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磨砺
宋問合上書，像針紮似的反應迅速轉過身來看泰階。泰階“咕咚”喝下一大杯水，說：“你沒聽過‘腿踢連環無人抵’嗎？不是萬不得已，般若不會用的。唉！般若太善良，要不然布雷特也不會這麽放肆。”“那被踢中會怎麽樣？”宋問全然不顧跆拳道了，眼巴巴等着泰階的回答。“如果是淩空腿，肯定會斷肋骨。”泰階一臉神秘，說完了又去開電視看拳擊。“好！這個上鈎拳好！”泰階興奮得手舞足蹈，宋問呆在了一邊，對跆拳道的興趣幾乎都沒有了。
“少林六合拳的步法簡單，多用弓步、虛步、馬步三種。弓步多用于正面進攻；馬步多用于側擊；虛步最靈活，多用于退、避、閃、躲，也是變招勢的過渡步法。”般若在寒意漸濃的初冬風裏演練步法，布雷特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仔細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回國的日子近了，想多少學點功夫回去，一來可以在他的那些朋友面前顯擺顯擺，二來也不枉他這麽辛苦到中國來一趟。蕭瑟的風裏，般若移步換招，布雷特看得出了神。真像電影裏拍的武學宗師，那種張弛有度，那種大氣雍容，布雷特看得呆住了。
“先教你一套‘五子登科’。”般若先擡右腳，向前向上彈踢，腳面繃直。然後又出右手向前，掌擊右腳面，發出響亮的聲音。布雷特走上前，将近一個月的訓練。他明顯瘦了很多，也比剛來的時候穩重很多。“為什麽打自己這麽用力？很疼的。”“如果你打的聲音沒有這麽響，罰你今天中午不要吃飯。”般若退到一邊。“你是不是想通過報複我的胃進而摧殘我的身體！”
“說對了。再多說一個字，我就用棍子直接摧殘你的身體！”布雷特站在很久多沒動，一直看着般若。般若又生氣又奇怪：“想變成自由女神嗎？”“我沒看清，不懂。”“那你不問？”“你不是說要直接摧殘我的身體嗎！”布雷特反倒生氣了，般若又好氣又好笑。般若只好又演練了一遍。
“般若，那個‘虎抱頭’是不是這樣？”布雷特先使右弓步，右手向上向上劃拳。屈肘變拳，盤于頭上前右側，拳心向前。左拳向右橫擊，拳心向內。“學得倒挺快，現在上梅花樁練拳。”布雷特已經能輕松地跳上梅花樁了，般若讓他在上面演練已經學會的拳法。
般若來看泰階，她正在訓練，于是般若就在走廊的休息座上坐了下來。正巧宋問來了。“你也過來了。”宋問邊說邊坐。“都沒來看她訓練過，回去的時候她就累得睡着。”“泰階進步非常快，像假的一樣。”“泰階練武是不必操心的。”般若微微笑了笑。“你最近瘦了很多，我看布雷特練得很勤快啊。”“布雷特要是有泰階那悟性，哪個師父不胖。”般若含蓄地答到。
“聽泰階說，你會連環腿？”宋問好象個記者。“恩。”般若盯着牆上的鐘，盤算着泰階也該出來了。“這樣說來，你很容易學跆拳道了？”宋問像發現新大陸般高興，直看般若的表情。“聽說過，但不打算學。”般若笑着說。“為什麽？”宋問很着急的樣子。“沒必要。”宋問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泰階大汗淋淋地出來了。“般若！”泰階高興地跑過來，走廊的動靜頓時大起來。
着時候顧教練也出來了：“泰階，今天去加餐……”“這是我教練，顧教練。”泰階介紹到。“教練好。”般若笑着問候，顧教練點了點頭：“她是你的朋友？”“恩，她叫程般若，這個是宋問。”泰階一把拽起宋問的衣領。“般若？哪兩個字？”顧教練疑惑地看着般若。
“是‘一般’的那個‘般’，‘若’是好象的意思。是佛典用語，所以讀音不同。”“那現在一起去吃飯吧，我請客。”顧教練豪爽地笑了。三人只好跟着他去了。
“你也是蘭若寺的？”顧教練邊走邊問般若。“恩。”“那你和泰階，哪個更厲害呢？”顧教練笑着問。“當然是泰階。”“般若比我厲害，她就是不肯承認。”泰階分明臉紅了。“哈哈哈！”顧教練覺得這幾個年輕人很清澈，像源頭的水，有很大的潛力又很幹淨。尤其是他們的身上透着一股久違的中國傳統的美。沒有身邊更多的浮躁，讓人覺得跟他們在一起很輕松。
教練帶他們去了一家大飯館，吃飯的時候，他很注意般若。泰階般若不沾葷食，一雙筷子在般若手裏顯得從容了起來。是一種氣質，一種氣度，難得的寧靜。逼着每一個發現這種特質的人肅然起敬，一個二十歲的女孩是怎樣磨練出這種質性的。“不用客氣，多吃些。泰階，多吃點。”
