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只為平反
翌日清晨,月明餓得發慌,打算叫蒙蛏幫她去樓下帶早飯,哪知剛出門便與某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一襲玄衣,身上隐隐帶着一絲藥香,身形如蒼松,神情若寒潭,一張臉在明亮的陽光中熠熠生輝,宛若絕世利劍,完美不似凡人。
月明小心地站好,嗫嚅道:“哥。”
趙風起的眼神已不似昨夜那麽冰冷,他看着她的傷腿道:“腳還未好,我抱你下去。”
月明啊了聲,吃驚于他竟會如此說,雖然她因腳傷走路還不便利,但已經不疼,出門叫蒙蛏帶飯,不過是想讓他辛苦辛苦,為報昨夜扭腳之仇。
趙風起二話不說,已将她打橫抱起。
月明于慌亂中,環住了他的脖子,不敢亂動,一顆心始終砰砰直跳。
蒙蛏擡頭看見兩人下了木質樓梯,塞進嘴裏的大餅差點噎在喉裏。
趙風起竟當着滿廳的人,将月明抱了下來!
月明看到所有正在用餐的人将目光移向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蒙蛏咳嗽幾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衆人這才将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轉向蒙蛏。可趙風起将她輕輕地放于蒙蛏所坐的桌邊,衆人又盯着他們看。
小二感慨道:“很久不見客官們這樣的風姿了。”
蒙蛏咳完,問道:“什麽這樣的風姿,你們這裏還出現過像我們這樣的人?”
小二讪笑道:“不瞞客官,就在前一個月,從我們客棧還真出現這樣風姿出衆的人,男子偉健如蒼松,目光冷冽如蒼鷹,是猶如天将般的人物,女子如仙女下凡,美得不像凡人,超凡脫俗,便和今日的姑娘和公子一樣呢!”
月明剛喝了口水,差點将水噴出來,趙風起卻默默坐在一邊,神情冷峻。
小二剛說完,店家忙喊道:“混小子,什麽男子女子,那是我們的大王和王妃,豈是你這樣那樣随意亂叫的?我們的王妃和大王豈是随便的人可以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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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讪讪而笑,不再說話,忙去将白粥蔥餅小菜端來,放于三人桌上。趙風起這才開口問:“你們龜茲國的大王和王妃也曾來過這家客棧?”
小二壓低聲音,語氣帶着一絲得意:“客官,不瞞您說,你們看我們這裏生意好吧,正是因為上個月王妃曾在我們店裏小住,真是令鄙棧蓬荜生輝呢!”
月明看一樓的桌子都坐滿了人,生意看起來的确紅火,當初選在這裏住下,正是看它生意好,是個大客棧,應該不會過于簡陋。可再大,生意再好,自然還是比不上大梁京畿的奢華舒适。
趙風起又問:“你們王妃也是漢人?”
小二道:“沒錯,不然小的怎麽會說姑娘有王妃那般的風姿呢!”
月明捂嘴偷笑,笑得是這小二實在太會說話,要不是零錢花得差不多,真該好好地賞他一筆。
用過餐,月明拉着趙風起的衣袖,撒嬌地說道:“哥,我想出去走走,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蒙蛏不悅道:“你腿傷還沒好,還不老老實實地待着。”
月明暗暗瞪他一眼,轉而對趙風起笑道:“我在房裏悶得慌,再躺下去,人便要變懶了。哥,帶我出去走走,好嗎?”
趙風起道:“可以。”
月明爬上趙風起的背,離開前,沖蒙蛏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蒙蛏懶得跟去,心想,有趙大哥在,她能有什麽事,昨夜歸來得晚,睡得又遲,他遂伸個懶腰,打算上樓補眠。
月明趴在趙風起的背上,心裏裝着滿滿的開心和得意,小聲道:“哥,我想學吹笛,你以後給我做根笛子,然後教我,好不好?”
趙風起背着她向前走去,腳步未有任何停留,道:“好。”
月明不禁将嘴角全部揚起,心道,果然世上只有哥哥好,在她的事上,他定會幹脆應允。她道:“哥,你真好!”
趙風起淡淡道:“我只有你一個妹妹,不對你好,對誰好?”
只是妹妹嗎?月明心中不禁流過一絲難過,但開心勝過難過,當妹妹也好,當他的妹妹,便能再也不用離開,她要一輩子跟他在一起。
哥,我們會一輩子都在一起。
任何事都不會将我們分開。我死也不願與你分開。
她将他抱得緊緊的,想起上次買的簪子,便将袖中的白玉簪子取出來遞給趙風起,道:“哥,你看,這個是我在月亮城裏買給你的,我想你帶起來,一定會很好看。你看,上面還有龜茲國的文字,我問過店家,他說這個文字在龜茲國剛好是個‘風’字,我覺得沒人比你更适合它。”雙手指着玉簪上的字。
趙風起不禁揚起一抹淡笑:“好,那日後,你給我帶上。”
月明連連點頭:“嗯。”難得見他笑,又道:“哥,你知不知道,其實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将所有男人都比下去了呢!如果你多笑呢,以後中原裏,便不會傳出是女的都想嫁給李宣的說法了。”
“這說法,你可是從哪裏聽來的?”
“不用聽,我早知道了。李宣是蘭芝玉樹般的男子,為人謙和,一臉溫潤,現在又是武林盟主,很多女子都想嫁給他呢!”
