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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秋海棠,也稱斷腸花

這一覺睡得倒也安穩,趙無憂起來的時候,穆百裏已經離開。心下一驚,她忙不疊穿戴整齊走出營帳,外頭的陽光極好,顯然是她睡過頭了。

難不成是因為在山谷裏沒睡好的緣故,依着她的警惕性怎麽就睡過頭了呢?

陸國安上前行禮,“趙大人。”

“你家督主呢?”趙無憂問。

“督主吩咐,趙大人醒來立刻上車,馬上就走。”陸國安俯首。

趙無憂這才發現,所有的營帳都被拔除,除了自己這個。可她還真的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動靜,這些人的動作當真小心。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疾步上了馬車。

穆百裏還在低頭批紅,也不屑理她。趙無憂面色微白,呼吸微促的坐在一旁,“怎麽不叫醒我?”

“難得趙大人睡個好覺,為何要叫你。”穆百裏仍是沒有看她一眼。

趙無憂抿唇,“謝謝。”

穆百裏先是一愣,而後皺着眉頭扭頭望她,“今兒的太陽,是打西邊兒出來的吧!”

“西邊就西邊吧!”趙無憂一聲嘆,“總歸是欠了你的人情,這皮肉償還也不現實,只能說聲謝謝。督主不會不敢受吧?”

“趙大人客氣,這皮肉償還還是應當的,謝謝二字就免了吧!”穆百裏放下手中的墨筆,“本座對趙大人感興趣,還望趙大人好生保重自己。”

“督主這般直言不諱,還真讓人感動。”趙無憂皮笑肉不笑。

穆百裏報之一笑,“趙大人感動了嗎?”

“感動了,只不過放在心裏罷了。常言道,修佛修心不修口,督主覺得呢?”趙無憂捋直衣角,“督主可曾想過,回到京城又當如何?”

穆百裏道,“過來。”

想了想,趙無憂便坐在了他的身邊。

握住她冰冰涼涼的柔荑,裹着她的手,心裏便仁慈了幾分。穆百裏笑靥溫柔,“趙大人覺得本座該如何幫你呢?”

“你既然不想讓我死,又沒辦法困住我,那你只能選擇幫我。”趙無憂想了想,“我會先跟你回一趟東廠,等伺候好了督主,再行安排。”

“你這丫頭說話,嘴裏沒半句老實。分明是想探探本座的口風,想知道京城的消息。卻拐着彎的哄着本座開心。”穆百裏笑得涼涼的,“若你沒有披上禮部尚書的這一身皮,若你入了宮,那還得了。”

“若我入了宮,就沒其他女人什麽事兒了。督主,是這個意思嗎?”趙無憂笑問。

他捏着她修長如玉的指尖,溫熱的指腹在她手背上慢慢移動,“的确如此。”

“多謝督主擡愛,還好督主是個宦臣,若然是個正常男人,說不定就要與我狼狽為奸了。若是如此,那督主三妻四妾的美夢只怕要破滅于此,便是我趙無憂的罪過。”趙無憂不冷不熱的說着。

“想知道京城的消息嗎?”穆百裏問。

她微微靠近,身上若即若離的梨花香,淡淡的充盈着他的呼吸。清雅,清新。全然不似尋常女子的胭脂水粉之氣,竟是格外的好聞。

糯軟的唇,就這麽輕輕柔柔的貼在了他的脖頸上。頸動脈不經意的跳動了一下,她卻絲毫沒有要退縮的意思。這比男人還可怕的女人,比女人還危險的男人,不管做什麽事兒都不能用常理推論。

“我想!”她伏在他耳畔低語,學着他的模樣咬住了他的耳垂,“穆百裏,你肯告訴我嗎?”

