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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着滿是童真的眼打量着這個世界,遠處的山峰煙色朦胧,寂靜之中,終于有了些三月的暖色。

延伸而去的長路,一直通向遠方,郝甜放了一首歌,是王菲的《清風徐來》。

“只要熱烈都好過溫存

幾經冷漠也不屑容忍

銘心刻骨就要一意孤行

越是憧憬越要風雨兼程

要走多遠才算走進森林

……”

在這纏綿缱绻的歌聲裏,她慢慢從身到心都放松下來。

給中二期少年挑禮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郝甜開了導航,去了最近的一家百貨大樓,逛了三圈,腳都快走斷了也不知道買什麽。她把電話打給有弟弟的阿修。

阿修告訴她:“買什麽禮物,我都是往他游戲賬號裏打錢。”

郝甜:“……可是他馬上要高考了,這樣不是變相鼓勵他玩游戲嗎?”

阿修道:“那你給他買學習資料。”

可是許煜看起來和他哥不是一個畫風,并不像愛學習的三好學生,就算是他哥現在要考試,有人給他送考試資料估計他也會郁悶,而且無形中還施加了壓力。學習已經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了,何苦再雪上加霜呢。

挂了電話,郝甜又逛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家鞋店前。

櫥櫃裏有一雙鞋,黑色與洋金色的漸變設計,鞋面線條流暢,充滿了力量感,就像一頭潛伏在森林裏蓄勢待發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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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郝甜先找到了秦悠,那中年阿姨已經走了。

秦悠在後院插花,拈着兩枝銀牙柳慢慢推進嬌嫩的花束之間。

郝甜将鑰匙還給她,又附贈了一個購物袋。

秦悠放下手裏的活,翻看了一眼,笑道:“還真的出去逛街買東西了?”

郝甜不好意思解釋是為了給許煜買禮物,只好默認了。

秦悠道:“我都好多年沒戴過帽子了,主要是如今出去的時候不多,戴帽子也不方便。”

郝甜微訝,怪自己考慮不周,輕輕“啊”了一聲,道:“我看着還挺好看的,就買了……”

那是一頂黑色軟呢帽,花了不少大洋,給婆婆買禮物,郝甜還真不敢随便買。

秦悠将購物袋放好,又坐回去:“沒事,就當重溫舊時光了。”

郝甜沒明白什麽意思。

秦悠拿起剪刀,又取過一枝銀牙柳,要剪的時候又頓住:“你爸他以前,總喜歡送我帽子,我那個時候也喜歡戴。不過這幾年,他比較喜歡送化妝品,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郝甜無言以對。

秦悠看她一眼,見她表情又開始糾結起來,揮揮手:“行了,給大家都買東西了吧,去給他們看看。”

郝甜如蒙大赦,忙往花房外走,只是走到一半,她突然又覺得應該說一句什麽:“媽……”

秦悠擡頭看她。

郝甜道:“如果等我人老珠黃的那天,許陸送我化妝品,我也會覺得難過,但絕不會是因為我覺得他嫌我老了,而是因為,一定是我太在乎自己日漸衰老的容顏,在乎到,連他也看不下去了。”她微微一頓,又道,“誰不會老,生老病死都是常事,其實,平常心就好了,更何況……”你老了,他難道還能青春常駐?

她說到後面,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聲音越來越輕,最後一句甚至沒能說出口。這樣的話,是不是不太适合由她來說,沒有到秦悠那個年紀,沒有體會到那種心境,她有什麽資格置喙?

秦悠倒是沒怪她莽撞,搖搖頭,又繼續插花。

郝甜拉上花房的門,心裏輕輕嘆了口氣。

許煜不在家,上學去了。郝甜到他房間門口敲了一會門,遇上許超夏從書房出來才知道。

她趁機将買的按摩枕送給他,還一臉認真地解釋了一下作用:“工作累了可以靠着休息。”

許超夏笑問她:“今天是什麽日子?”

