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等等,”金國倫快速翻閱桌面的工作文件,擡手看看腕表,跟童笙說:“35分鐘後走。”
“不急,悠着點。”童笙脫掉鞋,窩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閑來無事刷手機。
刷到微博吐槽君裏有一條秀恩愛的投稿,她讀得有滋有味。以往童笙會哀嚎着跟貼回複“單身[doge]表示看不懂”,現在她心生一種傲視同[doge]的優越感,因為她不再是單身[doge]了。
擡眸望向金國倫,他端坐着處理文件,側發線,鼻梁,衣領,手臂到袖口,無一不專注。認真工作的男人魅力四射,童笙看呆了,鬼推神使地舉起手機沖他偷拍了一張照片。
安靜的辦公室裏“咔嚓”一聲,清脆響亮。金國倫眯了眯眼,動了動腦袋轉目盯向她,先是瞅瞅她腳丫上的黃巴士襪子,再移至她臉上,“你幹什麽?”
童笙正懊惱自己的蠢鈍,為什麽不靜音?!小偷小摸之舉被發現了,金國倫又不緊不慢地沉調詢問一句,童笙心虛得立馬投案自首,沒穿鞋就蹦噠過去主動上繳手機任他查閱,“一張照片而已!”
金國倫首先掃到她的光腳,移了移大班椅再就着她伸過來的手一拉,把她拉跌到懷中坐下。
好了,腳離地了。
童笙一陣天旋地轉,眼前辦公室的視角變了,稍一吸鼻子更全是金國倫的沁人氣息,屁股底下坐着是啥?如同鋪了厚厚絨毛的木柱子,結實卻不硌人,還溫熱溫熱的。
她懵了,忘了應該要方寸大亂。
金國倫若無其事地摟着她,抽走她發僵地握着的手機,定晴看了一會。嗯,是他低頭工作的側顏照,能打90分。接着很自然地,他指尖滑行至上一張,上一張,再上一張……
這分明是要起底她相冊的節奏呀!懵醒的童笙急吼吼地去搶手機,金國倫控小狗似的一手攬過她腰腹,鉗住她雙手,另一只手蹭蹭蹭地把她相冊裏為數不多的照片過目了一遍。
真遺憾,沒有豔/照。
但有一張特殊點的惹得金國倫花了些時間去研究,“這怎麽回事?”
他把手機屏幕秀到童笙眼皮底下--一張膝蓋紅腫的照片。
童笙腦袋往後仰了仰,看清後擰眉半天才記起來。那是今年夏初的事了,她在公司無故摔了一跤,當時并不怎麽痛,回座位檢查時才發現原來青成那樣,便拍了個照片打算發到朋友圈或者微博上博個同情贊。不過信息還沒編輯完,她就改變主意不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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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照片就少,不占多少內存無需她定時清理,裏面也沒有哪些值得她回味,所以膝蓋腫的照片僥幸地一直呆在手機裏沒被收拾。
童笙簡單交代了兩句就要下地。
金國倫不讓,收攏雙手摟緊她。童笙整個人跌進他寬厚的懷裏,後背貼上他的胸膛,他的唇畔幾近碰到她的耳貝,像有電流穿透全身,童笙身不由己地又麻又熱。
手足無措之際,金國倫的話分散了她的注意力:“高三那年的校運會你也摔了,比這還厲害。”
啊?高三那年的校運會?童笙目光渙散,思緒茫然地往前推進。
當年的錦中操場并非塑膠跑道,而是那種黑黑的一粒一粒有棱有角的石仔瀝青道,可想而知要是毫無防備下摔個狗吃/屎,不但糗還特別痛。
無法想起摔倒的原因,童笙只記得她狼狽地撲倒地上,驚恐得連站起來都忘了。2班的體育委員盧小儀剛剛比完100米賽跑,扯着運動褲頭帶的繩子從洗手間出來目睹了過程,趕緊上前把她扶了起來。
“1班班長你咋這麽不小心?”盧小儀看看她的腿,咦呀,膝蓋那裏褲子都擦破了。