“這算不算色,誘?”他如同柳下惠,這一次倒是沒什麽動靜。

“你說算就算,你若覺得不算,那就當作——是你在色,誘,我。”她刻意放緩了音色,這撩人的嗓音帶着少許暗啞。難怪她院子裏的小美人。會愛上她,終究趙無憂這人,男亦可女亦可,把這天下人都擺弄在掌心裏,玩得團團轉。

穆百裏一笑,“趙大人還真能——”

驀地,他喉間滾動。

這女人還玩上瘾了?知道他是個太監,就拼命的戳他痛處。太監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情難自控的時候。難道太監就不危險?

玩一個太監,其實比玩一個男人要危險得多。

因為身上少了一點,所以心上也少了一些。

男人是容易動情,容易愛上一個女人。而太監,自知不會得到女人的愛,所以壓根不會去愛任何人。從那一刀子下來,就注定了此生孤鸾。只能孑然而終老。

她那冰冰涼涼的手,脫離了他的限制,此刻已經探,入,他的衣襟內,肆意攪動。

下一刻,他快速摁住她不安分的手,眸色幽邃的盯着眼前的女人。臉不紅氣不喘,心也不跳,若不是他知道她未經人事,只怕此刻她會被誤認為是風塵女子。這般成熟老道,也不知是受了誰的指點。

“督主,不喜歡?”她笑得有些嘲諷,“你不是很喜歡動手動腳嗎?”這就叫做報應。

穆百裏略顯無奈的斂眸,“京城裏,已經有了一個趙無憂。他們趕在你之前回京。所以說你恐怕得嘗一嘗,被人冒名頂替的滋味。若是見到了你,估計你的?煩就會更大了。”

“我會被殺人滅口,從此以後,假的也就成了真的。只不過他沒拿到令牌,也不知這令牌所在,若我回到京城,他必定無所遁形。”趙無憂瞧一眼被他摁住的手。

“你能不能進宮,還是兩說。”穆百裏笑得涼涼的,“進不宮門,死的會是你。”

“督主舍得嗎?”趙無憂笑問。

穆百裏吻上她的脖頸,“舍得!有舍才有得!”

她若是死了,那這雙手,不就是他珍品房裏的珍品了嗎?說起來,還真是有舍有得。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費那心思,救一個敵人回來。

“你舍得我,可你舍不得我身上的東西。”她壓低聲音,“我那個藍色的印記,好看嗎?”

穆百裏眉睫微沉,“趙大人這麽聰明,還真是很該死!”

“多謝督主謬贊。”趙無憂笑了笑,“大家互相拿捏着彼此的把柄,才算公平。否則你我的承諾,就是一直空話。督主心知肚明,咱就心照不宣了。”

的确如此,他們是唯利是圖的人,所以沒有好處的事情是不會做的。

趙無憂也清楚,除了身上這個印記,穆百裏還是得把她當成魚餌來精心飼養,随時養在身邊才算周全。至于為什麽,那就要問那個蠻子了。蠻子一日沒到東廠的手裏,她就還有利用價值。

對穆百裏而言,她不過是個容器,不過是個魚餌罷了!

這樣也好,你若說是愛上她了,她反倒不信。若說是利用,那咱才能好好的合作。這約莫是穆百裏和趙無憂此生,最覺悲哀的地方。

“真好!”穆百裏點點頭,“既然趙大人心知肚明,那本座就不必提醒了。記住自己的價值,記得到時候把欠了本座的,都一一還上。”

趙無憂煞有其事的笑問,“那我這層皮,督主要不要?”

“自然是要的。”穆百裏撫着她的手背,“瞧瞧,這丞相府養出來的就是水靈,這層皮若是拿來繪制春宮,必定是舉世無雙的。趙大人覺得呢?”

