究的商鋪裏去了。
白術想象了下她們身上穿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不由得連連搖頭——本來就生的矮,如果要硬是要穿這樣的長裙………………那畫面太美,簡直NO ZUO NO DIE。
再往前行約半盞茶時間,就看見第三道門,門的名字白術已經記不清楚,她只記得有一些官員聚集在門前上本、接本,也有專門負責此項事務官員在此奉旨發抄,白術覺得停開眼見,她以前總以為大小是個官沒事就能去禦前騷擾皇帝,現在看來,皇帝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見的吉祥物——
紀大人再次語出驚人:“若是你的奏折字難看點,為防傷皇上龍目,奏折可能還沒送到他手上就被分到君議院的人手裏了——所以有什麽屁最好在早朝時候就放完,這就叫‘過時不候’。”
前任君議院官員君大人一聽這話,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深深地瞅了他一眼,完完全全就是被嚴重冒犯的模樣——對此白術表示完全理解——但是不得不說,紀雲這樣的介紹相當接地氣,至少,她聽懂了。
接下來是第四重門、第五重門以及第六重門,途徑一座太監們剛剛淨身後進宮前都要走的一座橋,名叫“皇恩橋”,意思便是那些小孩丢了小叽叽之後從此可以“受皇恩也”的意思——原本不知道那橋幹嘛的白術幾乎就要一腳踏上去,又被紀雲抓着領子領了回來——
紀雲:“你幹嘛?”
白術:“如您所見,走路啊。”
Advertisement
紀雲看了看四周,用只有他們師徒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那是君大人才能走的橋。”
雖然這個時候白術不知道紀雲具體是啥意思,不過看他臉上的表情,她總覺得自己已經猜對了一半,于是她擰開腦袋,在紀雲看不見的方向飛快地翻了個白眼……
在經過最後一重名喚“紫禁門”的城門時,紀雲特別跟白術解釋:“紫禁城,‘紫’是犬紫氣東來’的吉祥意思,那重點便是在一個‘禁’字——皇宮苑內,謹言慎行,禁多口舌,禁招惹是非,禁吃太多,禁禦前放屁。”
白術:“…………”
紀雲:“注意,我沒說笑話。”
白術:“我又沒笑。”
紀雲:“愛徒,你不幽默。”
白術懶得理他,東張西望看了一會兒,發現偌大的建築籠罩在藍天白雲蒼穹之下,相當氣魄,背景故宮她也去過,不過那時候可沒有排的整整齊齊走過的宮女太監,這時候時空感一下子撲面而來,她眨了眨眼問:“過了紫禁城門,天上掉下來一塊石頭能砸死幾個大官?”
紀雲想也不想,擡起手指着君長知的背影說:“對準那個後腦勺砸,能砸死一個當朝三品。”
白術:“……”
紀雲又補充道:“送君公公早日歸西,沒準滿朝文武還能給你頒發一塊‘為民除害’的牌匾。”
白術:“……”
此時,名喚“老五”的錦衣衛侍衛似乎終于忍無可忍,面無表情地在後面道:“副使大人,謹言慎行。”
紀雲:“哎呀,開個玩笑而已。”
白術:“……”
這會兒白術覺得有點兒頭疼。
她突然非常擔心如果今後真的按照紀雲這個“師父”的指導說話辦事,她的腦袋能不能安穩地在脖子上待着超過哪怕一個星期……
錦衣衛全稱為“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又稱“親軍都尉府”,作為皇家十二衛之首,因直接聽命于當今聖上不從二主,他們的老窩都尉府坐落于一個相當靠近奉天殿的位置,與專門關押朝廷命官處理懸案的大理寺相隔大半個內城遙遙相望,于是一進紫禁城大門,各自掏了腰牌之後,君長知君大人便和紀雲、白術等二十來名錦衣侍衛分道揚镳——
連一句象征性的“再見您辛苦了”都沒有,雙方各自調轉馬頭拍拍屁股走人,前前後後相處将近四十來天也還算和諧客氣,這會兒一回到老巢,立刻露出相看厭煩的模樣,恨不得再也不多看對方一眼。
牛銀花跟着君長知走了,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地看她的“親哥”,白術也一路背着走路跟牛銀花擺手,直到牛銀花和君男神的身影雙雙拐彎徹底消失,白術這時候才收回目光,将手中的馬還給了侍衛老五,新手初來乍到,眼下越接近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白術就越發緊張起來。
紀雲倒是眼瞧着越快到老窩,心情歡快話越多了起來,攔着自家愛徒那單薄的肩膀,像個老媽子似的絮絮叨叨:“一會兒到了地方,咱們先去沖個涼,把身上的泥巴汗洗個幹淨,哥去給你找套和身點兒的衣服——雖然要找你這麽矮的有難度但是為了你哥會努力找找——洗幹淨之後呢,我就帶你去見見咱們老大,那家夥話少面癱,和君公公可能是失散多年的親生兄弟,但是你別怕,其實他挺好欺負的要不然也不能當這麽多年的老大還不被謀朝篡位——”
老五清了清嗓子:“副使大人,謹言慎行。”
紀雲“喔”了聲,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繼續道:“見過老大,你就算是過了頭一關了,其實這不算什麽,咱們人少,基本是人就要,所以老大沒理由拒絕你,實在不行——”
白術有點兒緊張:“實在不行怎麽的?”