她把童笙扶至旁邊的石椅,幫她把褲筒卷起來,發現膝蓋已經有些兒血肉模糊!盧小儀有點暈血,她回頭望向看臺,1班的大本營遠着呢。“你坐着,我去1班叫人接你。”
不知過了多久,金國倫随着盧小儀奔了過來,還帶上藥箱。
金國倫蹲在童笙跟前幫她處理傷口,看着那慘不忍睹的膝蓋,盧小儀蹲在旁邊“嘶嘶嘶”地低叫,仿佛傷在她身痛在她身。金國倫眉宇緊鎖,死抿着唇,眼鏡滑落至鼻梁中了也不去擡,只顧動作輕柔地用棉簽把磕在膝蓋上的小黑石仔一點一點拔走,再上藥包紮。然後他背過身蹲下,跟童笙說:“上來,我背你。”
“哇!”盧小儀低呼一聲,“你好man呀!怎麽他們還喊你gay呢?”大概她對隔壁班的“倫gay”有所耳聞,對真人原來這般男子漢的舉措出乎意料。
金國倫不認識這個女生,除了沖她點點頭誠懇道了句謝,就沒話了。
“不謝不謝!”盧小儀豪邁地擺手,再拍了拍沒有反應的童笙的肩膀,催了聲:“哎,他說背你,快回去吧。”
“哦。”童笙一直不在狀态,腦裏空洞一片,哪來的聲音催促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盧小儀幫她伏到金國倫背上,金國倫站起來颠了颠,邁步往1班的大本營走。
錦中習慣在11月中旬舉行校運動,秋風已起,學生都換上冬裝校服。操場的賽道上傳來鳴槍聲,男子200米決賽開始了,随之而起的是洶湧澎湃的年輕的歡呼聲。
即便如此熱鬧,童笙卻有如全世界只落下她一個人般孤寂。因為鄧嘉不在,整個校運會期間他都請假了。至于原因,也許是不想看到謝詠兒在看臺上替楊峰搖旗吶喊,所以他連童笙也一同抛棄,獨自躲回了家。
現在她摔了,倘若鄧嘉在,那背她的人會是他而不是金國倫嗎?沒有倘若,事實如此。童笙頓覺舉目無親,跟誰都說不上話,一顆心空蕩得堵,既想找東西去填又想把堵給轟走。
往年校運動,身為班長的她會號召大家喊口號,争當第一創佳績,但今年11月的錦中格外蕭條,大有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的荒涼,難以教童笙提起神來。班上同學的比賽名次她不再在乎,高三1班最後一屆校運會的成績她亦無法在意。
可能知覺恢複了,膝蓋的傷痛終于傳至大腦神經,撕心裂肺的痛楚逼使童笙流了眼淚。蕭瑟寒涼的秋風中,滾燙的眼淚突然滴落至金國倫的脖子上,他顫了顫,立馬頓住腳步,惶恐地急問背上人:“你怎麽了?”
操場傳來激動的喝彩聲,童笙咬了咬牙應話:“沒什麽,傷口太痛了。”
不止的,不止的,金國倫還聽見一記自嘲的低笑,他回了回頭,卻看不見她。沉默了一陣,他回話:“是嗎?”
童笙伏在他肩上不回答,怕淚水再打擾到他,便用袖子狠狠堵住。金國倫也不再問話,但本來走向看臺大本營的腳步果斷換了個方向,往沒有人的教室走去。進了教室,童笙一滑落他的背就趴枕到書桌上,不擡頭不看人不哼聲。
金國倫默言地于她身側呆站了一會,才回到自己座位上有的沒的翻着書。心想,幸好他沒有參加任何比賽項目。
高三了,每個人的書桌都堆滿教科書與練習題,如一座座小墳頭。金國倫偶爾擡眼,越過好幾座小墳頭,看到坐第一排的童笙仍然伏着。教室外面很喧嘩,又廣播又鼓掌又呼喊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靜得可怕的教室裏一直呆到當日賽事結束。有同學陸陸續續回來,笑着分享楊峰又拿了200米冠軍。
“當時傷的是右膝蓋,現在……”金國倫用手指敲了敲童笙的手機,“是左膝蓋。你倆膝蓋惹你了?估計八字不合。”
他閑閑的問話又把童笙的思緒扯了回來,她轉臉看向他,發現兩張臉孔近在咫尺。明明已經是戀人,明明吻過好多回,為什麽此時的她會忍不住臉燙?