“還是畫仕女圖吧!”趙無憂道,“我可不喜歡那所謂的春宮,你若畫個仕女圖,我還能從圖上蹦出來,到時候還能哄你開心逗你玩。”

穆百裏輕嘆一聲,“虧得趙大人思慮周全,想來趙大人的骨頭也是好貨色。”

“是做人皮鼓,還是當骨笛呢?”趙無憂笑問。

穆百裏道,“還是骨笛吧!冰肌玉骨,想來做出來的骨笛,更是色澤瑩潤,堪比白玉。”

“多謝督主贊賞。”趙無憂點點頭。

而後,便沒了話語,她只是陪着他,瞧着他代筆批紅,身為奴才卻行天子之道。

“這雲華州發生了瘟疫。趙大人覺得該如何處置呢?”穆百裏問。

趙無憂伸手接過折子,“如今這天氣,瘟疫一旦爆發,必定會無限蔓延。過了春日裏的雨季,到了夏日又好一些。”輕嘆一聲,趙無憂又道,“馬上隔離病區,将這爆發的原因調查清楚,征召天下名醫破這瘟疫之害。馬上調撥人手,建立重災區,對死屍進行消毒處理。疑似感染和已經感染的,則分開處置。禁止內外接觸,免得瘟疫散播得更快速,更廣泛。”

這場瘟疫來得突然,可千萬不能染到京城來。

天子腳下,若是爆發了瘟疫,那就不是死幾個人這麽簡單。

穆百裏想着,倒也是實情,雖然治标不治本,但目前情況不明,的确需要最快的處置。這折子還沒送到內閣,就已經落在了他的手裏,所以——穆百裏想了想,“還是請皇上來處置吧!”

趙無憂望着他,“督主就不怕耽誤了時間,以至于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嗎?”

“你是說,先斬後奏?”穆百裏凝眉。

這女人的膽子可真大,這麽大的事兒,連內閣都得跟皇帝商議,他身為外臣,身為宦官,自然不能輕易處置。否則來日追究起來。得他一個人承擔。

“着八百裏快馬,立即趕赴雲華州探聽确切消息。若情況屬實,當機立斷。下達軍令,調動軍力先行控制疫情,如此一來能做到兩相不誤。等到折子送到皇上那兒,督主已經可以立功了。”趙無憂冷飕飕的望着他,“督主覺得不妥?”

“趙無憂,你可曾想過擅自調軍是死罪。”穆百裏冷笑。

“督主是覺得,我要置你于死地,才會想出這樣的方法?”趙無憂眸色幽幽,“我若想讓你死,就不會蠢到讓你立功。何況,我還得靠着你回京城去,奪回我的位置。我沒必要那麽做,我只是不想讓瘟疫蔓延到京城。”

穆百裏不做聲,執筆揮毫,代筆批紅。

“趙無憂,你到底是怎麽想?”穆百裏邊寫邊問。

趙無憂輕笑,“我還能怎麽想,反正世人皆以為我趙家乃是奸黨,既然如此,我沒必要做什麽好人,來向世人解釋自己的苦楚。你們怎麽想的,跟我都沒關系。我只需要讓自己覺得舒坦便是,一輩子如履薄冰只為別人而活,太累了。”

太累了?

穆百裏擡頭望她,眼底的光帶着幾分審視。

“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本來就不喜歡朝堂。”她想了想,似乎自己不喜歡的事兒太多了,比如不喜歡女扮男裝,不喜歡爾虞我詐,連帶着不喜歡下棋。

呵,那些需要用腦的事情,她沒一樣喜歡的。

因為太累,身體的負荷太重,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可她身不由己,縱然你不喜歡,也必須接受,還得做到最好。

“知道本座在想什麽?”他問。

“你在想,趙無憂這小子說話不經過大腦,分明執掌朝政與她爹趙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偏偏還想用這些荒謬而消極的理論來打發我,真當我是三歲的孩子嗎?”趙無憂慢條斯理的開口,“你又在想,這種理論聽上去不賴,只是不知道趙無憂是從哪兒學來的。”

穆百裏一笑,“你倒是會揣摩人的心思。”

