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蒙蛏離開
蒙蛏記得,逍遙子第一次見他,便帶他去吃燒雞。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所以永生難忘。
月明知他心裏難過,但就算再難過,死去的人也無法回來。她勸道:“哥哥說,師父臨終前,要你善待自己,你難道不聽了嗎?”
蒙蛏安靜下來,癱倒在了逍遙子的墳前,靠着墓碑,眼神中夾雜着痛苦和哀傷,語氣盡量平緩道:“月明,我想暫時離開這裏,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這是他第一次說話如此正經,月明想不答應他也很難,她問:“離開後,你打算去哪裏?”
蒙蛏搖頭:“不知道,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去闖一闖,你也應該知道我哥哥和妹妹都是怎麽死的……對不起,我……我忘不了……”
雖然當年蒙蛏的哥哥和妹妹死時,他還十分年幼,但哥哥待他很好,他永遠不會忘記。
月明沒說話,趙風起突然從梨花叢中走上前道:“好,我們許你離開。”
蒙蛏眼含悲傷地看着他,垂首拜謝道:“謝謝趙大哥!”
月明詫異地看着哥哥。
趙風起道:“可你別忘了,這裏是你的家,武恒山也一直是你的家,我永遠是你的大哥,等你完全想明白了,記得一定要回來。”
蒙蛏點了點頭:“趙大哥,我會回來,一定會回來,但等我想明白……這段時日定不會太短。”
他是要離開他們很久嗎?難過心酸齊齊湧上月明的心頭,蒙蛏要走了,要離開他們,他們可從沒有分開過。
蒙蛏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臉上已有三分醉意,但頭腦仍十分清醒。他走了幾步,來到月明身邊,苦笑:“小明,我不在的這段日子,我想你哥哥一定會将你照顧好,只是沒有我,你一定會很無聊。你會不會等我回來?”
月明認真道:“我會等,我在武恒山上等你陪我鬥蛐蛐,等你跟我一起去偷東西,我還要等你陪我一起玩鬧,還要……”
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就怕她再說下去,自己便舍不得走了。
月明閉嘴後,蒙蛏盯着她久久無話。他本不想走,可他的哥哥和妹妹是因趙氏兄妹而死,他可以原諒他們,但在道德上,他無法原諒,更無法原諒自己。半晌,他才道:“小明,我祝你永遠開心,一生無憂無慮,沒有煩惱,永遠幸福。”說着,與她擦肩而過,黯然離去。
Advertisement
月明自知攔他不住,只好緊緊抱着酒葫蘆。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是這樣落寞和悲傷,不禁鼻子一酸。蒙蛏向來都大大咧咧,臉上沒有一絲不快,這次他的臉上卻刻滿了憂愁和悲傷。
連他這樣開朗的人都會有煩惱,她又怎可能永遠都沒有煩惱?
見她要落淚,趙風起靜靜地将她攬入懷中,她靠着他,覺得這個世上還好還有哥哥陪着自己。
靜谧的角落裏,一襲月白人影藏匿在一棵梨樹後,看到月明靠着趙風起,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眼中滿是擔憂,心裏嘆道:傻丫頭,為何你現在還看不出真正在乎你的人到底是誰?
蒙蛏離開後的第二日,月明和趙風起便收拾了行裝,趕回武恒山。
途中,趙風起卻收到了一則重要的消息。
消息說,近日江湖中許多高手都遭到了襲擊,襲擊他們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雲公子”。這些人受到雲公子的攻擊,不是中了毒一病不起,便是當場而亡。受害的有少林寺的方丈空冥大師、峨眉派的滅絕師太、兩儀派的明襄子、武當派的掌門鄭道然……各大門派頓時群龍無首,沒受到攻擊的要麽是沒有主見的掌門,要麽是有能力卻無勢的高手。
衆人本來都推舉武林盟主韓霸天為他們出頭,但有人說他曾經敗給了雲公子,不足委以重任,還有人說,韓霸天沉浸在喪妻之痛中不能自拔,像他這樣耽于情愛的人,如何能帶領他們為他們做主。
他們最終都推舉了玉面公子趙風起,還想到了趙風起最親近的好友李宣。只有這倆人,才能為他們做主,讨回公道。
月明吃驚的是,丐幫幫主孫紅玉也遭到了雲公子的襲擊,至今生死未蔔。
月明忙問:“哥,你要去嗎?”
趙風起神色冷靜,淡淡道:“要去。”
“那……”她還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趙風起看出她的心思,問:“你要一同前往嗎?”
月明搖了搖頭,那裏都是各門各派的高手,與她這一乳臭未幹的丫頭有何幹系,他們如今齊聚清水盟,她倒是想去湊湊熱鬧,卻怕見到李宣尴尬。雖擔心孫紅玉的安危,但想到當時柳芸香對她的态度,她怕是進入丐幫都很困難。
想來李宣醫術高明,并不在雲公子之下,孫紅玉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她說道:“哥,這次我便不去了,我想待在武恒山上,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我也想清靜會兒。你去吧!”