郝甜張嘴結舌,吞吞吐吐:“就是……想買了。”

許超夏像覺得好玩,朗聲笑出來,抱着枕頭走了。

還有兩只購物袋,裏面是給許陸他們兄弟倆的禮物。郝甜回了房間,在床上坐了一會,想起許超夏的笑有些臉紅。将購物袋放下後,她拿出手機,又想起昨天晚上好像收到了一封面試郵件,連忙下了郵箱來看。

她大學裏學的是應用數學,後來大四下報考了準精算師考試,在許陸籌備婚禮的時候她一邊上班一邊準備,十月份考完,最後成功拿到了證件,但是沒多久就因為結婚蜜月還有當時一些特殊情況辭了職。這倒沒什麽,本來辭職之前的那個工作就不是精算相關的,但問題是,接下來她應該從事精算行業,為接下來的精算師考試積攢工作資歷了,最後卻荒廢在家,成了家庭主婦。考精算師這一計劃已不知哪年哪月能再提上日程了。

那天給單位發簡歷的時候,她就有預感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最後抱着保險的态度,她又給一家招聘會計的單位發了郵件。

最後給她回信的,果然只有這家被她列為退路的單位,她能慶幸自己把會計證也給考了,并且也按時參加繼續教育了嗎?

如果最後只能去當會計,那她辛苦考下來的準精算師證還有什麽意義?

Chapter 31

給許陸的禮物,郝甜等到晚上去健身房的時候才拿出來。

看到運動鞋的時候許陸很高興,換上後試了試,又将郝甜抱到鞋櫃上親了口:“怎麽想到給我買鞋了?”

許陸沒說禮物,因為對于他們來說,這不能算是禮物。平時為彼此買東西的時候太多了,這已然成為他們生活中很平常的一部分。但高興還是難免的。

郝甜抱着他脖頸,笑眯眯道:“因為給大家都買了,落下你一個好像不太好。”

許陸:“……”

郝甜得逞般笑出聲,在他唇上親了一口,跳下來:“走了。”

給許煜的禮物,郝甜送到了他學校。秦悠告訴他許煜在高三某某班,郝甜開車到那的時候卻直接在校外就見到了他。

那小孩站在人堆裏,叼着根煙,歪着頭一腳踹翻一個男生,居然衆目睽睽之下就聚衆打架。

郝甜吓了一跳,連忙找地方停車。

等她趕到近前的時候,那些人已經打得熱火朝天。許煜不敢和他哥動手,和這些人卻完全沒有手下留情。

路過的人紛紛繞道,沒人敢近前也沒人敢勸架。

郝甜圍着看了一會,見許煜沒怎麽受傷,握着手機猶豫要不要報警。

沒等她想出個結果,校門口那邊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保安來了。”

倒不是吓唬人,穿着制服的保安真地在往這跑來。

一群不良少年瞬間作鳥獸散。

有幾個沖向郝甜,瞥了一眼她舉在身前的手機,似是想要過來。

郝甜道:“還不快跑,等下警察也來了。”

那幾個男生罵了句髒話,狠狠瞪了郝甜一樣,頓時跑得更快了。

許煜被一個男生拉着,和另一個跑在前面的男生一起,往郝甜右手方向跑遠。

許煜似是看到了她,掃了她這邊一眼,腳步一頓,卻被拉着他的男生拖走。

郝甜上車,追了上去。

她開着童潇潇的小polo,不緊不慢地綴在那三人後面,也不知道跑出多遠,許煜氣喘籲籲地停下,揮揮手示意不跑了。

郝甜将車窗搖下來,跟到他們旁邊:“弟弟,你們在演校園跑酷嗎?”

許煜不高興道:“你能別陰陽怪氣的嗎?”

郝甜笑笑:“那你們在幹嘛?”她看眼手表,“現在應該是上課時間吧?”

許煜不耐煩:“體育課。”

郝甜看着他,過了會将車停到路邊:“上來。”

三人上車,郝甜讓許煜坐到前面,她一直沒說話,只盯着許煜看。許煜臉上還有淤青,不知道是新傷還是舊傷。

許煜被她看得不自在:“你怎麽來了?”

郝甜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把事情問清楚:“為什麽當街打架?”

許煜道:“不用你管。”

郝甜道:“你要打架也應該換個地方啊,校門口打架,就算當時沒被抓住,你老師會聽不到風聲?”

許煜沒想到她還擔心這個,張張嘴還沒說話,卻聽後座一個男生道:“老師最多讓我們寫檢讨,別被保安逮去主任辦公室就行了。”

說話的男生郝甜不認識,眉目俊逸,雖還是少年模樣,但眼神裏卻已經能看出戾氣,和許煜那種中二病完全不一樣。

“你們學校管理這麽松?”郝甜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學校裏有人打架,就算當時沒抓到人,後面也會把人揪出來,“這樣學校不會越來越亂?”