“伴君如伴虎,豈能沒有半點本事。這察言觀色,咱們都是半斤八兩。”趙無憂輕嘆一聲,“你這麽想其實也沒什麽錯,我與我爹執掌朝政,把持內閣,的确做了不少事兒。且不管是對是錯,難脫幹系是真。”

“我知道,我說的話沒人會信,也不知怎的,竟然想跟你說說話。也許是棋逢對手,才覺得有共同語言。而那些人并不能了解,所謂的高處不勝寒。”

“無敵是件很寂寞的事,然則這種無敵卻并非長久,當你的命運執掌在別人手裏時,你恨不能将這世界都撕碎。可在羽翼未豐之前,你除了忍耐,沒有第二條路。”

“你可以覺得我是個自私自利之人,其實你自己也一樣。大家都是為別人而活的棋子,快樂與不快樂,早就不重要了。”

語罷,她斂了眉眼,低頭嗤笑一聲。

“本座從來不知道,趙大人這麽煽情。”穆百裏放下手中的墨筆,“是真心話嗎?”

“你信嗎?”她問。

穆百裏搖頭。

趙無憂笑了笑,“若換做是你說的這些話,我也不敢信。”

所以,他們之間沒有承諾,也沒有信任,唯有這相互利用,才是最真實的關系,最讓人放心的關系。說起來,也是極為可悲的。

越身處高閣,可信任的人只會越來越少。到了最後,連自己也不會相信。

生于疑,而死于疑。

“不過本座倒是有些相信,趙大人異于常人的思維方式。”穆百裏道,“想來丞相大人沒少在你身上,花費心思。”

“心思自然是有的。”左不過,不是女兒家嬌滴滴的心思,不是相夫教子的心思,而是如何入朝為官,如何能生殺在握的心思。

輕咳兩聲,趙無憂覺得有些累,靠在車壁處阖上雙眼。

“累了,便睡會。”穆百裏道。

趙無憂很自然的伏在他膝上,每當這個時候,他才會想起,她是個女子。帶着少許溫順,斂了平日裏劍拔弩張。當然,這種溫順其實是表象。

表象也好,本質也罷,總歸是要回京城去了。

到了京城,所有的一切都會回到原點,一如他們剛出京城時,那種勢均力敵的狀态。

京城內似乎有所異動,這是穆百裏早就料到的。五城兵馬司的人,似乎加強了城中戒備,到底所謂何事,穆百裏和趙無憂心知肚明。

恰逢王介親自坐鎮城門口,正在仔細盤查進出城門的可疑之人。

王介身為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暗地裏卻是聽從趙無憂的吩咐,所以對于東廠,他是極為不屑的。東廠與趙家勢同水火,所以你既然站在了趙家的陣營裏,自然是要對付東廠的。

“車上何人?”王介冷笑兩聲。攔下了馬車。

瞧這馬車奢靡至此,又有東廠的護衛随車跟行,不必想也知道,定然是東廠的人。

陸國安上前,“王指揮使。”

王介眉心微皺,是陸國安。這麽說,這車裏頭坐着的是穆百裏?

車內,趙無憂瞧了穆百裏一眼。

穆百裏突然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拽到了自己跟前,輕柔的在她唇上啃噬一番,意猶未盡道,“瞧瞧你養的狗,竟然連主人的味道,都聞不出來。”

趙無憂笑得涼薄,“許是狐貍的騷味太濃,所以連主人的氣息都聞不到了。這不。已經把督主的車辇給攔了下來。”

“嘴皮子上的功夫,真是越發厲害。”他丢下她,撩開車簾走了出去。

當下,守門衛士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誰不認識這東廠提督,司禮監首座?這妖孽若是跺跺腳,這京城都得抖三抖。如今妖孽就站在跟前,誰敢放肆,難道不怕被抓進诏獄,死無葬身之地嗎?