月明雖然不想離開哥哥,但他有他的江湖,她不過是個胸無大志、走馬觀花的人,幫不了他什麽。
趙風起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語。她也靜了下來,曾經她定不會像此刻這般安靜,是蒙蛏離開的原因嗎?趙風起不知為何自己竟會想着這些。
現在每一步都在按照他的計劃走,他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将她送至武恒山,趙風起便調轉車頭,趕往了清水盟。
月明向山上走去,卻頻頻往後望,心裏想着,哥哥也走了,她竟是一個人了。
轉身不讓自己去想,身邊卻突然跳出一群黑衣蒙面人,将她團團圍住。
月明抽出手中劍,問:“你們是誰?”
這群人等到趙風起離開才現身,可見早有預謀。黑衣首領給了手下一個眼神示意,一群人便都抽刀向她沖去,她奮力出招,卻始終突破不了他們的圈子。這些人既然是有備而來,她自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小肚子被踢了一腳,她摔倒在地。黑衣首領趁着這個時候,向她撒了一陣迷魂香。
嗅到濃烈的香味,她的眼神漸漸模糊,腦袋漸漸暈沉,她再也撐不下去,閉目前,希望哥哥能來救她,便輕輕喊了聲:“哥哥。”
不像從前,月明這次沒能等到趙風起,醒來時,發現身邊一片黑暗,自己躺在一塊空地上。
空地濕漉,身邊太過昏暗,她不敢随意亂走,待頭腦完全清醒,眼睛适應了黑暗,她發現自己被一片池水包圍住,水中似乎有什麽在蠕動,像蟲像蛇又像蜈蚣。她哪裏處過這麽黑暗的環境,又哪裏見過這般惡心的東西。
這到底是哪裏?抓她的人到底要做什麽?
突然,一陣冰冷的女聲從頭頂傳來,言語中不帶一絲感情:“勸你不要亂動,你的身邊都是蠱蟲。”
月明并非是個膽小的人,想到自己既然已在這裏,怕也沒用。她擡頭,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道:“這些都是什麽蠱蟲,中了到底會怎樣?”
“這叫‘湮滅蠱’,中者七竅流血、噬心蝕骨、痛不欲生。”
她又問:“你是誰?”
女子的聲音極其冰冷,似乎來自地獄。她道:“雲公子。”
月明心驚,想必她是來找自己哥哥報仇的,抓了她,大抵便能威脅哥哥了。
見她突然安靜了下來,雲公子冷笑:“現在便知道怕了?”
月明咬唇:“你抓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雲公子的笑聲越發深沉:“你說我抓你做什麽!你哥哥和李宣要聯手對付我,我抓你做什麽,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月明暗暗咬唇,唇被咬破卻也渾然不知,她語氣倔強道:“你想用我威脅哥哥和李大哥,別做夢了。”說着,起身走向蠱池,她心裏明白,若是她在雲公子手上,趙風起和李宣一定會受雲公子牽制,到時不是她一人會有危險,他們也會有危險的。她不能這麽自私,因為自己的安危而讓他們遇險。
雲公子冷聲道:“你想死,可沒這麽容易。我要你生不如死。”
月明只覺肩頭一痛,渾身瞬間都軟了下來,再難向前。一只毒蜘蛛從右肩爬到她身上,然後從她袖中鑽了進去,一陣徹骨的劇痛從手腕處傳來,她癱倒在地,眼眸落處,只有冰冷和黑暗。
想到哥哥雖然性子冷,但只是對他人冷,在她面前,她感受到的只有溫暖。
這裏的冰冷卻是不同,是地獄,是魔窟,是永遠不見陽光的黑暗。
她堕入黑暗中,全身痛得要暈過去,頭腦卻十分清明。
她只希望哥哥和李大哥莫要中計,擔心着,眼角不知不覺淌下一滴清淚來。過了會兒,再也聽不見雲公子的聲音,想必她已經離開。連離開,都沒有一絲聲音,這樣的輕功又是如何了得。她從小練習輕功,也只能勉強排在高手之列,卻也不可能完全不發出聲音,可雲公子卻真得做到了悄無聲息。這樣的人,又怎會敗給哥哥?
月明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當年是雲公子故意讓了哥哥,哥哥才有能力打敗她?若哥哥真打敗了她,為何又放她一條生路?
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但疼痛讓她無法暈過去,腦袋不停運轉,似要将她逼瘋。
不知多少時辰後,一艘小船向她駛來,擱淺後,一群人走到她身邊,手上端着水和食物。帶頭的人是個上了年紀的女子,衆人都叫她“姑姑”。她命令着幾個十七八歲的女子,聲音低沉道:“快喂,可不要将她餓死了,否則宮主怪罪下來,我們這些人多個腦袋也擔待不起。”
月明在迷迷糊糊中被灌了水,喂了食物,低頭不經意間注意到她們的腰間都挂着一塊水玉。腦海中不禁記起,哥哥曾經收到過很多戳着水玉信章的信。
衆女子将她喂飽才乘上小船,悠然而去。
月明思緒萬千,因剛才喝得太急,咳了兩聲,想着雲公子當年定也是這麽對待前代武林盟主的吧!讓他想死卻怎麽也死不了,她不禁從中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想到水玉信章,她終于明白了哥哥曾經說的那位老朋友是誰,也明白了為何他看到那信總是眉頭緊蹙。或許哥哥和雲公子之間,不僅僅是對手這麽簡單!