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鐘景趕到學校醫務室的時候,一屋子的人讓他頭大。在屋子裏等得百無聊賴的張莉莉一見到鐘景眼睛都亮了幾分,她掩不住聲音的驚喜:“鐘景,你來了啊。”
蹲在角落裏的宋學東臉色更黑了。
醫務室比較小,傷員衆多,除了初晚躺在床上,還有對面床上躺着一個傷得比較重的男生。
其他正在等待包紮的傷員一律蹲在牆角。江山川鼻子青腫,他那張臉不知道被誰用指甲撓傷了,一條血痕從眼睛下方劃到臉頰上。
顧深亮更搞笑,眼鏡都被人打歪了。
他們的輔導員拿着一本書匆匆趕過來。不管他們傷勢怎麽樣,每人給了一掌後腦勺。
“長本事了啊,學什麽不好學打架。”輔導員邊說邊給了宋成東一掌。
宋成東剛發出一聲慘叫,輔導員又給了他一巴掌:“生活過得太平靜,欲求不滿,尋找生活的刺激是吧。”
輔導員氣得說不出來,其餘蹲着的一行人終于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還笑,我看處罰下來的時候你們還笑不笑!”輔導員對着宋成東又是一掌。
輔導員因為還有事說了幾句就走了,說晚點再來找他們。
醫務室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氛圍。
鐘景壓根不知道從他進屋起,眼睛就像沾了強力膠一樣一直沒離開過他的女生是誰。
她身上的香水味有點刺鼻,鐘景輕微皺了一下鼻子。
鐘景長腿一伸勾過一張椅子,他坐在初晚病床前,低聲詢問道:“沒事吧?”
“景哥你偏心,都不先關心關心我們。”顧深亮控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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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景回頭,眼神掃過去,唇角譏諷,語氣頗冷:“我是不是應該表揚你們。”
本來這事吧,就是沖動所為,事後他們想想都覺得跌份兒。江山川用手擋住臉對顧深亮說:“你先閉會兒嘴。”
姚瑤因為本身就認識鐘景,說話也不客氣起來:“怎麽會沒事?晚晚的鼻子被人揍了一拳,都流鼻血了,後腦勺又磕了個包,醫生說是輕微腦震蕩。”
初晚扯了扯姚瑤的袖子,輕聲說:“也沒那麽嚴重。”
鐘景沒再說話,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撐着大腿處,拿起一把水果刀慢條斯理地削起蘋果來。
他的五指纖長,刀法穩當,青綠色的蘋果皮順着他的手轉了一圈,中間沒有斷過。
從鐘景不說話開始,吵吵鬧鬧的醫務室就安靜下來。宋成東有些不滿意這樣的氣氛,故意嚷道:“哎,等會包紮完去外面玩嗎?哥請客。”
沒人應聲,宋成東拼命向他的朋友使眼色,希望能有人附和他,然而其他人一直低着頭。
鐘景把蘋果遞給初晚,詢問道:“吃嗎?”
張莉莉看到這一幕差點沒氣暈過去,此刻的她恨不得自己是那個誤傷的人。
“謝謝。”初晚接過去,在旁邊女生不斷飛過來的眼刀子下,咬了一口蘋果。
“這事對不住了,先欠着。”鐘景扯了扯嘴角。
“誰是宋成東?”鐘景慢悠悠地問,聲音卻低了幾個度。
被點到名的宋成東心底莫名一慌,卻還要維持表面的鎮定:“就是我,怎麽着?”
“就叫一下你。”鐘景扯了扯嘴角。
鐘景沖他擡了擡下巴:“我朋友主動打你,我代他們道歉。”
宋成東的內心活動從驚慌到理直氣壯。對啊,是他們先動手打的人,他心虛什麽。
“那我就勉強接受吧,你的朋友太沒有素質了,或許你可以考慮離他們遠點。”宋成東語氣嫌棄的成分明顯。
加上又仗着張莉莉在場,為了撐住自己的面子,宋成東自以為是地拿出自己的大度。
鐘景起身,走到一起宋成度面前蹲下,盯着他,語氣像淬了一層冰,一字一句地說:“我廢不廢物關你什麽事?”