那男生語氣很無所謂地道:“本來就亂。”

縮在一旁的另一個男生,長相更清秀,郝甜有些印象,卻想不起來是誰。他瞥一眼郝甜,小聲道:“我們都高三了。”

所以反正要畢業了,也懶得管了?

郝甜真是不知道該拿這幾個青春期叛逆少年怎麽辦,一言不發地開動車子。

許煜靠着椅背,枕着雙手,十分悠閑地問道:“咱們去哪啊?”

郝甜道:“先帶你們吃午飯。”

許煜得寸進尺:“那我要吃百香閣。”

百香閣是雁城有名的連鎖中餐館。

郝甜表情嚴肅:“我讓你哥請你,吃嗎?”

許煜不說話了。

倒是那個戾氣男生開口:“就随便找個地方吧,謝謝阿姨。”

郝甜:“……”我有這麽老嗎?

她還是帶三個大男生去了百香閣,點了一桌菜,自己沒吃兩口,全程看着他們狼吞虎咽。

郝甜忍不住問:“你們多久沒吃了?”餓成這樣。

許煜道:“就早餐沒吃而已。”

“為什麽不吃早餐?”

許煜撇嘴:“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郝甜有些生氣了。

許煜沒有察覺,舉着杯子讓那個長相清秀的男生給他倒水:“喬兒?”

他這一聲喬兒讓郝甜想起那男生是誰了,和許家一個小區的那個喬耀。

喬耀倒是看出郝甜不太高興,給許煜倒了水,又跟郝甜解釋:“他們把我們早餐給砸了,買又來不及,只好不吃了。”

郝甜又想問“為什麽他們要砸你們早餐”,卻聽那個戾氣男生道:“你要再問,這頓飯吃完都不一定能問完。”

所以是積怨已久了?郝甜覺得有些好笑,沒再說什麽。

等他們吃完飯,郝甜把他們送到學校,等那兩個男生下車,郝甜留下許煜,稱還有事,那個戾氣男生已經知道郝甜是許煜嫂子,和許煜眼神交流了一番,确定沒事便揮揮手和喬耀走了。

可能是吃人嘴短,許煜語氣很好:“你還有什麽事?”

郝甜道:“那個男生是你幫忙代班的朋友嗎?”

許煜知道郝甜問的是哪個男生,聞言不冷不淡地唔了一聲。

郝甜又道:“你之前是不是逃課出來的,你們學校高三了不取消體育課?”

許煜啧了一聲,看起來極為不耐煩,也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郝甜不明白許家長輩為什麽會同意許煜來這麽紀律松散的學校,但也識趣地沒再問下去,她取過放在前面臺子上的一只禮袋:“給你補的生日禮物。”

許煜像是沒反應過來。

郝甜往他面前塞了塞。

許煜猶豫了一瞬,接過去,還有些難以置信:“你來,特地給我送這個?”

郝甜點點頭:“你畢竟是許陸的弟弟。”

許煜不說話,接過禮袋。

郝甜道:“你不打開看看?”

許煜懶洋洋将袋子拆開,裏面是《演員的自我修養》,他表情瞬間有些一言難盡。

郝甜道:“我聽媽說你想報表演專業,不知道給你買什麽,就買了這個。”

許煜勾着嘴角,好笑:“我那是為了進娛樂圈更方便。”他說完,打開車門夾着書走了,禮袋就被他随手扔在車座底下。

郝甜看了一陣他清瘦的背影,頭疼地将袋子撿起來。

“他這樣的性格遲早得栽跟頭,你別管他。”童潇潇敷着面膜,躺在沙發上甕聲甕氣地道,“又不是你親弟弟,你管不過來的。”

郝甜知道,她只是有些猶豫:“打架的事要不要告訴許陸?”

童潇潇摸着面膜邊角:“告訴什麽,你別犯傻,到時候兄弟倆心生嫌隙,你兩頭讨不到好。”

郝甜不說話,盤腿坐到沙發上,握着電視遙控器按來按去。

童潇潇勸道:“你聽我的,假裝不知道一點事都沒有。你之前不是說許家都不怎麽追究許煜臉上的傷的嘛,顯然是對他打架臉上挂彩這種事司空見慣了,你要說你才傻,他們自己家人都不管,你一個嫂子你管什麽?”