紀雲:“你就像舉起君公公那樣把他舉起來,吓尿他。”
白術:“…………………………”
滾!!!!!!
同樣的錯誤老子為什麽要好像很驕傲似的犯兩遍!!!
仿佛沒有看見自家愛徒一臉風中淩亂,紀雲滔滔不絕道:“接下來就是去見見咱們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的手藝師傅們,他們會對你進行一個初步考核——”
“考核?”白術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你之前都沒說過有考核!”
“這還用說啊?”紀雲怪異地瞥了她一眼,“錦衣衛地位淩駕于皇家十二衛之首,你以為什麽阿貓阿狗都收?”
白術簡直不想提醒他前五秒是他自己說什麽“是個人就要”,這會兒覺得有點憋屈,生怕自己一個表現不好被掃地出門——呃,換句話說,她能表現好才見了鬼了,別說是有什麽了不起的本事,她一個穿越分子新手上路,這會兒騎馬都颠颠兒的,怎麽通過考核啊!
白術沉默不語,這時候,忽然從旁邊伸出來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她微微眯起眼,對視上紀雲的眼睛,這才發現此時此刻後者顯得難得嚴肅,搞得白術也跟得緊張起來,就在這時,他聽見紀雲說:“實在不行,你就報我名字,讓他們有意見來找我說。”
白術:“……”
不知為何,相比起自帶背景打光聖光萬丈BlingBling的君公公,同樣是一番聽上去頗為霸氣側漏的話,從紀雲的嘴巴裏說出來,總讓人有一種相當違法犯罪的猥瑣感。
……
後來白術才知道,錦衣衛之所謂為“衛”,不是因為它人少,恰巧是因為它人多,當今聖上将一百二十人以上軍區稱為“百戶所”,一千二百人以上軍區成為“千戶所”,而五千人以上,才稱作“衛”,錦衣衛下屬人員衆多,指揮使下又百戶、千戶,之下又有百千餘人,然而作為真正有資格成為“獨錦衣衛堂上官,大紅蟒衣,飛魚,烏紗帽,鸾帶,佩繡春刀”者,其實不過是那麽統共不過三十來人。
而如今的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算是人數最低迷時期,算上一名指揮使以及兩名被稱為副指揮使的“同知”在內,統共便有二十七人,二十七人十八分武藝各有所長,随便拎一只丢到江湖上,都是可以排的上名頭的能人異士。
而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上教手藝活的各位師傅,也是上一屆的錦衣衛到了年紀後退下來的,雖已不再編,卻依舊佩着刻名的繡春刀。
白術有幸見到了當今錦衣衛司二十七人中的兩人,一個是紀雲,另外一個便是“老五”,其實老五不叫老五,之所謂大家都這麽叫他,只是因為他編號排第五而已。
當初若不是紀雲一眼相中她身懷怪力自己又正好差個徒弟帶着玩,她早就被淹死在了人群當中——白術總結,這大概是身為穿越人士,導演大人給她開的第一個外挂。
“雖然你的特長已經尤為突出,但是初步考核內容還是不可少,騎射、閉氣隐身、輕功或暗器、易容、醫術這些基本功都要一一考核,不過不用擔心,初次考核全部及格的人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建立以來也沒出現幾個,你只管撒歡玩耍,天塌下來,還有你師父擔着。”
白術:“……喔。”
紀雲:“考核完畢,再由考核醫術的師傅給你驗身,之後,由老大和我親自帶着你去面聖。”
白術:“……喔,呃,等下——神馬?!!!!!!!!!!!!!!!!!!!!!”
紀雲:“不要緊張,當今聖上也是一張鼻子兩眼睛,而且長相英俊風流倜傥,沒準是你的菜。”
老五:“副使大人,謹言慎行。”
白術:“驗身?驗身?!!!!”
“當然啦,”紀雲瞥了眼他這小臉蒼白似被雷批的愛徒一眼,莫名道,“只是檢查你身體是否又殘缺或他族邊塞蠻子圖騰紋樣,錦衣衛畢竟是禦前行走的人,倘若不在這方面仔細些,被心懷不軌之人混入後患無窮。”
白術:“……怎麽驗身?”
紀雲:“扒光了,仔細瞧。”
白術:“扒光了?仔細瞧?!”
紀雲:“怕什麽啊,都是男人,你有什麽醫術師傅沒有。”
白術:“…………”
怕的不是我有什麽他沒有。
而是他有什麽,老、娘、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