“我身邊的人,被你揍被你誤傷,你還有理了?”鐘景習慣性地彎起嘴角。
宋成東明明是蹲着的,他卻感到有點腿軟,想張口解釋什麽,沒想到鐘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宋成東是吧,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鐘景拍手起身,身上的威脅氣息沒有了,還過去跟自己的室友說了幾句話。
等到兩人都包紮好的時候,鐘景一行人欲走時,他瞥見初晚只咬了一口的蘋果放在盤子裏。
他走過去,拿起來刀切了塊塞進嘴巴裏,發出清脆的聲音。他吃完後,伸出舌頭将唇邊的蘋果渣卷進嘴裏。
鐘景看着初晚說:“我明天再過來給你削蘋果。”
初晚的心跳有一瞬間變快,就在臉快要變紅時,鐘景離開了。
他們走後,張莉莉劇烈地喘氣:“我靠,這也太撩了吧。”
“初晚,你們什麽關系?難道鐘景喜歡你?”張莉莉警惕地問。
正在喝水的初晚猛地被嗆到,她看着宣傳委員說了句:“你想多了。”
初晚去醫務室換了三換藥,鐘景給她削了三天蘋果。鐘景削好之後一言不發,拿出手機低頭玩游戲。
初晚怕他像上次那樣,只得乖乖把蘋果吃完。鐘少爺剛好玩了一局,擡頭瞥見初晚認真地吃蘋果,垂下來的眼睫似黑色的鴉羽輕輕顫動,咬蘋果的時候臉頰一鼓一鼓的,讓他莫名想起了家裏養的那條小金魚。
初晚努力把一個大蘋果吃完了,剩下一個完整的核。她仰頭看着鐘景,聲音溫軟:“吃完了。”
鐘景愣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勾起嘴唇:“你還真是乖啊。”
鐘景把手機揣進褲兜裏,示意她:“走吧,我送你回寝室。”
其實初晚特別不願意和鐘景走在一起,因為太招搖。果然,一出醫務室的門,兩人就引了路人的目光和低聲議論。
“哎,那個就是一年級的新生鐘景嗎?長得确實挺帥。”
“他旁邊那個女生是他的新女朋友嗎?我聽說他和之前的那個分手了。”
初晚聽得去臉有點熱,又不能去跟路人解釋兩人不是這樣的關系,只得加快腳下的步伐。鐘景對這些議論渾然不覺,他慢悠悠地跟在初晚後面,偶爾還擡頭沖她們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
要是姚遙在場,必罵鐘景是騷包無疑。
鐘景又繼續來上課了,不過是挑着課來上,有的課不會來,有的課就從來沒出現過。就算出現了,他也是不停地低頭按手機。
自從上次鬧架,凡是參與此事的,都予記過一次,弄得公共課,一個大班的氛圍別提有多和諧了。
九月下旬,四周還是翻湧着熱氣,教室又沒有空調。每次初晚她們占的位置只剩下角落裏有座位,那裏離風扇又遠,一堂課下來簡直是在蒸桑拿。
張莉莉坐在在他們前面,也直喊熱。
初晚熱得受不了,把下巴擱在桌子上,正準備把整張臉貼在桌子上。
倏忽,一群人從教室前門進來,為首的那個冷眉黑眼,個子又極高,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張莉莉旁邊的女生推了推她:“诶,鐘景朝你走來了,他手裏還拿着水。”
“天氣太熱,肯定是怕你渴了。”
“說什麽呢?”張莉莉有點不好意識,臉變得紅起來,“不過他真的不會是給我的吧,我有點緊張。”
初晚被熱得神智不清,眯着眼看着鐘景進教室,她正一頭在桌面上時。
一只冰涼寬大的手掌拖住了她的腦袋,初晚往上一看,是鐘景冷淡的眉眼。
鐘景左手拿着一瓶冒着冷氣的礦泉水貼到她臉上,臉上的熱度一下子得到了舒緩。
“貼着。”鐘景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鐘景坐在她斜後方。初晚下意識地端正後背,用手握着礦泉水瓶,不斷有冷氣順着手指的縫隙結成水滴,臉上的熱度卻不減。
還不僅僅是這樣。放學後,初晚和姚瑤一起去食堂吃完後,快到宿舍的時候發現前面有人在等他。
鐘景插着褲兜,擡了擡唇角:“我看你好像很喜歡香蕉牛奶那玩意。”
“給你買了兩箱。”鐘景仿佛在說一件尋常的事。
初晚望過去,顧深亮手裏擡着兩箱香蕉牛奶累得氣喘籲籲。
鐘景長得實在很高,185往上蹿的個頭。初晚上前走兩步,仰着頭看他,扯了扯他的衣袖:“謝謝,其實我不用的……”
姚瑤一臉提防地看着鐘景:“你是不是想追我們晚晚,你別禍害她。”
鐘景俯身看着初晚,發現她專注看着一個人的時候,對方的身影會完全地映在她幹淨的瞳孔裏。
鐘景站在那裏也沒辯解,一幅你說什麽我都認的懶散樣,最後他說了句:“走了。”
姚瑤氣得直跺腳。
兩人把牛奶搬進寝室後出了一點汗,劉慧倒了兩杯水給她們:“呀,晚晚你怎麽一次性買了這麽多牛奶?”
初晚還沒來得及示意姚瑤,後者就跟個傻大姐一樣:“鐘景送的。”
“什麽?他平時不是對誰都很冷淡嗎?就算是搭話也是一幅保持距離的樣子,他憑什麽送給你?”劉慧急得不行,完全忽略了自己現在是質問的語氣。
姚瑤一聽“憑什麽”這三個字就急了,還是初晚按住她的手,解釋道:“不是的,前幾天不是因為他,隔壁班男生和我們男生打架誤傷了我嗎?他覺得愧疚就這樣了。”
“原來是這樣,早說嘛晚晚,不好意思啊。”劉慧臉色尴尬。
“沒事的。”初晚回答。
姚瑤朝劉慧的背影作了個呸的姿勢。
她從桌面拿了一把水果刀,将紙箱中間的縫劃開,從裏面拿出幾罐牛奶分給室友。
初晚自己拿了一罐牛奶跑去陽臺發呆,她用吸管管插進去吸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唇齒間散開。
雖說對劉慧是這樣解釋的,其實初晚連自己的說辭都有點信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