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顧淮生受傷, 而且是因為洛染受傷,但是洛染并沒有去看他。
因為最近江城亂了。
換了一個督軍, 代表了江城現在的勢力要洗牌。一個新督軍,剛到江城, 有這個能力嗎?江城莫家、顧家、江家、沈家等勢力會同意嗎?
江城的人都在等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不出三個月, 必有結果。
江城莫家,莫二爺,任誰都要給三分顏面,若說這江城四大家獨大,那莫二爺便是一家占四分, 其餘三家分六分。
江城顧家, 出了一個顧淮生, 剩餘六分,顧家要占近三分。
若說江家和沈家平分剩下三分, 也不盡然,不出三年, 江家必會衰敗,原因無他,只因江家無後繼之人。
而這沈家, 沈含清,倒不是說他不如顧淮生,而是此人是天生的浪蕩子,閑不住,況且他現如今不在江城, 且不提他。
偏生這晚,在槍戰過去了一個月後的晚上。
舞廳裏依舊燈光閃爍,舞臺上下歌舞升平,舞廳的一角落裏,顧淮生依舊坐在那裏,只是身邊卻沒了往日那個佳人的陪伴,四周的氣壓有些低沉。
顧淮生在這一個月裏,因為受傷和調查那晚背後之人的事情,并沒有時間來這舞廳,不過,他派人請了洛染五次,五次全部遭拒。
他今晚親自來,卻依舊被告知,洛小姐不便。
顧淮生面上一片冷凝,桌子上開了一瓶紅酒,是他平時來這舞廳必點的酒,可是這次,他卻滴酒未沾,他冷眼看向眼前的侍應生:
“不便?”
侍應生面色不變,回道:“洛姐之前受到驚吓,不便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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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生輕扯動唇角,眼中冷色半分未消,不過一番推脫之詞,他半分不信!
“如果今天我一定要見她呢?”
他伸手掏向自己腰間,似乎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打算。
侍應生依舊低着頭:“在這江城,還沒有人能在這舞廳動手,顧爺也不會做這第一人。”
若是莫澤餘不在江城,顧淮生此時的舉動,侍應生可能還會猶豫一番,但是莫澤餘在江城,便不會有人敢在舞廳動手。
顧淮生的槍在桌上轉了一圈,他淡淡地看向侍應生,并沒有被他這番話吓到,別人不敢,可不代表他不敢,即便他開了槍,他依然有自信安然無恙走出這舞廳。
只是……
顧淮生眼底神色莫名,侍應生在看到他掏出槍的時候,就是眉頭一皺,看了一眼顧淮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做,也有些怕他不管不顧,在他壓迫的目光下,手心溢出一些薄汗。
突然,顧淮生朝二樓看了一眼,他手離開了槍,侍應生也松了一口氣,顧淮生敲了敲桌子,飲下一杯酒,重聲道:
“我要見莫二爺。”
侍應生低頭:“顧爺請稍等。”說完這句話,他就轉頭朝三樓走去,洛姐不見顧爺,卻不代表二爺不見顧爺,他自然要去通報一聲。
侍應生到了三樓,沒有見到二爺,直接把消息告訴了莫二,莫二皺眉,沉聲說道:“你等下。”
莫二轉身敲響書房的門,得了裏面一聲“進來”,才走進去。
裏面并不止莫澤餘一人,顧淮生一直要見的洛染也坐在裏面,只見她雙腿交疊,斜斜靠在沙發上,一手夾着煙,聽見開門聲,也沒有擡眼,眉眼間一分撩人的韻味。
莫二自然是知道洛染在這裏的,從顧淮生踏進舞廳的時候,洛染就進了書房,莫二瞥了一眼洛染,在心裏嘀咕着,這舞廳怕是再也沒有這麽大膽的女郎了。
莫澤餘坐在書桌旁,不知在處理着什麽,莫二開口:“二爺,顧爺要見你。”
屋裏兩個人的動作一頓,莫澤餘放下筆,擡起頭看向那邊怡然自得的女人,溫和地笑了笑:“你當真不見他?”
洛染吐出了一圈煙,不耐煩地看了一眼莫澤餘:“不是你說,讓我自己選的嗎?”
那天晚上兩人談話後,在她進房間時,他突然問她:“如果我把選擇權交給你,你會怎麽選?”
其實他也是期盼的,雖然他知道,最終能給她想要的人不是他,但是,也許他應該聽聽她的答案。
洛染腳步一頓,随後轉頭,她似有些不解:“只有你們兩個人選嗎?”
莫澤餘笑:“若是能護住你的,只有這兩人了。”
洛染淡淡地看向他:“你又不會聽我的。”
莫澤餘輕聲呢喃:“……誰說得準呢……”
“如果我選你呢?”
