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痛到縮手手？
這個想象, 把白洛溪逗樂了。
那枚黑棋打到那名黑棋執棋者之後，繼續往上竄了下, 開始止不住的往下落去。
若是沒有人接住這枚黑棋，砸掉到棋盤上時，必定棋石俱損。
白洛溪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 卻又停下了腳步。
在她眼前，那方棋盤開始瑩瑩發光，有幾個大字自其浮現出來。
天地棋盤。
白洛溪心裏一震，眸光微閃間, 繼續伸手, 終于接住了那一枚黑棋。
以天地為盤，作棋局。
有這樣魄力和實力的, 只有天道。
白棋執棋者, 是天道。
那黑棋執棋者, 是誰？
白洛溪垂眸, 看着掌心裏的那枚一開始被黑棋執棋者準備用以犧牲的黑棋。
這枚黑棋, 給了她答案。
——是她自己。
……
白家人，從來就沒有孤孤單單過一輩子的小可憐。
白洛溪從小見證了自家爺爺與自家奶奶、自家父親與自家母親的絕美愛情之後, 覺得自己也應該去找一個道侶，陪着自己一生才行。
修煉一途，她才不要孤獨。
——她的道侶, 要長得好看，要天賦高，要修為強。
十八歲的白洛溪在進入玄天宗之前, 還曾這樣對自己道。
直到她在九重天上，見到了傳說中修為最強的姜易尊者。
見到姜易尊者的那一刻，白洛溪微擡着眸，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作，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腰間的翠綠玉墜，笑吟吟地喊了一聲:“姜易……尊者？”
聽聞這位姜易尊者年少成名，成為大乘修士之前的修途都極為的精彩，被稱為是當時代最驚才絕豔的人。
可她也是。
年少成名，她比這位姜易尊者更早進階金丹境界，将來也會取代這位姜易尊者曾經創造的神話，成為修仙界中最年輕的化神修士。
她不要這九重天，也會比這位姜易尊者更早踏破虛空，飛升而去。
是以當這位姜易尊者領着白洛溪熟悉九重天時，說着:“九重天清冷寂寥，你若是需要些什麽，可以告知于我。”
白洛溪跟着他身後，一面回應着，一面卻在心裏不服氣地想着——我需要什麽？我想同你打架，取代你在修仙界中的傳奇，比你更早飛升呀。
諾大的九重天上，的确清冷寂寥。
姜易尊者耐得住寂寞清修，可白洛溪不行。
很快，白洛溪進階金丹一個小境界之後，第一次向姜易尊者提出挑戰。
“同境界下，你肯定比不過我。”少女微揚着頭，看着對面人，建議道:“不如，你将境界壓下來，我們比劃比劃？”
對面人只一怔，便點頭同意。
姜易将修為壓制到金丹境界，與白洛溪此刻的修為等同。
兩人過招，只十招而已。
白洛溪輸了。
活了兩千年的人，無論是心境，亦或是經驗，都要比她這個修煉才十餘載的人要強得多——即便是同處于一個境界的情況下。
白洛溪輸得坦坦蕩蕩，只撇撇嘴，攤手道:“這次，我輸了。”
姜易垂眸看了看眼前的少女，似安慰性的開口:“無論是心境，亦或是經驗，你輸在于年少而已。”
白洛溪一揚眉，笑道:“這麽說，你是把我認可為你的對手了？”
見姜易沒回答，白洛溪上前兩步，拉着姜易的袖子，繼續問道:“是？還是不是？”
姜易終于點了頭。
白洛溪一笑:“那你下次，可得繼續接受我的挑戰才行，說話算數？”
她伸手，自顧自的與姜易手掌一合拍，認真道:“約定好的，不許反悔。”
“好。”姜易道。
白洛溪得了約定，轉身往回走，決定得多努力努力才行。臨離開姜易視線前，她又回頭，一字一句認真道:“我輸，在于我的修為。戰場上，沒有人會壓制修為同我一戰的。”
她仗着的，不過是姜易那顆心。
那顆處于愛護晚輩而答應下她請求的心而已。
白洛溪笑了笑，轉頭離去。
有一種感情，是打出來的。
百年化神，白洛溪真的做到了超越姜易尊者曾經創造下的傳奇，成為了修仙界中最年輕的化神修士。
姜易尊者曾經允諾，在白洛溪成就化神之位時，他會贈送她一柄劍。
那柄劍，名為天光。
天光乍現，卻足以斬盡世間一切邪妄。
劍是好劍，人也是極佳的人。
白洛溪看着眼前的姜易尊者，腦子裏突然間想起自己十八歲時的想法——她的道侶，要長得好看，要天賦高，要修為強。
眼前，不正是嗎？
“姜易尊者……”白洛溪笑吟吟的看向姜易，詢問道:“您有沒有想法，找個道侶？”