金國倫端詳着她,溫和道:“年紀大了要适當補鈣,走路長眼,否則像你這樣摔,骨頭早晚崩。”
童笙抿嘴苦笑。
“還有啊,”金國倫的目光流轉于她臉上,“年紀大了容易起皺紋,別跟以前那樣笑得這麽燦爛了。看看,都是褶。”
金國倫伸出指腹一縷一縷地磨蹭她的臉,似要幫她撫平細紋。童笙又氣又羞又想笑,掄起拳頭就捶他,“你才滿臉褶!”
金國倫笑着任她打,笑得眼角也出現了深深淺淺的歲月痕跡,眼鏡也擋不住。
青春終會老,時間從不優待過誰。花拳本來就不硬,過了把瘾的童笙不再捶打金國倫,改為小心翼翼地學着他那般輕撫對方臉頰。
金國倫眼睛一眯,探究地審視着她,看似期待。
童笙拇指滑過他的臉肌,又幫他稍稍擡了擡眼鏡,說:“倫gay,謝謝你。”
金國倫半晌才反應過來,哼了聲笑不領情,“謝什麽?聽起來就像要坑我!”
童笙好笑地問:“誰坑你了?你有被害妄想症?”
“就你能坑我。”金國倫的眼神黯了黯,語氣變沉,惹得童笙不解地怔怔望着他。
撫在她腰側的溫厚大掌輕輕施了施勁,童笙猶如受到召喚般主動上前湊近金國倫,吻住他雙唇。金國倫往後仰頭,枕到大班椅上,享受地閉上眼睛。
童笙也合上眼,兩人緩慢地唇舌交融,不激情不心急,吻得細綿柔長溫文爾雅。這裏是總監辦公室,沒有外人會闖進來,不大不小的空間裝載着他倆,舒心放松地做着愉悅的事。
恬靜安寧的吻威力也不小,童笙忽然覺得有什麽□□的東西頂住自己,周圍也像點了電油汀,溫度驟升,而本來放在她腰間的金國倫的手早已探進她衣內。
她倏地瞪開眼,慌張地摁停了那只作亂的手。金國倫不滿地皺了皺眉睜開雙眼,目光幽暗深邃得陌生,本能地他的手又要抓揉。
童笙倒吸着氣掙開他跳下地,退至沙發處理了理衣服,六神無主地顧左右而言他:“你……快忙吧!忙完回家,很晚了!”
金國倫呆滞了片刻才轉過神。他摘下眼鏡揉揉眉心再重新戴上,動了動大班椅往辦公桌靠了靠,呼了口氣繼續低頭工作。
周五的時候,業務部被鄧嘉喚到總經辦商讨事項。本來無心戀戰的童笙因為金國倫的開導而鼓勵自己積極配合公司的工作。可會議沒完沒了,彭珊珊又搶着說話,童笙低頭打了個呵欠,尋求舒緩地于桌底刷了刷手機。
響應她一般,手機震了震來了微信。
倫gay:你9戰雅思的成績出來了。
倫gay:如我所料,沒有四個7。
童笙:“……”
她沒來不及給回應,金國倫就把她的成績截了圖片發給她。她屏住呼吸打開,又用手掌擋住屏幕,再一只只手指讓開,一個個成績揭曉--聽力7分,閱讀6.5分,寫作6.5,口語6。
哇靠!聽力飙了,居然有7!口語好不容易再次拿6了,不再萬年5.5!閱讀與寫作保持水準沒有失利也很贊呀!雖然沒有四個7,但這成績表怎麽看怎麽漂亮!哇靠!是她有史以來最賞心悅目的雅思成績單!總分6.5啊!6.5啊!!6.5啊!!!離7還遠嗎?!!
童笙渾身細胞都被調動起來,急不及待地回複金國倫。
小狗屁:多謝金主的精心指導![跪拜][跪拜]多謝!太棒了!!
倫gay:所以?
童笙的心情正雀躍激昂,連表達都開放熱烈了許多,她給金國倫回了好幾個[親親]表情。
倫gay:不夠。
小狗屁:一千個[親親]![撒歡][撒歡]
倫gay:呵。一萬個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