東廠那些手段,又不是沒聽說過。

深吸一口氣,王介上前行禮,“下官唐突,督主恕罪。”

穆百裏輕嘆,“王指揮使,這是在幹什麽?怎麽了?是哪個不要命的東西,在京城裏橫行無忌?以至于王指揮使要親自出手。在這裏恭迎本座回城呢?”

他是悄悄出城的,所以連王介都不知道,穆百裏這段時日并不在京中。而趙無憂出京這段時間也一直對外稱病,是故他不知道其中緣由。

聽得穆百裏這般言語,王介心下一抖,當即道,“有人夜盜皇宮,是故——”

“可是丢了什麽?”穆百裏問。

王介壓低聲音,“皇上的藥方丢了。”

丢了長生不老藥的藥方,那皇帝還不得急死?

穆百裏面上微變,“藥方?”想了想,輕嘆一聲便快速轉回馬車,丢下一句話,“馬上回去。”

陸國安行禮,快速放下車簾,“走!”

王介在後頭行禮,眼瞧着東廠的人越走越遠,心下有些不解。穆百裏什麽時候出城的?他怎麽沒聽人提起?而且,看他們方才的神色,似乎是趕了遠路的。

穆百裏,又玩什麽花樣?

他想着,此事該回禀趙無憂一聲。趙無憂為人聰慧,想必能揣摩其中一二。思及此處,王介翻身上馬,直奔尚書府而去。這些日子,尚書府一直關門謝客,說是趙無憂病重。

大夫是進進出出的,但是往常趙無憂病重,也未見過關門謝客的做法。縱然生病,趙無憂卻從不敢懈怠朝政大事,這一次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介隐約覺得其中有些貓膩,說不出的古怪。

到了尚書府門前。大門依舊緊閉。

王介上前輕叩銅環,便有家奴前來開門。

“本官乃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有事求見尚書大人。”王介環顧四周,所幸無人。

家奴點點頭,“大人,裏邊請。”

王介進門,家奴便将他領到了客廳裏。不多時,他便看見趙無憂進了門,依舊是一襲白衣,只是好像有些奇怪,到底哪裏不對勁,王介也說不上來。

“大人。”王介俯身作揖。

“何事?”趙無憂輕咳兩聲。

王介一愣,眼前的趙無憂雖然在咳嗽,可眉宇間少了幾分病怏怏的姿态,總覺得跟往常不太一樣。好在他并不多想,只是據實道,“下官方才巡查城門的時候,發覺東廠提督的馬車,竟然是從城外回來的。”

趙無憂陡然凝眉,“你是說,穆百裏回來了?”

“大人,你的嗓子沒事吧?”王介蹙眉,脫口而問。

今日的趙無憂,這副嗓子較之往常似乎有些渾厚。平日裏的趙無憂,嗓子清亮,話語間語速緩慢,讓人聽着有氣無力卻又極為舒服。可現在嘛……王介想着,難不成這一次還真的是病重了?

趙無憂擺擺手,婢女上前奉茶。

“坐吧!”趙無憂抿一口茶,放下杯盞道,“我這副身子,想必你也知道,如今是越發不中用了。穆百裏從京城外回來,想必是有什麽緊急公務。你盯着點,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下官明白!”王介點頭,端起杯盞的時候稍稍猶豫了一下,抿一口茶而後放下杯盞,“既然大人不舒服,那下官就告辭了。”

“好!”趙無憂點點頭,繼而輕咳兩聲。

王介起身行禮,轉身離去。

心裏,卻像籠了一層薄霧,有些莫名的生疑。王介跟趙無憂接觸也不是一日兩日,趙無憂早前便說過,她的身子不好,所以不能喝太涼的東西,包括茶。

所以王介很少見到趙無憂喝茶,而今是在尚書府。趙無憂更沒有必要喝茶。再則,這一次宮裏出了盜竊案,怎麽皇上沒有傳召尚書入宮商議呢?而且,皇帝也沒有傳召穆百裏入宮。

走出尚書府,王介若有所思的回頭望着緊閉的朱漆大門,沒明白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麽事?