從飯館出來，顧教練又帶他們去了臨近的一家經營中國傳統書畫的商店。一進商店，仿佛置身在不知名的王朝裏。那書法，筆走龍蛇，妙筆生花，像是活的。那山水畫，恣意的潑墨，精細的工筆。嶙峋的崇山中藏着古剎一座，鐘聲仿佛從裏面飄了出來，曠遠。那浣紗的西施，嫣然一笑，羞紅荷花。顧教練是個愛好收藏的人，他很喜歡到這裏來淘寶。宋問隔着厚厚的鏡片看着，好象醉了。
泰階也邊走邊看。《蘭亭序》，般若想到了它，她痛心了。是因為她的父母嗎？好是單純的因為《蘭亭序》，她也弄不清了。“來來來，你們看看這副畫怎麽樣？”顧教練像叫朋友似的叫他們，指着櫥窗裏一副花鳥畫問他們。“好眼光，教練，這畫好，大處着墨，小處細筆，都恰到好處。”宋問頗有專家學者的味道。“是不錯，意韻好。可以讓人心定氣凝。”般若也發表了意見，只有泰階左看右看沒說什麽。
“泰階，怎麽樣？”顧教練征求愛徒的意見。泰階弓着的腰直了起來，難為情的對教練說：“那鳥是不是肥了點？我們少林寺前面的鳥都沒有這麽肥的。”“哈哈哈！顧教練笑了起來。“教練看不出你也喜歡這些。”泰階是有話直說的。“中國才有的呀，能不喜歡嗎？”顧教練又大笑，般若若有所思。
布雷特在平地上已經學會了“五子登科”、“三搖手”、“虎抱頭”等動作，但上梅花樁的時候還是不行。般若都納悶了，沖着在樁上的布雷特喊到：“不要緊張﹗這麽矮的樁摔下來也不會死人﹗”“死人還不怕疼呢﹗”布雷特的嘴巴死不改。“這點疼算什麽﹗你這麽怕疼，來中國做什麽﹗”般若走到樁下。布雷特就是不敢動了，因為他已經摔得鼻青臉腫。
般若看硬的行不通，嘆了口氣：“到底是從小過好慣了，什麽苦都沒吃過。”布雷特聽見了，像受了極大侮辱：“我都摔成這樣了，還不算吃苦？般若，你站着當然不知道坐着屁股硬了﹗”般若看着他受委屈到天上的樣子，一跳上了梅花樁。右腳搭在左腳膝蓋上，雙手合十，二話不說來了個“金雞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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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不是睡覺的好地方。你幹嘛一只腳站着？”布雷特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看見般若正閉着眼，初冬的風已經刺傷皮膚了。這樣一動不動會成雕塑的。“算了，你真是太頑固了﹗”布雷特跳下樁，來回轉着。二十分鐘過去了，般若依然這樣站着。
布雷特忍不住了：“嘿，下來行嗎。我上去。”般若仍舊那樣，布雷特幹脆回屋裏去了。他悄悄站在窗邊看着寒風中的般若：“真厲害，我一分鐘都不行。”他找來咖啡，剛拿起開水又放下了；他打開電視，一看見拳擊賽又關了。在房間裏轉來轉去，一股無名火越燒越旺。“師父，下來吧。你站再久我也不會的。”他開窗大喊，般若還是沒動。他不知道怎麽辦了。一個小時過去了，般若還是老樣，布雷特徹底服了，奔出房間。
“我知道錯了，我怕疼，我懦弱。我想撿大便宜，想無功而獲。我真的知道錯了，師父，你下來吧。”布雷特很激動，這足夠讓他驅散冬天裏的所有嚴寒。般若似乎等到了自己要的答案，睜開眼，右腳放下，輕輕跳下了梅花樁。“中國有句古話‘寶劍鋒從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沒有背後的苦難，你相信到手的果實是真實的嗎？”般若看着布雷特的眼睛說到。
布雷特無言以對，般若又接着說到：“蘭若寺有座塔。不是用來紀念得道高僧的，每當從那裏經過，我們都加快腳步。”
“為什麽？”布雷特看般若表情嚴肅，也不敢放肆了。“因為那塔是為了紀念那些沒能練成童子功而夭折的孩子的。我們不忍心看。”般若的眼眶有些紅了。布雷特驚住了，他想起自己先前害怕摔到的樣子。他甚至鄙視自己，又是無話。
般若知道他想到了一些東西，也不為難他：“別人能做好的，你也能做到。不要給自己找一些不能稱為理由的借口，否則你的一生都要用借口去圓借口。上樁吧！”布雷特突然句的般若很配她的名字。她有時候說的一寫話，做的一些事是他從來沒見過的。但有一點是可以确定的，她教了他很多。盡管布雷特還是很在意她的相貌，但卻已懂得欣賞她的優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早八點、晚八點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