趙風起輕嘆口氣,問:“那你呢?你可想嫁?”
月明慌忙搖頭:“我一直以來都認為李大哥會和紅玉姐姐成一對,從沒打過李大哥的主意。最終他們沒在一起,李大哥辜負了紅玉姐姐,我真不知道他是否會真心待人。”
趙風起道:“其實月明你還不懂李宣。他若真心愛一個女子,定會全心全意。”
月明撅起小嘴:“哥,你幹嘛老為李大哥說好話。當初我便與他說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你這是要我動搖我當初的念頭嗎?”
趙風起苦笑一聲,之前他的确是用月明的命牽制住了李宣,讓李宣定要當上這個武林盟主,但并未要他和月明鬧僵,好歹他們相識多年,情同手足。月明中了蛛炎毒,他并非不救,只是他暫時還無法放棄多年習得的所有武功。若月明真有性命之憂,他就算拼盡性命,也會救她。而她若死了,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自趙家的所有人死後,他心中唯一牽挂的不過一個她罷了。
兩人向茂林深處走去,胡楊樹遮擋住了頭頂的烈陽,唯留下一片陰涼。
趙風起道:“月明,你真以為哥哥學得一身本事,只是為了報仇嗎?”
難道不是嗎?月明說不出話來,哥哥終日不得開心顏,難道不是因當年趙家滿門被誅殺嗎?
趙風起繼續道:“自然不是,我以前說報仇,是年少不懂事,現在早已想通,報仇換來的只是更多的殺戮罷了。我不會這麽做,你也不會想我這麽做。當年趙家滅門,罪名是謀逆,可我想家父定不是個賣國求榮的人,我想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我只是想找出當年的真相,為家父平反。而這殺害趙家的幕後勢力大到不可想象,我不知道以我一人之力,是否有能力與他們抗衡?”
月明明白他心裏的苦,柔聲道:“哥,我明白了,我會幫你,幫你找到真相,然後為趙家平反。我也覺得趙家都是無辜的,可他們最後都死了,他們死得太慘了。”
趙風起強壓着悲傷,語氣卻仍十分平靜:“趙家滅門之後,朝廷下令,不得給他們立碑。所以他們随便找了個亂葬崗,将所有的屍體都埋在了那裏。師父想找到父親、母親的屍體,卻因屍體一團焦黑,分辨不得,只得作罷。”
月明眼中已有淚光,哽咽道:“哥,我懂了。我們要為趙家平反,然後為他們立碑,為他們樹名。哥,我相信你的為人,便也相信趙丞相的為人,百姓當年在趙家滅門後,還編了首歌謠呢,你還記得嗎?”
趙風起不語。
月明朗聲誦着:“趙家一代是忠良,可憐死後無碑冢。前朝建國功最大,埋入黃土都一樣。一心一意為國祚,卻得謀逆一罪身。不清不白難投胎,流浪人間成孤魂。待得真相大白時,方得輪回一身輕。無奈趙家滿門滅,無人再來訴冤情。背後勢力盤根結,誰敢出面提舊案。
……”
這首歌謠唱了沒幾天便被明令禁止,若不是他們的師父逍遙子有時喝醉了會哼起,否則他們也不會知道當年還有這麽一出。
“哥,我們可以不相信自己主觀的判斷,但不能不相信百姓的心意啊!百姓那樣唱,自然有它的道理。哥,公道自在人心。沒做過的事情,便是沒做過。趙丞相一定是清白的,只要我們找到證據便好了。”
趙風起淡淡一笑,笑月明想得過于簡單。
走到月牙泉,他将月明輕輕放于一塊岩石上,岩石邊長着無數依水而生的芥草。
身側大樹上的枝條突然動了兩下,似乎是被風吹動。
趙風起道:“跟了這麽久,下來吧!”
話音剛落,一穿着紅褐色麻衣的男子從樹上縱身跳下,看着他們,摸着腦袋,讪讪而笑。
月明怒瞪了他兩眼,不悅道:“蛏子,你不是上樓睡覺了麽,怎麽也跟着來了?”
蒙蛏笑道:“我不就是無聊麽,你們不在,我便跟來了。唉唉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們的話,我只是無聊,無聊啊……”
“無聊你個大頭鬼。”月明沒好氣地揎拳擄袖,正要給他點顏色瞧瞧,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跟着她和哥哥。
這時,一道白點迅速飛向她。
白點漸漸在眼前放大,細細長長的樣子,有成人食指長短,她立馬一個後仰,白點擦過她飛揚的衣袖,直直地飛向趙風起,蒙蛏和她都将心懸了起來,不敢有絲毫放松。
趙風起一動未動,扣住食中二指,輕易接住,原來白點只是一塊小小的絲帛,絲帛內含了跟纖細的樹枝,加重了它的份量。
趙風起打開絲帛,看了一眼,神色微動,對他們道:“我有事,得先走一步。”
月明想跟着,無奈腳上有傷走路不便。
趙風起回頭吩咐:“阿蛏,月明便交給你了,照顧好她。”
蒙蛏拍了拍胸脯,道:“沒問題。”
月明卻狠狠瞪了他一眼,蒙蛏若能照顧好她,她也不至于扭傷了腳,現在想走快一些,還得有人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