他當然不會明白,這事兒也只有當事人心裏清楚。

趙無憂跟着穆百裏進了東廠,她想着自從爹出使之後,自己似乎就跟東廠杠上了,這都是第幾次來東廠?來東廠的次數就快趕上回家了。

半低着頭跟在穆百裏身後,俨然是他的近身随扈,只是身子單薄了一些。沈言乍見趙無憂如此打扮,當下愣了愣。

“督主?”沈言行禮。

“此事不許聲張,誰敢在外頭亂嚼舌根,就拔了誰的舌頭,聽明白了嗎?”穆百裏冷飕飕的開口。

沈言與陸國安俯首,“是!”

“只不過,這趙大人該如何安排?”沈言不解。

“不安排,免得教人起疑。”穆百裏瞧了趙無憂一眼,“随本座一道吃住便是。”說着,嫌棄的拂袖轉身,“跟着來。”

沈言一愣,與陸國安對視一眼,各自無話。

趙無憂也不反駁,只是跟在穆百裏的身後,老老實實的模樣還真不像平日裏刺猬般的禮部尚書。

進了穆百裏的卧房,趙無憂有些頭疼的揉着眉心,她怎麽忘了,他這兒有很多房間,這房間一個個都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她可以随便挑着住。

“都下去。”穆百裏道。

陸國安與沈言行禮退下,小心的關上大門。

趙無憂輕嘆一聲,“這是要讓我當督主的貼身随侍啊!”

“怎麽,虧待你了?”穆百裏反唇相譏,轉身進了房間。

這奢靡至極的房間,真是讓人大開眼界。這搜刮民脂民膏的事兒,不都得悄悄的嗎?哪有人像他這樣明顯的,恨不能把世上所有的奇珍異寶,都給擺出來。

“督主不怕招賊嗎?”宮裏,不就了一場?

“賊?”穆百裏笑了笑,“若真當有賊倒也有趣,如今這冒名頂替的小賊,不就在這兒嗎?”

趙無憂白了他一眼,“督主真愛開玩笑,到底是誰冒充誰,你心知肚明。”她一點都不生分,顧自坐下,倒上一杯水慢慢啜飲。輕咳兩聲,又道,“王介看到你從城外回來,想必會去尚書府。”

“你家的狗,你自己心裏清楚。”穆百裏涼涼的斜睨,坐在了她身邊。

“無極宮想頂替我的位置,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趙無憂握緊手中的杯盞,“還望督主見到皇上的時候,能把令牌交還皇上,就說是我半道上遇見了無極宮的人,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穆百裏笑道,“趙大人是要本座欺君罔上?本座憑什麽要冒這樣的風險?嗯?”

“就憑我如今就住在東廠,而尚書府裏還有第二個趙無憂。督主若是想放棄我,去吻那個趙無憂,我便無話可說。”她笑得邪冷,“督主要換換口味?”

“口味這東西。還真得經常換,否則執念太深,早晚會上瘾。”穆百裏起身,他的确該進宮去了。王介已經攔下自己的馬車,想必此事很快就會傳到宮裏,所以他不能耽擱。

走到門口,穆百裏又回頭望着她,“你——有什麽打算?”

“督主還是先入宮吧,然後快點處理瘟疫之事。于我——”趙無憂頓了頓,神色略顯複雜,“我想,我該去做一件事。”

“會冒險?”他問。

趙無憂笑道,“你我之事,哪件不是在冒險?”