莫澤餘一側的手微緊,又若無其事地放開,笑着問她:“為何?”
洛染嘆了一口氣:“在這江城,若是連二爺都護不了我,那其他人也護不了。”
莫澤擡手撫了撫她的臉頰,那裏的傷口還留着一絲淺淺的疤痕,他眸色忽明忽暗,最終還是恢複平靜,溫和說道:“進去吧。”
洛染定定站着沒有動,神色依舊平淡:“所以,你會聽我的嗎?”
莫澤餘笑了笑:“誰知道呢。”
洛染斜睨了他一眼,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莫澤餘在她身後搖頭失笑,在她背影消失後,笑意漸漸寡淡,他低頭頭看向自己的手,聲音輕得他自己都聽不清:
“……一點都不想放手呢……”
莫澤餘從記憶中回神,不以為然:“不想見,就不見吧。”
莫二不知道這兩個怎麽回事,但是:“二爺,那你見不見顧爺?”
莫澤餘站起身,走了幾步,将洛染手中的煙拿下熄滅,笑道:“不想見他,還不回去?”
莫二轉身離開,二爺的意思便是見了。
洛染借他的力道站起身,她慣愛踩着一雙小高跟,身段婀娜,搖曳生姿,她雙手環胸,瞥了一眼莫澤餘,轉身離開。
莫澤餘卻是拉住了她,似嘆道:“就這樣走了?”
洛染沒好氣:“不然呢?”
莫澤餘拉着她的手微用勁,洛染整個人就撞進他懷裏,她別過臉不去看他,莫澤餘低低嘆了一口氣。
“還有三個月。”
無理無頭的一句話,卻是讓洛染眸子微濕,她抿緊了唇線,突然環住了他的腰,她仰頭看他:
“莫澤餘,你算了那麽多,萬一我不配合怎麽辦?”
莫澤餘只是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溫聲道:“別鬧。”
洛染突然說了一句:“你待會去找我吧。”
似乎怕他聽不懂,她補充道:“今天晚上。”
莫澤餘瞳孔一縮,皺眉看向洛染,聲音微有些冷色:“別鬧。”
洛染卻是不管不顧地轉身離開,只是到了門口,她突然停住,沒有回頭,她低聲說:“這是你欠我的。”
她一步踏出書房,可是背後的莫澤餘,卻是因為那一句話,頹廢地垂了眼。
洛染出門就撞上了顧淮生,她一手擦掉臉上滾下的淚珠,沒有多看顧淮生一眼,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身而過。
只是顧淮生不可能當作沒看見她,伸手拉住了她,看着她微泛紅的眼睛,顧淮生心中一緊,皺眉問道:
“怎麽了?”
他自從認識洛染後,就從沒有見她紅了眼,她總有自己的方法,讓一切不順心的事變得順心,顧淮生皺眉的原因,誰能惹她紅了眼眶?
……是莫澤餘?
顧淮生的眼神微暗。
洛染掙脫了他的手,指尖滑過眼角,帶去那抹濕意,她依舊笑着,似乎什麽事都沒有一樣,淺笑餘媚:“我沒事,不打擾顧爺找二爺談事了。”
顧淮生的聲音微沉:“我來找你。”
除了眼眶微紅,洛染已經與往日沒有異樣了,她笑着,似乎有些歉意:“顧爺,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她話還沒有說完,顧淮生就上前了一步,指腹擦過她的眼角,聲音中有些愛憐:“怎麽哭了?”
洛染忍着眼中的濕意,想要笑開,顧淮生卻讓了路,他說:“既然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他目光沉穩,平靜地看向她,帶着些疼惜,雖然知道她的話不是真的,但是還是不想看她紅着眼還要費力找借口。
洛染看了他一眼,徑直離開。
莫二看見洛染紅着眼眶出來,也吓了一跳,弄不明白,他不過是下樓了一趟,她怎麽就會哭了?難道是二爺欺負了她?可是,二爺對她的呵護勁,怎麽可能?
書房中,就剩下了莫澤餘和顧淮生兩個人。
兩人各坐在一個沙發上,面前放的是兩杯茶,只是兩個人都沒有喝茶的打算,莫澤餘輕扯了一下唇角,卻是實在笑不出來,聲音寡淡:
“顧先生要見我?”
顧淮生還在想着剛剛洛染的神色,他擡頭看向莫澤餘,面色沉穩道:“我找二爺,為一件事。”
莫澤餘微低頭,看着面前的茶水,明知故問:“何事?”
顧淮生微眯眼,卻是直話直說:“我要娶洛染,不知二爺可否放人?”
莫澤餘突然點了一根煙,其實他戒煙很久了,這煙是剛剛洛染遺漏在沙發上的,只是此時,他也許需要煙來疏解一下心中情緒。
沉默了一會兒,莫澤餘開口:“你想娶她,她同意了嗎?”
