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流城5
衛姝顏下意識跟上去。男孩進了一家丹藥店，藥鋪老板對他似乎并不陌生，接過男孩的儲物袋，熟稔地從櫃臺下取出一瓶丹藥交給他。裝藥的玉瓶溫潤光潔，通常黃級以上丹藥才需要用到這種瓶子。衛姝顏想到剛才看到的五塊中品靈石，心裏升起疑惑。他哪來靈石買這種藥？
男孩出了藥鋪鑽進一條小巷，彎彎繞繞在一間簡陋的小屋前停下來。一路上都陰沉沉的男孩拍幹淨身上的灰塵後，才推門走進去。跨進門的一瞬間，他就換上了一副乖巧模樣，深不見光的黑眼睛也變得明亮單純起來。
“娘，我回來了。”他開口，聲音輕快開朗。
衛姝顏放開神識，看到房裏躺着一個瘦弱的女人。她臉色蠟黃，嘴唇發白，眼神卻溫柔祥和，“麟兒回來了。今天先生講什麽了？”
趙麟高興地将今天先生教的東西說給娘聽，說到先生又表揚他學得快時，更是開心地眉飛色舞。絲毫看不出來他其實已經很久沒去仙苑了。
病床上的女人一直含笑看着趙麟，等到趙麟說盡興後，才再度開口囑咐他要好好聽先生的話，多學點仙法，以後拜入宗門就能比別人表現好一點。然而沒說幾句，她就幹咳起來。趙麟急忙跑到桌前，偷偷将藏在衣袖裏的丹藥混入茶碗裏，端着水回到病床前喂給娘親喝。
“今天的水怎麽比平常甜。”
看到娘親喝完整碗水，趙麟心情一下子松快了許多，笑嘻嘻地說道：“是嗎？可能因為兒子喂您喝的吧。”
女人擡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想要摸兒子的腦袋，然而還沒放上去，就猛地捂住嘴。
“娘！娘！”
“娘沒事，去看看你姐姐今天怎麽還沒回來。”她捂住嘴，聲音有些發悶。
然而趙麟還是看到了從指縫間溢出來的鮮紅。他裝作不曾發覺的樣子，點點頭跑出了門。然而剛跑過拐角，他就站住不動了。衛姝顏将神識探過去，發現他已經将嘴唇咬出了血，兩行淚水蜿蜒而下，一雙眼像是剛從水底撈起來的黑石子，濕潤但卻堅硬。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樊明池拿到秋夙草回來，發現衛姝顏比上午更加沒精神。他心裏奇怪，“蓁蓁，你碰到什麽問題了？”
衛姝顏其實一直在想有什麽東西能夠僞造性別，不過她沒有把這件事問出來，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為什麽沒有男修去做鏡修呢？”她到目前為止，見過的鏡修都是女的。
樊明池臉上的詫異藏都藏不住。“男修？！堂堂男修做鏡修！哪個男修這麽自甘堕落！只有女修才會去用這種法子修煉。蓁蓁，你難道看到哪個男修在做鏡修？”
樊明池話裏藏不住的鄙夷讓衛姝顏覺得很不舒服。她搖頭，剛打算岔開這個話題，就聽到敲門聲。
衛姝顏打開門，客棧的小二将一塊粗劣的玉佩交給她，同時告訴她，有個小姑娘讓他傳話，如果想知道真相，就到相遇的地方見面。
小二已經離開，衛姝顏拿着玉佩回來，出乎她意料的，她看到樊明池眼睛發亮，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你想去？”
樊明池接過玉佩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很感興趣地說道：“為什麽不去？我之前出去打聽到一件很有趣的事，這些年軟玉樓幾乎年年都有女修病逝。”一來，他身為飛鶴門弟子，不能對此坐視不理。二來，樊明池骨子裏就是個喜好冒險，好奇心十足的人。
“可是，萬一這是個陷阱呢？”雖然看上去像是羅玲約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衛姝顏無奈決定跟着樊明池一起去，她不想一個人留在客棧裏，誰知道這會不會是調虎離山計，趁她落單的時候來抓她。她寧願跟着樊明池去赴約，起碼有二分之一的幾率沒事，而且至少是兩個人。
沒想到卻被樊明池以不能冒險的理由拒絕了。“如果真是玉容嬌的陷阱，她想抓的人是我，你一個人過去能看到什麽。”樊明池考量再三，只能同意。然而臨行前，他決定給信任的好友傳個訊。把自己折騰進去他不怕，就怕害葉蓁出事。如果不是修為倒退，他哪裏需要找人幫忙。
然而在“相遇的地方”這個地點上，兩人又産生了分歧。一個覺得是那日群芳會舉辦之地，一個卻認為是兩人救下羅玲的地方。
“你怎麽知道送口信的就一定是羅玲呢？”
衛姝顏只說了兩個字，“直覺。”向來謙讓女修的樊明池只好同意先去那天的小巷裏看看。
小巷裏空無一人，這讓堅持直覺的衛姝顏有些尴尬。她剛打算掉頭趕去另個地點，忽然感覺到身後出現異樣。她按兵不動，掌心卻扣住一張冰刺符。
一道嬌媚的女聲在她背後響起，“別來無恙啊，妹妹。”
衛姝顏慢慢轉身，口氣嘲諷，“我之前就想說，別一見面就妹妹姐姐的。”你以為是在演宮鬥戲啊。都到這份上了，她也不用和玉容嬌虛以委蛇了。
玉容嬌魅惑天成的臉上絲毫不曾動怒，反倒笑得更加妩媚。“看到我，妹妹一點都不奇怪，枉我還以為妹妹會問出現在這兒的為什麽是我呢？”