這話倒是實情,伴君如伴虎,便已經是在冒險。

她又笑,眸色微亮,“督主這樣關心我,會讓我誤以為你這是在擔心我,在乎我。長此以往,只怕你我都要泥足深陷了。如此一來,那還得了?想必這大邺天下,都要教你我震一震。”

穆百裏笑得涼薄,“還真能自作多情,你若要走,自不會有人留你,成與敗都是你一個人的,你自己看着辦就是。若要幫手,只管去找沈言。”

語罷,他頭也不回。

趙無憂輕嘆一聲,起身去推開窗戶,外頭的海棠還未綻放。等到來日必定絢爛一片,甚是好看。她想了想,海棠花的話語似乎是:溫和,美麗。

不覺輕嗤,這穆百裏可沒什麽溫和之說,美麗倒是真的。他所有的溫和,都只是一種手段,為達目的罷了!

海棠無香,秋海棠也代表着游子思鄉,離愁別緒,又稱:斷腸花。

“遙看斷腸花,怎知斷腸苦。”趙無憂苦笑,離鄉別緒,多少苦楚不言中。

不過她并非那種悲春憫秋之人,看這海棠花良久,便轉身離開了房間。朝着門外走去。沈言一直候在外頭,想來是穆百裏交代過。

“趙大人。”沈言上前。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我要去找一個人,你幫我安排一下。”

沈言點點頭,“督主吩咐,一切聽從趙大人調遣。不知——趙大人要去找誰?”

“簡衍。”趙無憂眉睫微揚。

簡衍?

“工部尚書的兒子?”沈言眉心微蹙。

“對!”說話間,趙無憂已拂袖而去。

沈言沒有多說什麽,靜?的在後頭跟着。先讓人去探聽簡衍如今的下落,而後便悄悄安排車辇。因為趙無憂如今的尴尬身份,沈言必須小心謹慎,免得教人察覺這京城內,有兩個趙無憂的存在。

到時候引起不必要的騷動與恐慌,勢必一發不可收拾。

“簡公子在臨江樓,卑職已經讓人清空了臨江樓,所以趙大人可以放心的去。”沈言帶頭,趙無憂充當随從,在後頭跟着。

進了臨江樓,沈言便讓人控制了臨江樓的裏裏外外。

趙無憂獨自一人走上二樓,皂靴落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低低的悶響。及至望江臺上,她一眼就看見,那個獨自而立,眺望遠方的單薄身影。

“簡衍。”她低低的喊了一聲。

簡衍驟然轉身,那張僵冷的臉頃刻間消融了霜雪,笑得這樣絢爛,“合歡?”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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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76.9萬字
  6.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06.1萬字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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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17.5萬字
  9.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0.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79.5萬字
  11.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殺手藍墨靈穿越在了倒黴女身上。 替她出嫁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退婚? 哎喲我去,我這暴脾氣! 做人太厚道是不是不行! 那我就不厚道給你們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501.8萬字
  12.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3.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92.7萬字
  14.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5.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傳聞,軒阆帝國四王爺,俊美無雙,功績赫赫,得恩聖寵,當朝無兩。傳聞,四王爺手段兇殘,殺人只在眨眼間,令人聞之喪膽!傳聞,四王爺冷酷無情,從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然而,事實卻是——
    “不好了四爺,火狐跟十九爺打架,将藏書閣給毀了!”
    “無妨,收拾收拾就好!”
    “不好了四爺,火狐偷吃了皇上賜的千年七色果了!”
    “無妨,它喜歡吃就好!”
    四王府人盡皆知,火狐乃是他們四爺心頭寶,然而,當火狐化身成人……
    天哪!看着眼前這一雙芊芊玉手,蘇酒酒徹底雷得外焦裏嫩的。她不是穿越成狐了嗎!?怎麽如今化身成人了!?那麽,她現在到底是人,還是妖!?仰或是……人妖!?

    古代言情 已完結 405.7萬字
  16.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7.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8.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9. 盛寵之嫡妻歸來

    盛寵之嫡妻歸來

    青磚綠瓦,陌上花開香染衣;朱門紫殿,素手摘星霓作裳。

    古代言情 已完結 867.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