顧淮生眉頭微皺,轉瞬即逝:“只要二爺肯放人,她會同意的。”
莫澤餘輕扯了下唇角,眼中似閃過一絲嘲諷,顧淮生眼神一暗,卻聽見莫澤餘突然說道:
“顧先生想娶她,那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嗎?”
莫澤餘說這話的時候,微微斂下眼睑,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神色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顧淮生微皺眉,莫澤餘這是什麽意思?他既然這樣問,定然不是說洛染現在的身份,良久,顧淮生開口:
“進舞廳之前,她并不是江城的人,生母早逝,因為生父緣故進入舞廳。”
他說到這裏,眼底閃過一絲厭惡,顯然是對那個“生父”不喜至極,他頓了一下,又繼續開口:
“她生父原本拿了一筆錢,在江城城北住下,只是在兩個月前,她生父突然死于街頭,聽說是槍戰時,被波及到了。”
他說到後面的時候,目光緊緊看着莫澤餘,他其實已經猜到了她生父的死,是誰所為。
只是顧淮生依舊有些不解:“二爺為什麽問我這事?”
莫澤餘神色不變,等他說完了,一根煙也抽完了,他側頭看向窗外,因為舞廳的霓虹燈閃爍,所以外面的天色并不漆黑。
他抿了一口茶水,才開口:
“你說錯了一點。”
顧淮生皺眉:“哪一點?”
莫澤餘說:“洛染一直是江城的人。”
不等顧淮生繼續接話,他就繼續說了下去:“她母親是沈家的人……”
洛染的母親是江城沈家的人,但是卻只是一個私生女罷了,沈老爺子生性風流,年輕時候不知留了多少種,流落在外的自然也有。
洛染的母親就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不過她被沈家找回過,雖然不受重視,卻也沒有虧待她。
從洛染的容貌上,就可以窺探她母親的容貌了,她母親在外流落久了,即使回到沈家,依舊格格不入,但是,洛母卻有一個小夥伴,就是莫澤餘的母親。
原因無他,因為莫澤餘的母親也是一個私生女,但是後來她嫁給了莫澤餘的父親。
而洛母卻沒有那麽好運,她情窦初開的時候遇到了洛染的生父,洛父有一副好樣貌,再加上幾句甜言蜜語,就将俘獲洛母的一顆心。
并沒有舉行婚禮,洛母就懷上了洛染,洛母知道自己懷孕後,就想讓洛父娶她,可是洛父卻沒有這個想法。
後來洛父跑了,因為沈家知道了兩人的事情,放言不會放過洛父。
沈家對洛母也失望透頂,不再管她,洛染就是這樣在沈宅出生的。
按理說,莫澤餘和洛染應該沒有交集的,但是偏偏莫澤餘的母親并不是像莫澤餘一樣的人,她微怯弱,又有些重情誼,所以她去看洛母了。
莫澤餘和洛染就認識了。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洛染十歲那年結束了,洛父回來了,雖然窮困潦倒,但是他是洛染的生父,洛母是個沒有主見的,洛母帶着洛染和洛父走的時候,沈家給了錢,莫澤餘的母親帶着他去送別。
那年夏天,梳着兩個小辮子的姑娘仰着臉面,她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她脆生生地問他:
“餘哥哥,你會去找我嗎?”
那時他不過十五歲,正是情窦初開的時候,雖然紅着臉,卻依舊肯定道:“嗯,我會的!”
“那……你會不會娶我呀?”
“咳咳……我會!”少年臊紅了一張臉,拼命咳嗽,卻依舊應下。
她笑得眼睛發亮,卻在黃包車走動的時候,探出頭來,哭的小臉通紅:
“餘哥哥,你不許給別人買糖葫蘆!”
莫澤餘那時候還不知道之後會發生那麽多事情,他只知道每年纏着他,撒着嬌“餘哥哥,我還想吃糖葫蘆”的小姑娘要離開了,哭的十分傷心,他不由得就想上前,卻被他母親攔下了,他只能大聲地喊:
“好!”
誰也不知道莫澤餘的父親去世得那麽早,讓他早早背上重擔,在每天的厮殺中,他已經漸漸忘記了那個笑得脆生生的小姑娘。
他也沒有想到,她随着生父一走,就離開江城,更沒有想到,她生父會無恥到那種地步。
從他回到江城,從那天她從樓梯上走下來,從他看見她的第一眼,他就認出來她了。
他的小姑娘,洛染。
作者有話要說: 交代了女主的身世
莫澤餘認出了女主,所以兩人相處才會是這樣
還有莫澤餘的心思,可能你們有些看不懂,他到底想做什麽,又是幫顧淮生,卻又不放手
就是那種,我知道放手對你才好,可我tmd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