聽到這,郝甜才算勉強被說服,嘆了口氣,決定聽童潇潇的,不管了。

童潇潇休年假,敷完面膜又泡紅棗茶。

郝甜抱着熱乎乎甜絲絲的紅棗茶喝了一陣,又想起工作的事,便跟她簡單說了說情況。

當初大學畢業,他們宿舍四個人一起報了準精算師考試,最後考上的卻只有郝甜一個人。而如今,從事精算行業的反而是阿修。

童潇潇道:“确實是可惜了,倒是阿修,她這次又報考了,看起來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準精算師證書拿到手。”

郝甜心裏發堵。

童潇潇道:“你別急,慢慢來,實在不行先做這個工作,以後再試試能不能找到精算相關的。”

“只能這樣了。”

童潇潇想了想:“你家大陸贊同你出去工作啦?”

郝甜更愁了:“我還沒跟他說。”

童潇潇幸災樂禍一般指着郝甜笑:“喲喲喲,翅膀硬了啊。”

“你快別挖苦我了。”愁都愁死了。

愁也沒用,她要想出去工作,遲早要過許陸那關。

在童潇潇這待了大半個下午,直到許陸來接她,郝甜才離開。

下樓後,郝甜往樓上看了一眼,童潇潇趴在窗口那,腦袋上戴了個兔耳朵,一抖一抖,她自料峭春風裏飛了個吻,做了個沖的手勢。

郝甜笑出來,覺得心裏好像真有了些力量。

倆人上車後,許陸發動車,路上一連看了郝甜好幾眼,問道:“見到許煜了?”

郝甜點點頭:“見到了。”

許陸道:“還乖嗎那小子。”

郝甜道:“還好。”

許陸笑笑:“你不用替他隐瞞,那小子什麽樣,家裏人都清楚。”

“沒有。”

車廂靜了一會,轉彎的時候,許陸打轉向燈,又問:“有心事?”

郝甜擡眼看他。

許陸抽空和她對視了一眼:“怎麽了,和我也不能說嗎?”

郝甜搖搖頭,又笑道:“大陸,咱們什麽時候去旅游啊?”

Chapter 32

江女士那個案子已經開始動工,裝修雖然很耗時間,但許陸并不需要全程守着。郝甜要是想去旅游,最多再等兩三個月。

“你想什麽時候去?”許陸問,他一頓又道,“我之前是想,先去半年健身房我們再出去,你身體不好,出門在外如果生病難免玩得不盡興,我希望要玩,那就開開心心地玩,玩得肆意一點。我真的太怕再出現上次蜜月的那種情況了。”

他這樣直白地說怕,郝甜心裏觸動,又覺得心疼內疚,靠着座椅靜靜看他,過了會輕聲道:“對不起大陸。”

許陸道:“道歉做什麽。”

郝甜:“讓你擔心了。”

“那就把身體養好,別讓我擔心。”

郝甜輕輕嗯了一聲。

到家後,郝甜接過許陸的大衣,卻又不急着挂起來,反而從他身後抱住他。

郝甜黏糊的時候并不少見,但許陸明顯感覺到她這次情緒不對。

“怎麽了?”

郝甜很輕很輕地道:“你怎麽這麽好啊大陸。”好到讓我不知道該怎麽違背你的意願,不忍心讓你為難、失望。

抱了一會,郝甜将衣服挂好,去了書房。

那天在許家沒找到的電腦,其實被許陸帶回了這裏。這人估計是早就料到許煜會趁他不在找郝甜要回電腦。

許陸跟進來的時候,郝甜已經把電腦打開了,她登上郵箱,點開發件箱,等許陸過來時,擡眼眼巴巴看着他。

許陸看到郵件的時候還有些不可置信,俯下身将幾個郵件都翻了一遍,才笑了笑:“瞞着我找工作了?”

郝甜擔憂道:“許陸?”

許陸沒說什麽,又點進收件箱,在看到唯一一封回信後,扔下鼠标離開書房。

“我去做飯。”

郝甜心裏又添忐忑,在書房坐了好一會,才出門。

即使心裏生氣,許陸也依舊沒有敷衍了事,晚餐還是營養豐盛,他還是監督她喝湯吃肉。

郝甜食不知味地吃完一小碗,将筷子放下。

“接着吃。”

郝甜手還沒離開筷子,微微一抖,又将筷子拿起來。

許陸又給郝甜盛了一點湯:“吃不下就喝湯。”

郝甜紅着眼眶,一聲不吭地将湯喝了。

“又要哭給我看?”許陸才是沒吃多少那個人,吃了兩口将筷子放下,看着郝甜。

郝甜埋頭。

許陸隔着桌子擡起她下巴,果然看到她眼眶裏的水汽。

“瞞着我找工作,現在還這樣,你把我當什麽了?”