衛姝顏冷笑一聲，“既然你這麽想聽，我也不介意說說。說吧，約我出來的人是你嗎？”說話間，她背在身後的手輕輕做了個撤的動作。她修為比樊明池高，能夠輕易感覺出來，這塊地方還藏着兩個金丹修士，更別說她突然發現玉容嬌本人居然是個元前修士——她之前一直隐藏了修為。樊明池身上的隐匿符品級很高，躲過這幾人的神識不成問題。現在就希望樊明池能保存自己，去找人來救她。
玉容嬌咯咯笑了兩聲，看得出來，能夠抓住衛姝顏讓她心情很好。她揮了揮手，兩道黑色人影從她身後冒出來，其中一人挾持着一個小女孩，正是羅玲。
“其實，約你出來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将計就計利用這個機會把你引出來而已。”
反叛死于話多。衛姝顏故意問道：“那如果我不出來呢？”
“如果你不出來，我就進去抓你。”她撫了撫頭發，紅唇妖嬈，“不過多虧了你。這小東西鬼精鬼精，躲得那叫一個好。上一次好不容易找到她，卻被你們救了。好在這回她主動從耗子洞裏出來約你見面。”玉容嬌說着，摸了摸羅玲的臉蛋，卻被她猛地一甩頭打開了。玉容嬌眸光一冷，手指用力，狠狠掐住羅玲的下巴，啪啪地拍了拍她的臉頰，“看這小臉嫩的。”
“你這麽抓人，到底想做什麽？！”衛姝顏見狀，又抛了個問題出來。
玉容嬌松開手，重新看向衛姝顏，表情又冷又妖，“你用不着故意拖延時間，你以為我敢動手，沒做什麽準備嗎？我可是把我的小寶貝用在秋夙草上了。”
她一揮手，身後的一名黑衣男人立刻動起來。幾乎是在他挪動的瞬間，衛姝顏就将符咒激活。一排閃着寒光的冰刺憑空出現，朝着黑衣男人紮去。黑衣男人面無表情，身法詭異，在冰刺間如黑霧一般飄動，完美避開所有冰刺。衛姝顏立刻又扔出一張烈火符，空中頓時燃起熊熊烈火。烈火在為她形成庇護的同時，卻削減了冰刺的威力。一部分冰刺化成水汽消失在空中。衛姝顏見狀，心念一動，立刻将手裏的土牆符換成品階稍低的暴風符，風助火勢，火牆頓時燃燒地更旺。她抓住時機，一邊激活隐匿符，一邊跳上飛行法寶。危急關頭，衛姝顏爆發潛力，這兩個動作不到半秒就完成了。然而，她剛坐上飛行法寶，一只冷冰冰的手就從背後伸出來，一把鉗住她的肩膀。
“砰！啊！”衛姝顏被從飛行法寶上掀下來，一道陰冷的靈力像蛇一樣鑽入她的經脈，吞噬貯藏的靈力。失去靈力的她重重摔倒地上，半邊肩膀咔嗒一聲，痛得她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她只聽到玉容嬌冷冰冰地一聲帶走，接着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她發現自己居然在一間丹房裏。這間煉丹房很大，靠牆擺着兩面藥櫃，一邊是張木桌，桌上也放着許多亂七八糟的匣子草藥和藥杵等工具。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丹爐，鼎蓋被掀開了，陣陣異香從鼎裏飄出來。
羅玲靠着高大的藥櫃坐在地上，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衛姝顏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明明被抓，生死未蔔，羅玲卻沒有前幾次那麽陰沉了。“羅玲，你比我早醒，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羅玲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後撇開腦袋。
啧，衛姝顏不爽地轉過頭，牽扯到摔傷的半邊肩膀，痛得她眼冒淚花。池凡什麽時候才能找人來救她們，她痛得都想把肩膀給剁了。等等，衛姝顏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腦子裏回想起玉容嬌的聲音，“你以為我會沒做準備嗎？我可是把我的小寶貝用在秋夙草上了。”
玉容嬌應該不會朝池凡下死手，但把他弄昏迷一段時間卻沒什麽關系。如果池凡真的昏迷了，那還有誰來救她們？
想到這，衛姝顏顧不上骨折的肩膀，打算想辦法自救。她先去掏儲物袋，不知道玉容嬌是過于自信還是什麽，竟然沒有拿走她的儲物袋。但她渾身上下一點靈力都動用不了，根本沒法打開儲物袋。
她的傳送符！衛姝顏欲哭無淚，只好先想辦法把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弄斷。她望了一眼，發現木桌上有一把閃着銀光的小刀。她努力挺起身子，用下巴去夠小刀。
“砰。”小刀被她弄到地上，不等她想辦法去撿刀。一只纖長白皙的手就将它從地上撿了起來。
衛姝顏轉頭，看到換了一身衣服的玉容嬌神情愉快地笑着。
“看來你已經等不及去死了。”
冰冷的刀鋒隔着衣裳，抵在她胸口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