緊接着，白洛溪沒等姜易回答，又繼續道:“您的道侶，該有足夠的天賦，最好同你一樣。當然，她的天賦超越您，也是可以的吧？她足夠聰明，足夠勇敢，最重要的是，她足夠有耐心，等到您有想法尋找道侶的那一天。”
“尋找道侶，是要有足夠的能力，與您相伴一生的。而我，恰巧能夠陪伴您一生。”
“無論是踏破虛空飛升上界，亦或是将來前往更高更遠的地方，我都有信心，陪你一起。”白洛溪一攤手，眨了眨眼，繼續問道:“您，不考慮考慮嗎？”
白洛溪環顧四周，解釋道:“或許是您過慣了這種清修的日子，許久沒體驗過紅塵俗世了。”
“我能邀請您，走下九重天去，走走逛逛嗎？”她輕笑着，邀請道。
良久之後，姜易輕聲道:“好。”
從情之初起，到情有獨鐘，姜易花了兩百年的時間。
從化神，到離合，白洛溪花了兩百年的時間。
異荒獸突破封印，修仙界之亂，打破了白洛溪與姜易走走逛逛的想法。
之後。
姜易回了九重天。
白洛溪進階大乘。
姜易又一次走下九重天，走到白洛溪面前，親口對她道:“我心悅你。”
一切都發現得很順利。
從相互表白，到結為道侶。
在雙修大典上，白洛溪甚至在想:白家，果然沒有孤孤單單過一輩子的小可憐兒。
從身體的契合，到靈魂的契合，在極致歡愉中，白洛溪窺探到了一縷天機。
有關于她的天機。
一次又一次的輪回，前九世，她都是孤命——無親人，無道侶。
到最後，都會修得無情道。
次次與天道抗衡，卻次次失敗。
白洛溪親了親姜易唇角，眼睫輕掃而過，掩下了心中的想法。
——無情道而已，她想試試。
她封閉了自己的一切感情，踏破虛空飛升上界，見到了昔日那些飛升前輩。
那些飛升前輩告訴她，上界地域在不斷收縮着。
“不知道會不會有朝一日，這上界就徹底沒了。”道陽前輩憂心道。
以世間萬物為棋，落棋無悔，天道缺少的是另一位執棋者。
天道無情，自然制定的規則就是修無情道者，最佳。
轉修無情道之後，白洛溪的修為更甚從前。甚至，她只花了百年的時間，就成長到足以與天道抗衡的境界。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方棋盤前，亦如前九個紀元，執棋落棋。
不是什麽樣的人都可以成為這天地棋盤上的棋子的。
修為至少得大乘境界。
上界之中，所有的飛升前輩，都在這方天地棋盤上。
從前飛升的修士，不在少數，只是落在這方天地棋盤上，在黑棋執棋者并未到來前，有不少黑棋已經被白棋逼得身隕。
修仙界中，并未飛升的大乘修士，同樣在這方天地棋盤上。
姜易，自然也在這棋盤上。
落棋無悔。
在下這一局棋時，她亦如前九次一般，走到了後來舍棋的時候。
在這方天地棋盤中，衆多黑棋中，她最熟悉的，自然是曾經的枕邊人。
她想舍棄的第一枚黑棋，是姜易。
……
呸呸呸！
白洛溪握着那枚黑棋，看到昔日這一幕時，心裏面忍不住連“呸”好幾聲，氣得差點兒大罵起來。
舍棄姜易？虧她想得出來啊？
姜易做錯了什麽？那些辛辛苦苦修煉到大乘境界，甚至是飛升的修士，又做錯了什麽？要成為這方天地棋盤中的一枚棋子。
落棋無悔。
棋毀，則身隕。
白洛溪終于知道為什麽在九重天問道牆上，沒看見姜易師尊，以及玄天宗歷來飛升的其他修士前輩了。
原來都在這方天地棋盤上，被白棋給吞噬了。
重要的棋子，才能夠留下來。
不重要的棋子，可随意舍棄。
白洛溪氣急之下，将手中那枚黑棋擲了出去。
那枚黑棋被擲出的瞬間，白洛溪眼前似掠過了千秋山巒、萬載川流。
穿越時間與空間，天地棋盤上，那枚黑棋驀地跳了起來，狠狠一打，打在了黑棋執棋者手上。
她痛得縮手手的瞬間，飛升前封閉自己感情的封印終于破碎掉，一切感情如流水，轟湧而至。
那枚黑棋落地前，她伸手接住。
“啪！”
她将那枚黑棋穩穩當當的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落棋有悔。
她以自己為棋，步步為營，闖入白棋陣營。
逼近那名白棋執棋者。
整方天地棋盤，驀地震動起來。棋盤上的棋子，一枚又一枚的跳了起來，卻又被一雙皙白的手一一按回原位置。
第十次棋局，徹底亂了。
白洛溪看着眼前天地棋盤上黑白陣營方的棋子，心裏閃過一絲明悟，随意盤坐在地上，靜心修煉着。
重走修仙路。
原本就是飛升境界，又談何重新修煉？
她若是重走，就算是超越從前又如何？到最後，還是會走上那一條老路。
元嬰，化神，問心，有界，離合，大乘，飛升。
她需要的，是問心。
百年問心路。
天地棋盤，漸隐。
黑白棋子，漸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