“這麽委屈?我欺負你了嗎郝甜?”

許陸聲音微微放大。

郝甜搖頭,眼淚掉下來,聲音哽咽:“沒有。”

“沒有就把眼淚收起來,”許陸又是生氣又是無奈,不忍心對她大聲,只好把聲音壓得又低又沉,“別總跟我玩這套。”

郝甜将眼淚擦幹,微微仰頭,不讓眼淚再掉下來。

許陸看了她許久,起身将餐桌收拾好。

郝甜坐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動作。

餐廳的水晶燈光像緩緩流淌的小溪,彙入幽靜的空氣,桌椅裝飾清新的木香此刻好像也有了點複雜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飯菜的腥鹹味還未散去。

郝甜聽到廚房裏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又擦了下眼淚,起身過去,只站在門口,輕聲道:“大陸,我想去工作。”

許陸洗碗的動作沒停,過了一會才回答:“我攔着你了嗎?”

郝甜又道:“那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語氣裏竟有了點哀求的味道,許陸聽得心裏發堵,又重複了一遍:“我攔你了嗎?”

郝甜不敢再說話。

許陸将手裏那只白瓷碗狠狠放到大理石臺上,一聲脆響,那碗竟裂了,底座劃過石臺,發出刺耳的吱啦聲。

他将碗扔進垃圾桶,聽到郝甜又改了口:“那,不然,我不去了。”

她竟然這麽怕他,此刻許陸心裏可笑的感覺甚至蓋過了生氣,他開始洗手,決定先解決郝甜這件事再來洗碗。

郝甜一臉茫然地站在外面,直到許陸轉身出來,拽着她手腕往卧室走的時候才驚疑不定地問道:“大陸你要家暴嗎?”

許陸氣笑了:“我什麽時候家暴過你?你看我打許煜就覺得我也會打你嗎?”

郝甜腦袋裏亂糟糟的,一言不發。

許陸松開手,倆人站在客廳裏大眼瞪小眼。

郝甜道:“你別氣了,我不去就是了。”

許陸心裏湧起一陣無力:“你知道我在氣什麽嗎?”

郝甜搖搖頭:“不是氣我要去……工作嗎?”

“我氣你瞞着我,有什麽事不能和我商量嗎,你要真想出去工作,我能非攔着你?”他擡手,似想要摸摸郝甜的臉,最後卻又放到她腦袋上,撫了撫她柔軟的頭發,“一直以來,凡事只要你高興的,最後我不都妥協了嗎?”

郝甜有些難受,又有些感動,上前要抱他,卻又被他攔住:“行了,先去洗澡,我把碗洗完再說。”

都不讓她抱抱,所以還是在不高興啊,不告訴他,郝甜就是怕他不高興,不肯答應,只是沒想到最後他生氣的地方卻在她瞞着他。

郝甜去洗澡,慢慢冷靜下來,等出來時,許陸已經洗完碗,坐在沙發邊整理設計稿和筆記,筆電放在一旁。郝甜一出來他就将電腦推過來:“重新登郵箱我看看。”說完他又去拿吹風機。

郝甜登上郵箱,耳邊是呼呼的熱風,許陸修長的手指插入她發間,動作溫柔。

許陸問她:“哪個單位回你郵件了?”

郝甜道:“一個建築設計公司,叫沐橙時代。”

許陸沒聽清:“什麽時代?”

郝甜大聲道:“沐橙時代。”

許陸将吹風機關了:“這個沐橙時代你查了嗎?”

郝甜搖搖頭。她當時只是随便找了個看着順眼的單位發的簡歷,反正是會計,就算簡歷這關過了,面試她也不一定會去,只是沒想到最後居然真的只有這家公司給她回信。

郝甜沒洗頭發,只是發尾弄濕了,許陸摸着幹了便不再吹,坐下來自己看那封郵件。

“沐橙時代是最近兩年起來的新公司,據說是雁城理工大幾個教授帶着學生創辦的,主要方向是接住宅、公建、商業綜合體、工業園區這樣的設計項目,但也接橋梁設計,只不過聽說這方面只有極少數幾個設計師。雖然是新公司,但因為雁城理工大土木工程的名氣擺在那,那幾個教授也不是吃素的,因此這兩年發展還可以。”許陸倒是對這個沐橙時代頗為了解,“這些是背景,你如果要去,必須先了解他們的前景如何,否則做不了兩天又要辭職或者跳槽。”

許陸頓了頓,又道:“雁理工大一直被雁大壓在下面,兩個學校你追我趕,師生之間也不太友好。”

郝甜聽說過兩個學校之間的事,聞言道:“應該不至于吧。”

許陸道:“為難你肯定不會,但會不會說些不好聽的就不知道了。”

這個倒沒什麽,郝甜也不在意,剛要說“那我去他家試試”就聽許陸又道:“你要只是去當個會計,來j&d也行。”

j&d是他和高明的工作室。郝甜沒說話。

許陸知道這句話說了等于白說,沒有強求,關了電腦:“去試試看吧,過了就先做着,等以後再找精算相關工作。”

郝甜“嗯”了一聲,湊近了點。

許陸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卻起身出了門。

郝甜吐出一口氣,過了會,輕哼了聲,上床睡覺。

許陸将東西送回書房,又去浴室洗澡。

郝甜在床上規規矩矩躺着,等着老公上床。然而左等右等,許陸出來,系着睡袍帶子留下一句“你早點睡”就再次出了門。

氣成這樣了,要和她分床睡?郝甜躺在床上一臉懵逼。

燈被許陸關了,房間裏黑漆漆的,郝甜鼻子有些發酸,翻來覆去沒睡着,她起身掏手機玩了一會,論壇裏盡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看着半點意思都沒有。她想發貼,又覺得沒心情,最後放下手機又躺下來。

黑暗裏什麽都是模模糊糊的,倒是聽力敏銳不少,能聽到外面汽車鳴笛,也能聽到樓下保安在和人說話,但仔細聽,卻就是聽不到一門之隔的地方許陸的動靜。

郝甜想起身去看看,又有些賭氣。

他怎麽這樣,舍不得打她就用冷暴力嗎?不還是家暴,哼!

輾轉反側了不知道多久,郝甜決定去悄悄看一眼,但是她剛要掀被子,就聽咔噠一聲輕響,連忙又躺好了。

一個黑影慢慢走進來,最後坐到床邊,他伸出手摸了摸郝甜腦袋,像是輕輕嘆了口氣,最後又起身。

黑影剛要走,手卻被人拽住。

那只手還泛着涼,拽得緊緊的,手的主人帶着哭音道:“許陸。”

許陸啪地開了燈,反手攥住她:“讓你早點睡幹什麽去了,手這麽涼?”

郝甜愣愣的,過了會她撲上去:“大陸你別生氣了,以後有事我都和你商量。”

許陸下意識抱緊她。

郝甜又補充:“我發誓!”

他有些想笑,但忍住了:“發什麽誓,我讓你早點睡,沒聽懂嗎?”

郝甜癟着嘴:“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床睡,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許陸硬邦邦道:“沒有。”

郝甜看着他,目光柔軟又帶着委屈地從他眉眼劃過:“就有。”

許陸又有些憋不住笑,摸到她冰涼的手臂,懶得再和她廢話,将人塞進被子裏:“行了,知錯就改就行,我先去加會班,等下過來,你早點睡,再讓我摸到你手冰涼,就等着我家暴吧。”

郝甜縮進被子裏,臉頰微粉,目光真摯而依戀:“好,那你要早點過來,我不睡,等你。”

許陸;“……”

這樣還讓他怎麽跟她生氣,現在幹脆連腳都邁不動了。

許陸眼底柔軟下來,也不裝了,摸摸她微有些幹燥的唇瓣:“喝水了嗎?”

郝甜搖搖頭,模樣乖巧無比。

許陸再次熄了燈,自黑暗裏看了一會郝甜,與她又是害羞又是期待的目光對上,終是掀開被子上床。

……

不一會,被子裏傳來許陸低沉性感的聲音:“我只會這樣家暴你甜心。”

回應他的只有郝甜甜膩難耐的喘息,以及一聲拉長了音滿是愛、欲的“老公”。

Chapter 33

為了面試,郝甜翻出了一條沒穿過幾次的灰色呢子連衣裙,穿上後卻怎麽也拉不上拉鏈。

許陸去洗手間了,郝甜蹭到門口,敲了敲門。

“等下。”

郝甜便蹲在門口等,像只忠誠的小狗,只不過別的小狗是守門等主人回家,她是守她家大陸上廁所。

許陸很快出來,因為沒注意,差點一腳踹到郝甜。

“蹲在這幹什麽?”

郝甜起身:“等你啊。”

許陸見她衣服沒拉好,問道:“拉不上?”

“嗯,”郝甜憂傷道,“大陸,我覺得我可能胖了。”

哪裏胖了,依舊臉小小的,身上也沒什麽肉。許陸讓她轉過身,給她拉好拉鏈,順勢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肉都沒有。”

倒是胸好像大了,拉鏈拉到後背上方,确實有些費勁。許陸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目測再加上昨晚上的手量,感覺确實是大了。

郝甜注意到他目光,臉紅,踮腳捂他眼睛:“流氓,不許亂看。”

許陸好笑,又有些心癢癢,湊近了道:“不僅亂看還亂摸了,還害羞什麽?”

郝甜瞪他。

許陸将她抱起來:“來,讓大爺再試試手感。”

郝甜很配合:“流氓,你放我下來,救命啊。”

許陸也很配合,将她扔到沙發上好一番輕薄,還說:“你喊啊,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郝甜笑場了,窩在沙發裏,頭發淩亂,眼含水光,一副慘遭蹂、躏的模樣,眉梢眼角卻都是惬意的笑。

許陸按着親她,從眉心吻下去,到鼻尖,到唇瓣,吮吸,舔舐,深入,恨不得把她吞進肚子裏,好像昨天晚上的熱烈都是夢境,今天才是真實的,所以才更渴切。

郝甜輕輕喘息,抱住老公的脖頸,仰頭将命門送上去,讓他将吻落到她脖頸的動脈上。

許陸咬了一口,沒敢咬重:“受欺負了要告訴我。”

郝甜應一聲。

他又吻她耳根,戲弄着那涼涼的如糯米糍一樣甜軟的耳垂:“待不下去,就來我這,老公是你的後盾知道嗎?”

郝甜又應一聲,扶住許陸的腦袋。

許陸親她的眼睛,又捉住她的手,吻她的指尖:“就算砸鍋賣鐵,我許陸也能養你一輩子。”

郝甜眼睛紅紅的:“嗯。”她一頓,“我也想砸鍋賣鐵,養你,比你養我多一天。”

許陸笑出來,摸摸她臉頰:“好,說好了。”

到這一刻郝甜才算看出許陸笑容裏的釋然。

許陸将郝甜送到沐橙門口,告訴她:“我在這裏等你。”

郝甜笑眯眯地,湊過去給了他一個香吻:“不管結果如何,晚上我們都去看電影。”

許陸道:“好。”

沐橙時代在林源路,離她和許陸的家兩條街的距離,倒也不遠。再兼之同事都是老師學生,能在這工作,估計許陸也放心。

不過前提是郝甜能被錄上。

沐橙時代從大門處看去,更像一處私人別墅。進去之後這種私宅的感覺才減輕一點,院裏有井有樹有各色花卉,穿過石子路可以看到陽光房,別墅正門有石獅,正門對面是一處人工池,池裏蹲着一只身上背滿銅錢的石龜,水裏游着幾條漂亮的小金魚。

走進別墅裏還可以聞到油漆味,各處擺設也看起來嶄新。

郝甜跟着接待沿着一條很長很長的橙色走道進了休息室。

休息室裏竟來了不少人。

那接待告訴郝甜:“你在這等一會,叫到你名字了從那邊入口進去。”

郝甜看到休息室前面有一道白色的門,聞言點了點頭。

接待走了,郝甜找了一個靠門的位置坐下,旁邊有個女生看她一眼,對她友好的笑了笑。

郝甜回以一笑,不過片刻就将目光轉到了其他地方。休息室的門時不時被打開,郝甜每次都忍不住往外看,也不知道想看什麽。

她其實有些緊張,人越多她就越緊張。

沐橙是雁理工大的,不管是本科生還是研究生,會計肯定不少,比起錄取本校應屆生,她一個待業一年多的對手學校的學生實在沒有什麽競業優勢。

其實她知道,許陸心裏肯定也是這麽想的,只不過他不會說出來打擊她而已。

她旁邊的女生看向她,突然小聲道:“我好緊張啊。”

郝甜笑了笑:“我也緊張。”

“你是研究生還是本科生?”

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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